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乾道六年，五月 17
鳳娘已經準備操刀上陣了，哪裏還在意我說什麽。她依舊拿了三支箭，淡定從容，一投全中。
“三籌，比分持平。進行下一輪。”虞雙兒真夠盡職盡責的。
下一輪重新開始，還是我先投。但我不知道大鳳的實力如何，如若我讓了一籌，結果她倒是拿了滿籌，那就輸的沒意思了。這賭也要講究勝券在握，既然有十分能力，又何必在意莊家。
“我也試一試三支箭。”我顛著小腳跑跳起來，好似完全的不在意一般。
“哼，不自量力！”李家小妹脫險，立刻又變得氣勢洶洶了。
“你閉嘴！”鳳娘吼了她一聲，眼神裏帶著嫌棄，要她離著自己遠一點。
李家小妹隻好悻悻的退到一邊去，和第五姑娘站在一處，覃細妮兒看見了，也跟著自家小姐站到了一邊。
第五姑娘無奈，隻好又讓了讓，中間隔了一點距離。
“第五姑娘，你猜我這把能不能全中？”我又去招她了，真的是本能。
“不知！”第五姑娘沒好氣的回答一句。
“你怎麽能不曉得呢，來嘛，給個麵子。”我拿著三支箭走到了她麵前，“要不你給我吹一口氣，我借著你這股仙氣，定能有好運的。”
第五姑娘撇了臉，神情冷漠的抱著無恨，不予理睬。
“你不睬我，我要找你主子了，他要是叫你脫光衣服，你可是也要照辦的。”我轉臉去看恭王，恭王依舊麵帶笑容，卻將眼神瞥開，假裝沒聽見。
這就是難做的意思了。第五姑娘怎能叫自己的主子難做，沒辦法，真的照著我的手吹了一口氣。
“成了，一定能中的。”我開心的笑起來，轉身一把投去。
自然是全中的。
“你看，全是托你的福！”我衝著第五姑娘笑，一臉的諂媚相。
第五姑娘忍不住，不削的吐槽一句，“幼稚！”
我見她如此，突然心中一慟，連忙按住自己的胸口。你看，我真的很容易把人給帶壞的。當年的南榮，多麽意誌堅定的一個人，也就這麽一步步的被我給掰歪的。結果，我倒是天真無邪。
大鳳沒有管我，隻自己全神貫注。結果這一投，她丟了一籌。
我剛要拍手，李家小妹又惡狠狠地瞪著我，“小人得誌！”
“我讓你閉嘴，再不然就給我出去！”鳳娘吼起自家小妹，真是一點不留情麵。
李家小妹嚇了一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小臉瞬間就紅了。她自己過不去，更加的難為情，用帕子擋著臉，到底還是哭了起來。
“來來來，到姐夫這邊來，姐夫護著小妹。咱們不說話了，不惹姐姐生氣好不好？”恭王攬著李家小妹在懷裏，一副寵溺不行的樣子。
我“咦”了一聲，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心想為這樣的一個人，還真的惡心不著。不自覺的就去擦了擦自己的嘴。啊，還疼呢！
真是被狗咬了！我看了看恭王也有些紅腫的嘴，心裏才稍微的好受一些。要是還有下次，我也一樣的要毫不留情。甚至，更狠，讓他再不敢對我輕薄。
這一輪，我故技重施。隻是鳳娘畢竟比李家小妹要強很多，心態也穩。我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真要跟她賭心態，還不一定能贏呢！
我最後一投依舊壓著鳳娘三籌，鳳娘要無事，仍要賭一把全中。以她的心態和能力，大概有七成的把握。
但就是有九成，她也不能賭啊！真要輸了，難道要她一個親王妃，剛被聖上改封的定國夫人當眾脫衣嗎？
“哎呀，對不起啊大鳳，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把我好像比剛剛順手多了，可能是遇強則強的緣故。”我還一臉無辜了。
“罷了，二嫂，讓我來跟你賭吧？”恭王終於忍不住了。
