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規矩
還是那個點著紅燈籠的院子，還是那圈打撲克紮股子的人，還是那個長的凶悍的虎哥。
高粱和麻子一圈一拐的進了偏廂房，進了門就東倒西歪的往炕上躺，嘴裏嗨叨著：“虎哥，我訥們叫人給耍了！”
虎哥搬了一把好牌，整正吆喝著叫股子，隨口道：“咋的了？”
高粱道：“那個生瓜尋盤子，帶訥倆走了兩萬五，腿都溜斷了。”
虎哥這把能贏錢，興奮勁剛上來，咣咣的甩著牌：“對四，有沒有？沒有？對尖，不喝風！”手裏牌一股腦的跑完了，隻等著股子也跑了收錢了，這才看了看高粱和麻子：“不會是你倆被生瓜發覺了吧？你們兩個人回來了，有人接盤子嗎？到底怎麽回事？”
高粱繼續道：“恩恩，四眼繼續去踩盤子了，我們回來休息休息，累死了。”接著道“今兒一早我們就去雞翅膀那了，生瓜一共三個人，出門甩開了步就走，一步都不帶消停的，中午的時候，生瓜們去吃飯，訥和麻子怕前後腳進飯店漏了馬腳，就等了一會進去，也吃口飯，可是訥倆剛進去，點了羊雜，錢都交了，那三個生瓜抬屁股走人了，訥二人連飯都沒吃，隻好又追了出去，結果生瓜一走就是一下午，不帶緩氣的，快黑了，生瓜又出了城南，剛出了城南又他媽的打車回旅店了，訥和麻子錢不夠，打不了車，連走帶蹭車回來的，腿都溜斷了！”
虎哥聽了，想了想：“那他媽的盤子不用踩了，明你們兩個跟上四眼，隻要生瓜出了雞翅膀的門，你們就給崗把他喊到這裏！”
高粱聽了點頭：“虎哥，知道了，訥和麻子還沒吃飯呢。”虎哥正好贏了一把，把贏了的錢全給了高粱和麻子，兩人麻溜的出去吃晚飯了！
虎哥接著打撲克，不到半個時，四眼又急衝衝的撞了進來，嘴上喊著：“虎哥不好了，虎哥不好了！”
虎哥也被四眼這麽一出，驚了一下，差點被手裏的煙頭燙了手，吼道“咋的了？高粱不是你去踩盤子了嗎？出了啥事？”
四眼喘氣道：“虎哥，那個生瓜，就是昨訥的沒把生瓜，跟著二秀嫂子去攬活了，兩個人，還還還還特親近！”
虎哥聽了，沉思了起來，把手裏的煙頭使勁一甩，對四眼到：“叫上幾個人，把生瓜給爺拎過來，二秀要是鬧，就把二秀也請過來！”
還是車站前的廣場，這時的薑二心裏是亢奮的，幫二秀舉著牌子，聊著，聊著這些年關於自己發生的事情，道薑半仙因為悶炭煙走的時候，二秀還唏噓了一會，當年薑半仙也是中意二秀的，想著這門親咧。二秀十二歲那年，有圓鎖的法，但是二秀荒唐的爹壓根沒想著給自己的兩個閨女圓鎖，薑半仙看著可憐資助過了一雙大棉鞋，那雙鞋特意買的大了二號，二秀拿回了家，沒舍得穿，給了大姐穿，等二秀過來兩年才穿上，就這樣一直穿了四五年，實在破的不像樣了。薑半仙又給買了一雙，記得那年二秀拿著這雙新棉鞋回家，母女倆還抱頭痛哭過，氣憤這荒唐的姚生旺懶出了格調，又氣憤著眼下離不開姚生旺。後來薑半仙對薑二：“腳底板是人的根，隻要腳底板暖和了，人才，就能站穩了，站直了，活出個人樣，你要是遇見在意的人，就先把她的腳捂暖和了。”後來兩人漸漸長大了，薑二也就把這番話告訴了二秀，記得那年分開的時候，二秀還送給薑二唯一的禮物，就是一雙鞋墊。是啊，隻要腳底板暖和了，人也就能活出個樣了！聊的東西太多了，二秀也就把攬活的事給耽誤，薑二正準備問二秀的近況，這時馬路對麵急匆匆的過來四五個後生，就杵在了薑二麵前，為首的正式四眼。
