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門麵房
薑二出了院，按著來時的記憶尋到了車站廣場，廣場還有零星點點的人，二秀就在其中，這時的二秀手裏也沒舉著牌牌，隻是一直盯著那條深巷觀望，自然第一時間看到了薑二的身形，也就迎了過來：“怎麽樣？三爺為難你了嗎？”
薑二搖了搖頭：“麽事麽事，好著咧。”也就直徑往旅館走，顯然少了初見二秀的那份熱情。
二秀自然是能感覺到薑二的變化，也就默不作聲的跟在了薑二的身後，邊走邊：“今這個事，怪訥，給你招麻煩咧，這雲山縣不好做營生咧，要不你換個地方試試吧？”
本來刻意在躲避二秀的薑二聽了，立馬站住了，尋思了片刻，想從二秀的言語中尋個頭緒，是二秀心裏還有薑二，怕給薑二招了麻煩？還是心裏沒有薑二，怕給自己招惹麻煩？想了想，還是什麽也別了，繼續趕著自己的路，二秀也就沒有再言語，跟著也回旅店。
大林兄弟一直沒睡，看薑二回了屋，也就安心了，他不知道薑二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以為遇見了老交情，聊的忘了時間點，薑二也沒解釋，安頓著大林早點休息，明要忙咧。
旅店的隔音不太好，躺下了的薑二聽的見樓道“雞翅膀”和二秀的聊：“二秀啊，今你這一個活也沒攬著，是不是就顧著和老相識聊了？”
“美姐，趕明兒訥多攬幾個，訥先睡了，瞌睡了！”薑二聽的出來，二秀的言語中還是帶著調侃，看來平日裏和雞翅膀處的關係是不錯的！
“你不是明個上午還要賣金針（黃花）嗎？攬什麽活，行了行了，快睡快睡！”樓道裏也就安靜了下來。
一夜無話，轉眼亮了。
昨夜薑二大林約好了大生一起出門，於是一行四人一起起來洗漱，又遇見了可愛的姑娘慧慧，今的慧慧沒有撅著嘴，看來是知道了薑二不是壞人，果真和二秀姐是朋友，笑嘻嘻的和薑二打著招呼，就去收拾屋子了。
四人收拾完畢，下了樓梯，看見隔壁一個商店門口擺了幾個麻袋，旁邊支著一個筐子，堆著滿滿的金針，立了個袼褙牌子，寫著“特產黃花”。
薑二想著，這大概就是二秀的貨了，四處張望了下，沒看見二秀，心裏稍微的有點低落，這時馬路對麵停著個津大發，旁邊立著一個人，是四眼咧，四眼看見薑二出來，搖手招呼著：“嗨，二崗，這裏這裏”薑二也就迎了過去，大生看著四眼麵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四眼可認識大生，刻意回避著大生的目光，大生想不起來也就不想了，四眼見大生沒認出他來，也就知道薑二確實沒踩他的道，看來是真誤會了，心裏也就過意不去了。
“二崗，上車，訥帶你們去三道坡。”於是拉開了津大發的車門，一行幾人上了車。
一路上四眼瞎聊著，探著風，問薑二和三爺的關係：“二崗啊，你可真牛啊，昨晚就那麽幾句話把三爺都給驚動了，你不知道，平日裏，院裏卸人條胳膊，三爺都是懶的搭理的！”大林和大生聽的稀裏糊塗，心裏都暗道這薑二昨晚經曆了什麽！
薑二笑了笑：“沒你的那麽煙凶氣吧？你們還真卸人家胳膊啊？”
“可不咋地？三爺可是出名的活閻王，要不我們……”四眼突然覺得自己話多了，連忙閉上了嘴。停了停又嬉皮笑臉的道：“二崗，要不你教教訥你的那個黑話唄？”
“春典？”薑二愣神的接問道，但是心裏也餘悸著昨晚好險。
“啥春典春聯啊，就是昨你和虎哥和三爺劈裏啪啦，又是明月，又是筷子的那些黑話！”
“你不怕三爺知道了卸你一條胳膊？”薑二自然是不可能教他的，用四眼剛才的話擠兌著他。
四眼聽了，也就不追問了，嘴上仍：“你看你看，二崗，你咋這麽不經逗訥，嘻,兄弟和你開玩笑呢！”聊著的功夫，三道坡的門麵房也就到了，四眼招呼著眾人下了車。
緊靠縣道的公路邊有一間門麵房，這房子外邊竟然貼著白瓷磚，看著挺洋氣，還是鋁合金的大玻璃窗門，這個讓薑二頗感意外，這麽好的門麵，別的地方一百可絕對談不下來的，四眼一邊開門，一邊：“二崗啊，這個地勢是三道坡，雲山出縣的口，這個房子以前是三爺放車（地方勢力自己建立的攔路點，每個過往的商業用車需要交攔路費）的點兒，這不這幾年公家不讓了，房子也就閑著了。”著話，門開了，一行人也就進去了。
房子夠大，也寬敞，整臉兒三間，也得一百平，中間是個寬敞的廳，兩邊東西廂房，還有個後門，推開一看，好大片平整的地勢，有三個籃球場大了，四眼介紹：“後邊這一片都是三爺的地勢，以前是放車用的，推土機推了好幾遍才推平，麻子跟虎哥想租下來開個煤場，虎哥都沒同意，讓你瞅空了。”
薑二也是一腦門子的汗，這不知道是自己賺大了，還是攤子惹大了，大林看著這地方自然是歡喜的，隻是不知道這地勢薑二得多錢才能租下來，靠了過去：“二崗，這地方雖然有點偏，但是這地勢，估計不便宜。”