我“哈哈”笑了兩聲，“你們這是車輪戰，誠心要玩死我啊！”
“要不就應了吧，按理也是可以的，既然你先前都已經答應了。畢竟三哥哥是三嫂的夫君，還是……”
我轉臉瞅著一點都不公正的公證人，白了一眼道，“你怎麽不說他們夫妻一體啊？”
虞雙兒冷“哼”一聲，也學著我翻白眼，威脅著語氣回道，“說這句話的人，又不是我！”
我一聽，立馬慫了。行吧，算你狠！
恭王一投，也是三籌。這結果似乎沒什麽好意外的，這家夥可是深不可測呢！他若是真心要跟我玩，大概是贏不了他的。
何況他是男的，脫件衣裳也不算什麽，這會兒身上已然退了一件。他又是個不重視臉麵的人，隻有旁人害臊的。
“二嫂有幾成把握？”新的一輪開始，恭王先問我。
“我得要看看三叔有幾成呢！”我說。
“那本王先來吧，不能欺了嫂嫂。”恭王拿了三支箭，又是一投三中。
我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真夠不要臉的。看來不能玩了，隻能全力以赴了。
連續四五次下來，我倆都是三籌，我也改了說笑的脾性，隻是沉著應對。恭王也是絲毫的不敢怠慢，斂起笑意，麵沉如水。一時之間，場麵一片安靜，大家都在屏氣凝神的看著我們投壺。
“哎呀，姐姐，你們也太認真了，不過是玩兒的。”
正在我全神貫注揮手要投的時候，湘竹突然端了茶托衝了出來，我要收已然來不及，差點直接撞上去。臨了改了路線，原本該進壺耳的那一支箭撞到了壺嘴裏。我一下失了兩籌！
湘竹的犧牲可真是大啊，這個時候出場討了所有人的厭。你就是幫了人家，人家也不會念你的好的。可就是再不討好，她也要我出醜啊。
“要不這一把作廢吧，再投一次。” 竟然是李家小妹，好人啊。她瞪了一眼湘竹，毫不掩飾的嫌惡。她可能也覺得己方有些勝之不武了，真心要我贏一次。
“呀，還真是好心辦壞事，人家是怕姐姐太累了，想著喝點茶放鬆一下的。這一把真的不能算的，三殿下也不能跟我家姐姐計較。”
湘竹竟然叫我姐姐，她也真夠有臉的！這話一說，把我也給堵死了。
“不必了，下投無悔。”我豪氣的甩了一句，若是在湘竹之前說，應該會更豪氣。
“嗯，二嫂可是真豪傑啊。可我若不讓你，二嫂就要脫衣服了。”
“脫呀，怕什麽，三叔見過的女子多了，又不在乎多我一個。況且我還有這一身的衣服呢，又不可能全叫你贏了去，有本事叫我們家六娘回回都幫你一把。”
“呸，沒臉沒皮，跟誰都是一樣。”虞雙兒看不下去，“依我看就這一把吧。時間也不早了，這日影都西斜了，方才光喝了酒，飯還沒有吃。也要讓他們底下人也歇一歇。”
“那輸了的人從這船上跳下去。”我真是要把自己玩死，“恭王殿下，你要讓我的話，可是要自己跳的。打平也算你輸了。”
恭王麵色沉了沉，“二嫂，這是逼著我讓你呢！” 不是說不會遊水嗎？我看你是真愛我還是假愛我。
“那就讓我來替她賭一把吧！”有人在船外突然說了一句。隻聽話音低沉，神氣十足，若不是帶著那麽一絲的狹促和不恭，旁人還以為是我家王爺來護妻了。
但我不去看人，已然知道是誰了。
外麵有船靠了過來，我們這邊光都暗了。可是等到他上船過來，那船離開了一些，光還是暗暗的。
“四皇子殿下！”鳳娘先行禮，等同於介紹了他。
“原來趙公子就是四皇子，怪不得那日韋捷不肯說出實情。”虞雙兒也行了一禮。
蒼天啊，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四皇子呢！
“哦，原來真的是舊相識。”恭王說著看看我，“早在配藥之前。”
“對呀，你們兄弟三人不也都早就見過了嗎？”我可不是真的笨嘴拙舌，而且說話的時候，我還把目光對向了鳳娘。恭王殿下，你家娘子和他也是舊相識呢？
生氣！
