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 乾道六年，七月 6
那個叫糖糖的丫鬟回答，“婢子上半夜當值，時辰馬上要到了，莎莎過來接婢子的班。”她沒明白佩蘭的弦外之音，不過答案也揭曉了，裏頭就王爺一人。
佩蘭道，“那你現在就去找莎莎吧，等一會兒再叫她過來，我在這邊替你們守著。”
糖糖回，“這樣不好吧，怎麽能勞動姐姐，還是叫婢子在這邊答應吧。”
佩蘭又說，“傻丫頭，夫人同王爺有話說，你就別礙眼了。”
“……”佩蘭，你就坑死我吧，有必要這麽的興師動眾嗎？
“可是王爺早就歇下了，都快有一兩個時辰了。”糖糖嘀咕了一身，最後還是提著燈籠走了。
“進去吧？”佩蘭朝我使了一下眼色，然後自己轉身就準備在台階上坐了。
“她把燈都提走了，裏頭黑漆漆的，而且王爺都睡了，我看還是改天吧。”我真的覺得此舉太荒唐。
“王爺，夫人進來了。”原本要坐下的佩蘭，又過來推了我一把，直接將我推了進去。
我不設防佩蘭會對我這麽用狠勁，腳上衝忙，踉蹌了兩下，差點要摔倒，而且還掉了一隻鞋。幸虧這內書房沒有門檻，要不然我得要摔的多慘。
正待我要回身找鞋的時候，我見到睡在床榻上的王爺坐起來了。
“接著睡，接著睡。”我輕聲的像是在哄小孩，真想給他催眠。
“小心著腳下，別絆到了。”王爺起身去拿了火折子，我以為他要點亮燈燭，結果他隻是點了一根清香，然後又回身躺下了。他這是怪我突然出現，將他棲息之所給熏臭了嗎？
我站在當地，猶豫著到底是留還是走。要是就這麽出去了，在佩蘭那肯定不好交代吧？唉，算了，反正王爺都已經被我給吵醒了，早點結束任務，還要回去睡覺。
“王爺，我就是來問問你，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是不是太直接了？
“過來，我告訴你。”王爺拍了拍手邊的床榻，要我到他那邊去。
“王爺，姝娘跟我說孟若台新進來了一批小妓兒，各個都是能彈會唱的。就是年歲稍微小了點，不知道王爺中不中意？若是喜歡，我去給你挑兩個長的俏麗一些的，或是王爺哪天有空自己去選？”我一邊說著一邊就走了過去，怕被在外麵的佩蘭聽見，我的話音說的很低，最後索性蹲了下來，湊到了王爺跟前。
“也有清倌人，雖然接了客，學了點逢場作戲。可是她們更有情趣一點，而且還幹淨。這些人，生來就是給人作踐的，王爺隻顧著自己快活就行了，不必太將她們當一回事。能到我們王府來，已是她們莫大的榮幸。”
“作踐？你真的是這麽想的？”王爺問我。
完了，我忘了，我在王爺眼中也不過是隻雞。雖然我不是，但我是雞生的啊！這是個事實，沒有侮辱的意思。
“她們就算了，府上有你一個就夠了。而且你的自尊心還挺強的，動不動就翻臉，本王可不敢恣意作踐。”
“……”王爺，你看見我臉上的黑線了嗎？不要以為天黑，你就可以無所顧忌的瞎掰。我被你們作踐的還少嗎，明明是你們這些狼狽為奸的動不動就翻臉！知道我在夾縫中求生存有多難嗎？
“那……王爺喜歡良家人？”這就有些難辦呢，太小家子氣的上不了台麵，有些身份地位的也不能委屈了人家。
“過來！”王爺再次拍了拍床榻，這次的意思是要我睡下來了。
“呃……”奇怪，我緊張個毛線！睡就睡，又不是沒睡過，大不了再給敲暈了。
這內書房的床榻本就是個臨時棲息地，從前花潼留在府上，多是安置在此處。內室比較簡潔，沒什麽陳設，榻上連個床帳都沒有，而且還不夠寬敞。王爺一個人睡在此處，香一焚上，竟然營造了一種獨居男子的情調來。
天還熱著，王爺也穿的單薄，上身的斜襟寢衣鬆垮的搭著，褲腿也被收起，大半條腿露在外頭，還赤著腳。頭發披散開來，顯得很隨意，加上我又看不清他的表情，好像跟我印象裏的王爺不太一樣。
“你剛剛睡著了嗎？”我剛躺下，王爺便伸手攬了我過去。意外的，王爺懷裏竟然一點都不熱，我碰到他的胳膊，他的身體都帶著涼意。
“嗯。”王爺哼了一聲，然後就沒動靜了，他的呼吸很平穩，感覺像是快入眠的狀態。
