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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乾道六年,四月 3

  水蓮依舊隻是抬頭衝我淡淡的笑了笑,然後滿眼裏隻顧看著她的女兒。


  此時,聽見上樓的腳步聲,秋穗跑過去看著,問,“什麽事?”這丫頭倒是很會把握主動。


  底下的一個婆子回,“春媽媽托我來問問,大夫人可在這一同用飯?”


  另一個年輕一點的接著說,“這邊的小廚房新來一位北方的廚娘,做了一手好麵食。今日做了蒸麵,我們小夫人也想給大夫人嚐嚐鮮。因這樓梯陡,小夫人月份大了,行動不便,特讓奴等過來孝敬。”


  秋穗回身看我,我剛要說話,秋穗已經先開口了,“送上來就好了,這邊有我們伺候呢。小夫人身子金貴不好離開人,媽媽和姐姐們隻管忙自己的去。”


  在昨天以前我還沒給卜安寧正名,所以雖在別人嘴裏說著是半個主子,但到底不過是個丫鬟,因而她一直都是跟水蓮一起吃飯作息的。不過我的話也沒什麽分量,別人當聽不見,一切也就都按著從前來。我也懶得計較了,何況我又不是來立規矩的。


  看著她們從食盒裏將飯菜一樣樣的擺好,大家也都沒說話,一直等到她們下去後,我們這邊才活動開來。


  “一起吧?”我對著秋穗問完,又去看了看卜安寧和水蓮,她們都沒表態。


  “是麵!”小丫頭看見了,又很開心的拍手。


  “來,跟大娘娘一起吃飯吧!”我過去把小丫頭抱了起來。


  從前我在家裏麵,侄子侄女們也都比我小不了多少。我是個愛玩的,加上家裏人又都縱著我,所以他們這些小輩也都喜歡跟我玩在一塊。孩子到底是沒道理跟他們講的,我跟他們相處久了,自然有一套我拿捏他們的本領,反正隻要他們乖乖聽我話就完了。


  這邊沒有大食桌,隻有一張小食案,杌子椅子也是看不見。幸好有一個還算大的書案,將上麵的瓶子拿了也就空了下來。床上放了一張隱幾,拿下來倒是能坐下兩個人,還有一個腳踏也能坐是能用的。


  我是個隨便的,便拿了幾個蒲墊疊在了一起隨意的坐下了,讓那女娃兒也跟我坐在一起。


  這麵我以前倒是沒怎麽吃過,幹幹的,裏麵有豆芽兒還有翠綠的胡瓜絲,以及切成條的帶爛筋的牛肉。依稀看到放了花椒,還有其他的一些香料,屬於味道比較足的。


  除了麵,還有一道野雞竹筍湯,一盤大青蝦,一碟熏肉。炒的枸杞芽兒,雞油菌菇,以及涼拌水蒲芹,倒也算是葷素搭配的得宜。另有一中碗,我懷疑是特意給我吃的,香炸雞脆骨。


  大家都低著頭吃飯,一句話也沒有。那水芹菜吃起來咯吱咯吱的,聲音特別的大,枸杞芽兒也是脆嫩的。因為是時令蔬菜,正是鮮嫩的時候,好像大家都愛吃,害得我也跟著吃了一點。


  早上沒有用飯,又閑扯了一會兒,這時剛好餓了。秋穗還不會伺候我,一吃飯她就不管我了,我也無所謂了。自己動手,先喝了一碗湯,然後又吃了半碗麵,接著就去剝蝦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剝了一隻蝦,連蝦線也剔好了,扔在了女娃兒的碗裏。她年紀雖小,已經可以自己吃飯了,隻是箸兒拿的不利落,用的是勺子。我五六歲時,還不會自己吃飯哩,生活行動上一點也離不開人。就是現在,這箸兒也用的別扭。


  “這孩子還沒名字呢,既然賣進來了,從前的姓氏也不該用。如今園子裏的人都叫她小大姐兒,聽著也不像,別把這孩子給糟踐了。我看,不如夫人給她起一個正經能念出來的名兒吧?”卜安寧倒是難得的跟我客氣一場。


  這時水蓮也朝我看過來,我便歪著腦袋仔細尋思著。


  “不如叫牧雲吧!”牧雲和夢生,同一個出處。


  “這名字好是好,隻是她不過也是一個伺候人的奴,怕是壓不住。”卜安寧嘴上雖這樣說,卻把目光看向了小姑娘,其實她心裏是讚同的。


  “無礙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還這麽小,以後不知道會怎樣呢。一個名字而已,不好了還能再改,反正在府裏又不衝著誰,就先這樣叫著。”我說。