“四殿下真的要替我家夫人嗎？這好像不太合乎規矩了。”湘竹時刻不忘自己的使命，“再說，我家夫人一向心高氣傲，最煩別人插手她的事了。”
“這位是？”四皇子故意看我，要我來介紹。
“奴家是慶王府的侍姬。”湘竹自己開了口。
“對，我家府上的六娘。”我笑了笑，坦蕩蕩的說。
“原來又是小嫂子，我這個做小叔子的都已經見了好幾位了，但願二哥不要介意。”他說著笑了笑，朝著鳳娘看去，“倒不像三哥，與三嫂出雙入對的，真真是羨煞旁人的一對鴛鴦。”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談這些了。你們兄弟玩吧，我要帶著捷兒和幾位姑娘用飯了。”鳳娘才是真正做慣東道的，就不像我，一點不會張羅。
“夫人，要變天了，點燈吧！”連船上的仆從也是聽鳳娘的指示，明明她們是羅纓給我安排的人。
鳳娘點了點頭，又看著外麵說道，“這雨隻怕還不小，快去靠岸拋錨。夜飯也準備下來，四殿下既然也過來了，這席麵一時還散不了。”
在船上最忌諱發“沉”字音，盛飯也隻能說添飯或加飯。從前還因為一句口誤差點被人教訓了，從此就不敢了。
下人拿了飯過來，我急忙的自己動手用了一小碗。有一道湯是用骨湯下的肉丸子，丸子裏加了豆腐，又嫩又滑還不膩。我就著那湯泡了飯，還吃了一個丸子。
還有一道爆炒軟殼蟹，黃多肉滿，鮮香無比。是連著殼一起吃的，我也用了一些。其他的就再沒眼看了，最後吃了兩塊醋醃的酸蘿卜清口解膩。
隻一刹，我已用完了，她們那邊還沒開始。
底下人來不及送茶來給我漱口，我便拿了兩個荔枝一邊跳著跑過去看他們比賽結果。
“怎麽樣，賽況如何？”我剛剝了一個荔枝在手上，恭王拽著我的胳膊，要將荔枝送到自己的嘴邊。
我忽然把自己的手腕一轉，臉湊上去一嘴含住了荔枝，“要吃，讓你們家的人服侍你。”
李家小妹原本也是跟著我的，在後麵看見了，立刻跑回去拿荔枝，一麵還喊著，“姐夫，我來給你剝。”
“我已經結束了。”四皇子回答我。
“他先投，你不是應該在後麵嗎？可再有失誤？”我問。
“我一次性全投完了，沒有失誤，隻等著三哥有失誤呢。”他說的輕描淡寫的，好像勝券在握一般。
我真是一點也摸不準他，有時候挺正經，有時候又不正經。我的情緒全都跟著他走，被他吃的死死的，真是讓人抓狂呢。
“沒關係，真要輸了，我替你跳下西湖。”我說。
“嗯，本來就是你的錯。”他說的一臉正經。
“……”我無話可說。
我手裏還剩下一個荔枝，自己低頭看了看，踟躕著到底要不要給他。
“既然你都動手了，就順便給我剝了吧？”他笑著看我。
我臉一紅，把嘴抿的緊緊的。完了，弄不過人家呢，真的被吃的死死的。
我還真的給他剝了，遞到了他的麵前。他也學著恭王，抓著我的胳膊，送到自己的嘴邊。
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和指尖的力量，我渾身都僵硬了。雖然也想跟他開個玩笑，轉臉給他搶了吃掉，可我實在沒那個靈巧勁了。
“二嫂，同樣都是小叔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恭王瞄著投壺，還不忘揶揄我。
我已換了衣服，上身是一件紫色紗衫，底下一條白紗挑線的裙子。那袖子又寬又長，我被恭王說得麵上過不去，伸手就朝著他一甩衣袖。
也是巧了，恭王也是在這一霎投了箭，結果被我一幹擾，三支箭全進了壺嘴。
李家小妹跑回來正好看見，高興的也拍起了小手，“哇，這就是所謂的略勝一籌呢！”
“轟隆隆……”外麵打雷了，天也變的更暗了。
“恐怕要有大暴雨了！”不知道鳳娘有沒有用好飯，聽見外麵的雷鳴聲，走到了恭王身邊，好一副以夫為天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