我還是不打擾你了吧，今晚不是個適合交流的夜晚。這樣睡著，感覺太曖昧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心裏麵感覺很難形容，似乎不是別扭，也不覺得尷尬。
我是不是真的是個壞女人啊，怎麽……應該不是吧？我趕緊在心裏麵拚命的搖頭，我在想什麽呢？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以後的事別想了。
我掙紮著想起身，王爺拉了我一下，念了一聲，“別走。”
“好，好。”妥協的話又像是在哄騙小孩子了。我隻好安心的等了等，打算等王爺睡熟了再走。
“我該喚你什麽？”王爺忽然翻了身，將臉貼在了我的耳邊。
我渾身顫抖了一下，心髒砰砰的跳動著，“你還是叫我韋捷吧，我都聽習慣了。”我的聲音竟然在發顫，好沒出息啊。
王爺笑了一下，氣息全都噴到了我的耳邊，“韋捷，你抖什麽？”
“有嗎，我這是條件反射，青蛙被剝了皮，也是一樣的會顫動。”其實都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王爺繼續笑，“我說過不逼你，可是現在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告訴我，你為難嗎？”
死了死了，難道我要做個兩麵三刀的小人嗎？給別人立標準，自己反倒心安理得的有理了，感覺很雙標。可是，這明明就是一個坑啊！
“王爺！”我無話可說，隨你吧，真的隨你了。
王爺翻身上來，他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我已經會了，而且還熟能生巧了。
“你要是不願意，現在就可以拒絕我。”雖然這樣說，但分明就是不要我推開你嘛！
“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願意的。”王爺說著一手開始扯我的衣衫，動作很溫柔而且緩慢，仿佛是在試探我，隨時等著我反悔。
王爺的手也是冰涼涼的，連同他吻過的地方都帶來一片清涼。我本以為我會是躺在蒸籠裏，結果卻像是徜徉在花海中一般，還能感受到帶著花香的涼風。
真實的感受到了觸碰，我的身體即不排斥也不反感。其實，我該珍惜我這一生唯一的一次魚水交歡，哪怕代價如此慘痛。如果不能是那個壞人，那我寧願是我家王爺。至少，不會讓我覺得欠了王爺。
我閉上了眼睛，呼吸急促的厲害。
“你怕？”王爺問我。
我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王爺是我的夫君，行夫妻之禮不會叫我有絲毫的罪惡感，就連羞恥心都不是很強烈。也許隻是對死亡的一種本能恐懼，還有，會像他說的那樣……
“這蠱毒一旦發作，速度會快到你根本來不及吞下一枚毒藥。”
“你別以為是兒戲，應該明白這裏麵的惡毒。”
“你難道想讓你家王爺看著你，一點點的變成這惡心又瘮人的怪物？然後遍請名醫，眼錚錚看著他們束手無策的搖頭。然後各種江湖術士茅山道士，煞有其事的來收妖降魔。然後這像今日這程家後院的一角，變得鬼氣陰森，再沒人敢多靠近一步。然後從前一切的美好都蕩然無存，一想起來隻剩了這諱莫如深的恐怖以及無奈。”
……
我嚶嚀了一聲，然後就開始抽泣了。我認慫，真的好害怕。王爺，我不想折磨你。
“韋捷！”王爺立刻停下了動作，伸手來替我擦淚。
“王爺，我是不是很沒用？其實我根本就不值得，真的，我……一無所有，就連這幅皮囊都已經是千瘡百孔。我這看似年輕的軀體裏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她已經死了一次了。對於活過來的這一次，她也不是重生，隻不過是在苟延殘喘！”
劇烈呼吸過後，心髒忽然頓了下來，我感覺我說話都變得困難了很多。晚上的那一聲嘶吼就已經讓我的嗓子沙啞了很久，後來接的十箭幾乎叫我精疲力竭。我知道我的極限在哪裏，如果非要強求，我可能都看不見明早的太陽。