  “你要喝酒嗎?我有自己做的米酒。”卜安寧看著牧雲笑了笑,“讓我們慶祝牧雲得了個好名字。”


  水蓮聽說,手中便放下了碗箸,起身下去了。過了一會兒,人又上來,手中拿著酒碗,還有酒舀子和篩子。後麵還跟著一個體壯的婆子,拎著一個封著黃泥的壇子。那壇子灰黑灰黑的,倒也不大。


  “這是年前做的米酒,如今喝來味還不算太足,但正是香甜的時候。不過是喝著玩兒,要想喝醉,這是不能的。”卜安寧說著也跟著站起,自己去啟了封泥,用舀子舀了一勺上來看看,又給水蓮瞅瞅。


  水蓮點點頭,表示還不錯,便拿了碗和篩子準備篩酒。


  “我就不篩了,這酒釀吃著也是不錯的。若是添水煮開了,再加了元宵或是打個蛋花兒,臨吃時再放點糖霜,那味道就絕了。”秋穗說的兩眼放光,一臉精通的樣子。


  我差點忘了,她阿娘也是個廚房掌事,最善做酒的。內書房的廚房是王爺專門用來待貴客的,不僅是王府的顏麵還有王爺的誠意,所以吃食上會更加的講究。一個大掌事,沒有十分的斤兩,這樣的位置也坐不來。


  我喝了一口,好甜,清涼涼的。原本的蒸麵還帶著一點重口,這會兒一衝,隻覺得萬分舒爽。


  我一口氣喝到了碗底,岔開的雙腿擔著自己的胳膊,這姿勢也是有模有樣的帶著江湖氣。原本也想學著那說書的口吻大叫一聲,“好酒!”隻可惜,這酒也就是個甜水兒,根本沒多少酒氣。


  “牧雲要嚐一嚐嗎?”都說小孩子不能喝酒,可我一丁點兒大的時候就已經喝酒沒了底了。那時候人總說我像侯爺,嗜酒如命又千杯不倒,而夫人卻是滴酒不沾的。


  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十三娘也是個酒中豪傑。醉後能詩能舞能彈能唱,曾經驚動金陵城豔壓群芳,甚至許多名流為她一擲千金。我實在難以把眼中的那個終日低眉折腰唯唯諾諾的素衣病婦,和那個名噪一時的花魁娘子聯係到一起。


  在這個注重尊卑的當今,嫡女與庶女可是相差著十萬八千裏的。庶出的子女在嚴苛教條的家裏,他們都算不得是主人。


  若是嫡母出生壓著家主一頭,又不是個寬以待人的性子,那麽他們便終生難有出頭之日。他們沒有受教育的權利,更沒人教他們禮儀。若是家中子嗣昌盛,他們就連宗祠都入不了,甚至連家譜都不承認。


  而我家的這個夫人,她可是宗親之女,她是姓趙的。她一出生就被封了縣主,領著朝廷的恩賞,還有自己的食邑。她雖進了侯府,卻是比祖母還要高貴的主母,一入門就當了家。


  一個是娼門之女,一個是高門貴女,雖然都是侯爺的骨血,可這裏麵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別給她喝了。”卜安寧剛回絕,水蓮也朝我擺手。


  我笑了笑,把端過去的碗又拿了回來,哪有母親不疼自己孩子的?可以前身邊的媽媽們勸我少喝時,夫人卻總是縱著我的,還不許人告訴老夫人和侯爺。我以為她是真疼我,無論什麽事,隻要我一鬧,她就答應我了。


  我還驕傲的擠兌過大哥和二哥,說他們不是夫人親生的,因為夫人對他們總是異常的嚴厲。每每那時,大哥朝我瞪著眼,二哥卻隻是笑。


  我吃著雞脆骨,原本酥香嫩脆很合我的胃口,可是吃的多了,這會兒也就味同嚼蠟了。


  “不吃就別吃了。”秋穗幫著水蓮收拾桌子,我也站起適當的動了動,搭了一把手。她們也不跟我客氣,看到我收拾碗碟,竟然不趕緊過來攔著!

