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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 乾道六年,九月14

  “真的是個什麽怪物嗎?這是他的血?”這次換成玉藻來問我了。


  我怔了怔,好像想到了什麽。


  “你發現了什麽?”玉藻目光閃過一絲鋒芒,直直的盯著我。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往回走的時候,眼前正好有一片楓葉落下,我抬手接住,一滴血滴在了上麵。抬頭往上方看了看,還是沒發現什麽異常。


  “司徒,你不必回答我。如果你受傷了,就自行去療傷,等傷好了以後再回來。到時候用這楓葉暗示我,我便知道了。”反正留下來的用處也不是很大,遇上危險也不過是多一個人死,倒不如給他一點念想,任務不結束,反倒對他有利。


  玉藻再次朝我投來一瞥很不尋常的目光,冷冷的說了一句,“看來她壓的一把,有希望贏。”


  “不,我早戒賭了。”我說。


  “又不要你下場,押注的是別人。”玉藻說著先我一步離開,我知道她急著是去幹什麽了,有些事情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可我也不是莊家啊!一個都沒有鬥誌的人,何苦在我身上押注,不是都還勸我走嗎?


  等我到的時候,那車夫的屍體已經被處理了,趙恪也沒了蹤影。我也沒多問什麽,把夢生的骨灰收拾起來,然後就回去了。這次是玉藻駕的車,我沒進車裏麵,和她一起坐在外麵。玉藻身上的冷冽之氣,感覺她就是地獄來的魔。


  “小楓一夜偷天酒,卻倩孤鬆掩醉客。”多麽美的詩啊,也要多好的心境啊!從前我也覺得,這秋天的楓樹就像是喝醉了酒,縱情的不管不顧,傲嬌俏麗,美的散漫又濃烈。


  能看的時候多看一眼吧,就怕以後沒機會再看了。


  “你說白靈風的那個是什麽意思?他是白天師主動帶走的?”我也不在意問玉藻這些了。趙恪大概還沒走,他方才關鍵時刻出現,很有可能一路上都在跟著我。不過也有可能已經走了,因為那怪物已經受傷,而且傷的不輕,一時半刻我大約也沒什麽危險了。


  “有些人到凡塵來就是為的這一場修行,他所有接觸的一切都是助他渡劫的。不管是什麽感情,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造化,也最好是如此。”玉藻說。


  “那如果我到這凡塵來也是修行呢?”我感覺再這樣說下去,又要辯到《莊子》了。


  玉藻冷笑了一下,“夫人是體驗過人上為人的滋味的,但人下為人大約也有所了解。可有些人生來就在這天國裏,一生不曾有愁苦,一生不用渡苦厄,而他們也深諳自己的優越。還有些人,將這人間過成了世外桃源,一有鬱悶和不得誌便逃離,一生就算潦草,終究沒什麽為難。可大多數的人,隻是在無間之中,碌碌無為懵懂不知。”


  “還有一些人,將人間活成了煉獄,反複受著折磨與煎熬。”要說我有多苦,其實也不見得,也明白在這個時代裏,比我微弱而無力的人多很多,我隻不過體會更深刻一點而已。麻木了就戳一刀,剛好一點,又來一劍。


  “所以,大約也沒什麽天國地獄,人死了都會去往同一個地方,一切重新再來一次。”玉藻這話說得,真是叫人意外啊。


  我“哈哈”一笑,是的,縱使是這個時候,我還是能笑得出來,而且笑得很豁然。不管是佛家還是道家,都極講究前世來生,因果輪回,為的就是叫人們能有所節製,把握善惡的分界。似玉藻這般理解,雖然覺得不對,可是又沒辦法挑剔辯駁。因為怎麽辯,都感覺自己才是幼稚的那一個。


  我把背倚在了車框上,伸腿翹起了腳,閉著眼睛讓光影從我的臉上劃過,想唱歌,卻一時想不出什麽激蕩的。


  “驚濤駭浪回蕩,小舟穿浪。她長發灑銀槍,雕翎戎裝。閉目身半躺,腰中酒涼。遠遠天際烏雲泛光,雲隱不祥。青龍在海中望,滿目凶光。她冰冷手掌,滿弓一道光。穿透夜色,帶著破風那麽一聲嘯響。飛散的血光,散落在唇角上,又微甜如糖。”


  “我覺得我還是做一隻小妖就好了,何苦修行。”我說。


  玉藻回道,“你哪裏是小妖,你分明就是個小魔王!”