“韋捷！”王爺搖了搖神識有些渙散的我，“沒事了，我逗你玩的。我知道你不想，我說過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可別嚇我。”
我張著嘴，但是我感覺不到我在呼吸，我很想安慰王爺說我沒事，可是我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王爺急了，立刻站起就要去叫人。
我也跟著急了，不想驚動人，也不想叫人知道。所以王爺一動，我一把拉住了他，力氣用的大了，隻覺得胸腔中被猛地一壓，頓時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隨後便能緩緩呼吸了，隻是不免頭昏腦漲，渾身乏力的厲害。
“我沒事，隻是急火攻心，緩一下就好了。”怎麽還急了呢？
“真的沒事嗎？”王爺過來雙手捧著我的臉，端詳的細看我，結果發現看不清，這才想著去點燈。
王爺點了燈到地上看了看，真的被我吐了一灘血，而且我的嘴裏也滿是腥甜的味道。
“這麽難嗎？”王爺說著衝我笑了笑，“這樣都說服不了自己。”大概王爺也感受到我很努力的想要成全他，但我隻是純粹的害怕，他卻理解成是我的本願在拒絕。
這樣是不是對一個男人很大的打擊？尤其還是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按理，隻要他想要，沒有哪個女人會拒絕他的。何況我還是他的王妃，成婚三年多的妻。
我想說聲對不起，隻怕在他理解，是更大的打擊和侮辱，所以我隻能用傻笑掩蓋心虛。
“第一次嘛，難免會害怕的。我就是個披著老虎皮的病貓，羸弱膽小，還很怕疼。”
王爺，你的第一次給了誰？是不是羅纓？她是不是那個就是讓你眉眼初萌，怦然心動的第一人？你們的繾綣交依是不是叫你美妙的心魂俱碎？
王爺聽我這樣說，原本無奈的苦笑此時反倒笑的開心了起來，“疼？會疼嗎？”
“呃……不疼嗎？”你是男人你當然感受不到，還以為人家的嬌羞輕喘是故意魅惑你的。
王爺看著我隻是笑，好像我這無知的樣子真的很可笑。
“王爺，你是不是也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帶一點靈氣，比較古靈精怪的？”這樣的女孩也不難找的，沉悶的人應該會中意那種能活躍氣氛的。
“不喜歡，隻是因為你是這樣我才喜歡的。”王爺，你還真喜歡我啊！
“那羅纓這樣的呢？”成熟穩重，端莊大氣的大美女，至少表現出來，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這個樣子的。
“不喜歡。”王爺收斂了笑意，明顯不想跟人談心事，尤其是內心柔軟的東西。
原本王爺就是這樣的人，他這反應倒也不足為奇。可是那日我在恭王麵前提起瑟瑟，他的反應好像也是這樣，不管自己的內心是什麽樣的感受，他們都不想跟別人分享一絲一毫。是這對姐妹花天生有這樣的魅力，還是這兩兄弟秉性相同？
“隻是因為她是這樣的，所以你才喜歡。”我替王爺說。
“背後不說人。”王爺立馬打住。
“……”王爺，您的道德標準可真高。
估計是他猜到，如果不打斷我，我下麵就要問李容容了。其實我也能明顯的感受到，王爺並不那麽討厭她，至少比卜安寧和應春暉要在意的多。
身份固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但李容容也有可愛的地方。她的作和張揚，有時候在男人的眼中是一種直接和通透，至少她一眼就能叫人看明白，愛恨分明。反正她所有的惡毒都不會用在她在意的那人，隻要不是自己身受荼毒，就連俯視人間的天神都一樣的會表現出無關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