  吃好飯後,卜安寧就把鞋子拿來給我試了試,兩雙鞋子都已經做好了,看來昨日她是誠心邀我來的。


  她這手藝自然是沒話說,試了一下那紅睡鞋,大小倒是很合適。這可紅太妖嬈,還有那鸚鵡摘桃活靈活現的,若是被男人看見,會不自覺的拿來把玩的。


  另一雙是湖藍緞麵的,倒是實打實的工整。鞋上還鑲了東珠,繡的牡丹大氣非凡,花蕊處用了大片的金線。


  “‘四十年間花百變,最後最好潛溪緋。’咱家園子裏種了三十幾種牡丹,唯獨沒有潛溪緋呢!”卜安寧見我端詳這花樣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說了這句話。


  大概羅纓從前的名字和這花名有關吧,否則王爺也不會總在困頓之時喃喃的念著“緋卿”了。可惜了,這兩雙鞋雖然都好到了極致,可是我都不能穿呢!

  “王爺昨晚跟我說,四娘其實姓安。”我看著卜安寧問。


  卜安寧的神色明顯怔住了,她也轉臉來看我,重複問,“王爺說的?”


  “王爺似乎也知道你的為難。”我繼續帶著一點試探的說。


  卜安寧的神色忽然急轉,頓了一下,竟然衝我笑了起來,隻是這次她是在毫不克製的冷笑,“原來夫人和王爺還真的是夫妻情深。”


  她這樣嘲諷我,是不是太無禮了?我也是會生氣的。


  其實,我從來就不是個低聲下賤的人啊,是什麽讓她覺得可以對我有恃無恐?

  “算了,不說這些了,要不然還讓人家以為我是來挑撥離間的呢!”我在瞬間就平複了內心的不爽,立馬腆皮賴臉的繼續求人,“不知四娘是否會做靴子,馬靴?”


  “勉強倒是能做一點,隻怕能力有限,不能合夫人的意。”卜安寧轉了身,收拾著手上剛剛給我試的兩雙鞋,交給了秋穗。


  “不礙事,我那邊有現成的鞋底,也有現成的皮子。要不四娘給我做兩雙吧,我也好換著穿。”


  我話還沒說話,秋穗在旁邊就笑了,“夫人,你這是真把太上皇交給你的事情當任務了?他那邊多少人才,偏就要累動你!”


  “那是皇爺爺看得起我,我自然不能垮了他的台麵。”我又對卜安寧說,“隻怕要再大一點,蹬的時間長了,腳會脹的厲害。”


  “這是自然,本來靴子就是要比一般的鞋子放的大一點的。”


  卜安寧已經在給我量尺寸,我伸了腳,還不忘囑咐一句,“隻簡單樣式就好,不必太花哨。”


  牧雲在底下聽我們說話,也跟著笑,忽然像是明白了一樣,指著我說,“大娘娘騎馬!”


  我又跟牧雲玩了一會兒的投壺,很認真的教她技巧。雖然她還太小聽不懂,但多說幾次總歸是有用處的。小孩子一旦記住的東西就很難忘記了。


  沒多久她就叫困了,水蓮去給她喂了奶,然後就在床裏側睡下了。騰躍樓王爺是不會上來的,這床也不過是卜安寧自己休息的地方,所以不用避諱太多。


  卜安寧又去做針線了,我去那邊也跟著看了看。她正裁料子準備做香囊,我便讓她也幫我裁一塊。秋穗湊過來看著,似乎也有點興趣,但料子本身就不大,隻剩一些邊角料了。


  秋穗便隨意的找了一塊大一點的,水蓮又把從前的一些剩餘料子拿來找了找,給她拚了一個三色的。我瞧著這樣反倒更好看了,於是把手上的又跟秋穗換了,秋穗自然樂的給我。


  卜安寧在床上坐著,我自己端了腳踏去軒窗邊歪著,秋穗還不太會用針線,隻拉著水蓮給她幫手。


  中午一般都是要歇一會兒的,不過有時候早上起來的晚了,或者有人陪著說說話,那困勁兒也就過去了。但如今日頭長,這個天又實在太容易叫人犯困了,微風一吹還帶著一點兒的涼意,正是舒服的時候。


  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眼睛,隻好把手裏的活放下了,“撐不住了,吃碗茶解解乏吧?”


  坐在這這麽久了,也不主動給我倒杯茶,還要我自己開口!我這想的時候,自己就笑了,我也是欠欠的,自己跑來貼著人家,自討沒趣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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