薑二擺了擺手，沒話，問道四眼：“兄弟，一路了，崗還不知道你叫啥名咧。”
“楊子，訥爹就盼著有個子，生了訥，也就叫訥子了，他們都叫訥四眼，二崗也這麽叫吧！”
薑二聽了，準備叫四眼“子”，可是又覺得是在罵人，心裏想著子的爹這名字起的真有“水平”隻好也改口：“四眼啊，辛苦了，崗幾個都不抽煙，身上也沒裝，要不然給哥幾個拔根煙抽。”著從兜裏套出了二十塊錢，塞給了四眼：“一會給開車的兄弟買瓶水，你買盒煙抽，辛苦了！”
四眼是個占便宜的主，當下接過了錢：“謝了二崗，沒啥，你有事就吩咐！”
薑二又轉了圈房子，心裏是相當滿意的，又問四眼：“四眼兄弟，外邊那個大發車有事沒？”
四眼看了看車子和車上的人：“不知道咧，你要是用車我去問問。”著就出了屋，不一會兒又進來：“二崗，車子麽事，但是你要是用車的話，得填補油錢咧！”
薑二：“行咧，哪怕多給點都行，我想著今就把家具置辦了，晚上就不住旅館咧！”
四眼沒問題，他每都有空，帶著去舊貨市場，全能辦齊，於是一行幾人鎖了門，四眼把鑰匙移交了，坐著車去了舊貨市場，到了地方，薑二尋著自己需要的東西，桌椅板凳，炕席油布，還弄了幾床軍用被褥，亂七八糟的整備齊了，約好了下午送貨的地址，也就中午了，薑二帶著四眼和司機，下了館子，犒勞了幾人今的辛苦，也就算結交了來雲山縣後的幾個本地朋友，吃飯間和開車的後生又約定了明用一車，談好了價錢，飯後送到了三道坡，司機後生和四眼也就走了。
四個人在空蕩蕩一話還有回音的東廂房炕上坐了下來，聊盤了起來，大生看著薑二有了著落，準備下午去尋營生，薑二調侃著，先讓大生幫自己兩忙，管吃管住沒工錢，大生也沒有推諉。尋了些袼褙片墊補墊補，幾個人借著酒勁躺在硬邦邦的炕上打起了盹。
下午舊貨市場各個攤兒的貨送了過來，幾個人幫襯著，把東西挪進了屋，擺列好，也就完了事，才發現，沒有燒灶的炭咧，四人隻能又打道回府，回了雞翅膀的旅店，再住一晚，薑二也想著和二秀暫時告個別，留個地址。
眾人吃了晚飯，都回去休息了，薑二自己圪蹴在旅店的樓梯口等著二秀，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想著自己也有了暫時的家，往後就要開始了新的生活，心中頗有些惆悵，三十大幾的人了，一事無成不，還被擠兌著到這異鄉漂泊，又盤算起了今後的計劃，漸漸的又想到了二秀身上，想著自己不能就這麽打著光棍，也得尋個好人家的女子，給薑家留個香火，還想著咋能斷了自己對二秀的念想，越想越亂，越亂越想，腦子竟然恍惚了，眼前站著個人都沒看見：“想啥咧，走思成這樣？這麽大個人站在跟前竟然不知道？”雞翅膀站在薑二麵前問。
薑二搖了搖頭，清醒了下腦子道：“哦是美姐啊，剛才喝酒多了，腦子有點懵，出來透透氣咧！”
“酒喝懵了？確定不是想媳婦想懵咧？”雞翅膀話從來都是明明白白的，雖然言語中有著調侃，但是每句話都直衝你心窩裏！
“想啥媳婦咧，訥還沒媳婦咧！”薑二言語搪塞著。
“沒媳婦才想媳婦，有媳婦的都想著別人家的女子咧，別以為姐不知道你那點心思，看的出來你算個好人咧，所以啊，姐得給你點個醒，二秀啊，不是你思慕的！”雞翅膀好意點對著薑二。
“訥知道咧，謝了美姐，還得和美姐下咧，訥明兒要走咧，尋著地勢咧！”薑二乘機明了自己的去向。
“行咧，姐知道咧，你等你的二秀吧，姐忙去了！”著還意味深長的和薑二眨麽了個眼，鬧的薑二瞬間變了個大紅臉，雞翅膀夾著煙卷哈哈哈笑著走了。
薑二看著雞翅膀夾著的煙卷，莫名的自己也想抽一支，於是進了隔壁的商店，買了一盒帶把的迎賓煙和打火機。又圪蹴在樓梯口，拔了一根煙，點著了，深深的吸了一口，煙薑二其實是會吸煙的，隻是沒上癮，自己過得困窘，也就不在這抽煙上破費了，今吸著一口煙，瞬間感覺肚子裏，肺裏，胃裏以及周身上下，所有囤積的抑鬱，隨著呼出的那一瞬間，一掃而光了，又深深的吸了幾口，把剩下的半支狠狠的甩在地上，心裏呐喊著：“去他媽的，操蛋的日子，薑二從今兒個起，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咧，不混出個人樣來，不回瓦簷村了。”隨即衝著街呐喊著：“啊~~~~~~~啊~~~~~~~~~”。驚的過往的路人都回頭看著這個失心瘋。
多年以後，薑二還經常回想起今晚的狀態，想著假如那一日不發這樣的誓，是不是我們不美麗，但是純樸的瓦簷村還在，會不會讓餘生的薑二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