  我嘴角再次咧了一下,從沒發現玉藻也有幽默的一麵,“那為什麽是小魔王?”


  玉藻說,“因為還有老魔王!與他們比起來,你太嫩,鬥不過。”


  “……”他們?魔王都不稀罕的話,那還是做小妖好了。


  “大王叫我來尋山啊,我把人間轉一轉,敲起我的鑼,打起我的鼓,不羨鴛鴦不羨仙!”嗬嗬……“不羨鴛鴦不羨仙,怎麽自在怎麽活”,你看那家夥的人生目標都跟我是一樣的,修個屁的行,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會飛升的仙人呢?


  眼睛一閉上就睜不開了,太困,睡一覺吧。


  夢生,一路走好。真的,好好走,別回頭了。


  回到府上以後,已經有客人到了,今日馬場蹴鞠比賽還在火熱進行中,可趕到我們慶王府的人還是不少,且都備上了大禮。就連宮裏和德壽宮也是一樣的,我剛回府上沒一會兒,派來傳口諭的內監就到了。


  進了城以後我就躲進馬車裏了,又弄得滿身汙血,樣子實在是嚇人。佩蘭見我如此,本來還有些無語,可是度量了玉藻的麵色,大概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麽。所以隻是心照不宣的,快速給我更衣梳洗裝扮起來。


  小世子滿月,我還是很重視的,不管是做給別人看,還是我自己有心,總歸是想做好的。這一次直接請了玉鼎府的仙人們下山來,算得上是舍近求遠,畢竟我們跟三清觀走動的更勤快一些。隻是紫清真人畢竟是女冠,而玉鼎府一色的男子,國公爺還是陽剛正氣一點的好,免得以後被人詬病。


  這是我自己想的,若是說出來,估計紫清真人臉要氣歪了。畢竟在道家人的意識裏,男相女相都是一樣的,沒什麽區別。所以理由自然要冠冕堂皇一些,叫人家看不出來我的小心思。


  除了開壇做法,我還給世子買了一個替身,要他記名入玉鼎府,為世子修行。仙人也給世子排了命相,雖都是說的好話,但我在他開口的前一刻看出了人家略微凝重的表情。趙恪已經有話在先,我有心裏準備。


  王爺下朝回來,法事正式開始,當著李家人的麵,我們府上叫人挑不出一點的失禮。有些事情還是要王爺出麵,他畢竟是生父,也是家主,還是王。所以王爺終於第一次抱了自己的孩子,也正眼看了一回。


  儀式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結束,收拾打點一樣不差,最後送走了仙人們。李家人沒急著走,尤其是李容容的母親,一直抱著孩子不肯撒手。其實她也該明白,無論怎麽說,我才是孩子的嫡母,這孩子的外戚都在我的母家,與他們都不算什麽親人。


  隻是我沒拿出強硬的姿態來,王爺也沒多說什麽,家下人也是態度友好的款待。如果這孩子的命真不好,我也……算了,做一分算一分吧。


  送走李家人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我這邊還沒來得及歇一歇,佩珠急忙忙的就來叫我了。


  當時我正跟王爺一同吃飯,手上有傷不好動箸兒,當著王爺的麵,叫人喂飯總感覺有些別扭。何況,我是真的沒胃口,隻是覺得不吃點東西的話,我要堅持不住了。王爺之所以在,大約也是想逼著我用些飯的,而我就隻能勉強吃點。


  “四娘可能要生了。”佩珠進來的時候是通報過的,我跟王爺也都停了箸兒坐那等著她來回話,可是她在開口之前,神色還是滯了滯。


  “這麽快!不是算的最快也要到下月底嗎?”真是怪了,李容容晚了一個多月,卜安寧卻早了一個多月,兩個孩子的生辰在同一天,隻差了一個月。也不知道出生在月中是不是好事,又同樣的是在晚上,會不會陰氣太重,壓得命都不好呢?


  就這麽一瞬間,我竟然亂七八糟的想到這些上麵去了。我隻是覺得,好歹是王爺的子嗣,能留住才好。


  “四娘是個能忍的性子,其實昨夜就已經有陣痛了,她一直沒說。到了下午的時候,五娘覺得她不對勁,問了又不肯多說,所以才跑來通知我的。當時府上在忙,夫人和王爺都脫不開身,我便自作主張的找了穩婆來,又去把朱太醫請來了。”佩珠回道。


  “好姐姐,你做的對,隻是也該早些告訴我的,她……”卜安寧生過一胎,不同於頭產,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她應該會很快很順利的。


  “不是,四娘她……”佩珠像是急得不行,額上和臉頰都出了汗水,連妝都有些花了。


  “怎麽了,是不好嗎?”我也跟著著急起來了,可千萬別再出事了。我就憑著一口氣在苦撐,若再有不好,我……來不及了,還是先過去看看再說吧!


  佩珠卻不肯走,急得一跺腳,看著王爺道,“爺,你去看看吧,她不肯生,說有話要問你!”


  我急的喊道,“什麽?這還能由得她!”


  哎呀,卜安寧這性子還真是能做的出來,她就是疼死了,都能悶著一聲不吭,難道是傻到要用孩子來威脅王爺嗎?

  王爺隻坐著不動,不說話也不表態。我急得上去一把拉住了他,拽著他就要走,“先去看看是什麽情況再說。”


  “夫人!”大約是我的動作太過於粗魯,佩珠和佩蘭同時出言阻止。


  我再回頭,看見王爺被我拉著衣袖,因為用了力,就連衣領都扯歪了。


  縱然都被我拉扯成這樣了,王爺還隻是巋然不動,抬眼看我,麵色沉沉,卻突然問我,“你急什麽?”


  “王爺,你可不能不負責任,你孩子是你的不假吧?”王爺,你可不能成了戲本子裏最愛編排的負心漢。


  “你……”王爺終於站起來,伸手拍了拍我抓著他的衣袖的手,“你留下來,我去就可以了。”


  “不行,你不懂她,她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你弄不住她。”我怕王爺態度強硬,會給卜安寧飄搖的心再插上致命的一把刀。


  “韋捷,你太累了,這些小事不用你來操心。”王爺放下我的手,原本溫潤的人,在轉身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竟帶出了幾分狠厲。


  看見王爺這幅神情,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被震懾住了,一下子愣在原地,半天沒緩過來。


  可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還是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王爺正在佩珠提燈引路下不慌不忙的負手而行,回頭突然看見跟上來的我,臉上的表情不易察覺的變了變,但到底沒有多說什麽。


  王爺,我是你的妻,讓我再陪你多走一段路吧!不管你是怎麽對我,我總覺得還是欠你。


  “夫人,小心腳下。”佩珠提醒了一句,王爺便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這一次他沒有再牽我的手,而是生分的連帶著衣袖握住了我的手腕,純粹隻是怕我腳滑。


  “你的腳好一點了嗎?”我問。


  “無礙。”王爺回答。


  “謝謝!”是真心的,我總是很真心的在對王爺說謝謝,他對我的每一分好我都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抱歉!”王爺頓了頓,這道歉無力而鄭重。


  “不……不……還是要謝謝!”縱然沒有救回夢生,還是要謝謝你,謝謝……我不知道,就是想感謝,卻不知道為什麽,仿佛欠了很大的恩情,為我不知道的許多事。


  王爺沒說話,一手還在抓著我的手腕,就這樣一路走到了西邊,卜安寧的房裏。


  “四娘,你不能這樣,孩子的頭都已經能看見了,你再這樣下去,小世子可要沒命了。”


  “是啊,孩子是無辜的,你有什麽話等孩子生下來再去問王爺。”


  “世子可是皇家血脈,而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若傷了他,誰也擔不起,連我們所有人都要被你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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