“你個生瓜蛋，還記得爺不？”四眼嘴上也沒留情麵的對薑二道！
薑二當然認識四眼，此時身邊沒有大林兄弟，自己的底氣也就弱了很多，但是還有二秀在呢，所以打死也不能慫，隻能站直著腰杆話：“認識咧，兄弟，咱們可能有些誤會！”
“行了，沒誤會，爺也不是找你麻煩的隻是訥家虎哥找你有事談！”四眼接著道。
薑二正準備接話，二秀這時候話了：“四眼，幹甚呢？這是訥朋友！”
四眼看著二秀話了，稍微的規矩了一點：“二秀嫂子，這沒你事，是虎哥讓訥找他的，二秀姐就不要管了。”
旁邊的薑二聽著四眼喊二秀嫂子，自己的心突然有種拔涼的感覺，腰瞬間也直不起來了，好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丟失了，但是又不知道丟的是什麽，心慌慌的。二秀沒有注意薑二的變化，隻是對著四眼：“翟三虎？那你告訴三虎，就人不能去了！”
四眼道：“二秀嫂子，你別為難訥們這些跑腿的，要不嫂子跟訥們過去一趟得了，當麵和虎哥！”
二秀想了想，又看了看薑二，此時的薑二表情是呆目了，少了許多的精氣神，和剛才判若兩人，二秀以為薑二是嚇的，沒有理會，對四眼道：“好咧，訥跟你們去，二興走吧，沒事！”
薑二也沒有話，機械似的點了點頭，四眼前邊帶路，二秀和薑二跟了上去，幾個後生在最後邊跟著，以防薑二跑了！
走了十來分鍾的路，薑二才緩過了神，知道自己剛才太失態了，埋怨著自己腦子沒有往日的清醒，這時候拖累二秀，於是對二秀：“二秀啊，沒你啥事，這事訥能應付，你回去吧！訥麽事麽事！”
二秀笑了笑：“訥也沒事，都是慣熟人，有啥事開了就可以了，你放心吧！”
薑二聽了沒有再勉強二秀，一路觀察的地形，想著記住來時的路，以防萬一自己一會要跑，也好尋個道。
到了那處院門口，薑二抬頭看見了門頭掛的燈籠，突然感覺這個門別扭，咋是向北開？華北地區的門都是朝南朝東的，基本上沒有朝西朝北的。腦子裏也就隱隱約約的有什麽東西不停的往外翻騰著。
有一年春，十六歲的薑二跟著薑半仙去渾遠縣辦事，路上薑半仙行李被人調了包，記得當時薑半仙也不著急，帶著薑二七抹八拐的找到了一處街門向北，掛了一盞燈籠的院子，敲門進去和院裏的人交談了一會。沒過多久，薑半仙的行李就找了回來，還和院子裏的人攀了兄弟！
薑二仔細的回憶薑半仙之後交代著自己的話，點點滴滴，一字一句的回憶著！
薑二注視著燈籠，回憶著過往，四眼當時不耐煩了，眼色示意著後邊的後生催催，後邊跟的後生立馬使勁推了薑二一把，薑二蹬蹬蹬的閃進了院子，院門隨即關了上來。
此時的院子當中擺了一條凳子，凳子上坐著一個彪形大漢，看著年紀不到四十，身後和兩邊站了七八個人，四眼過了去道：“虎哥，人領來了。”虎哥點了點頭。
二秀這時站了出來道：“三虎，你這是幹甚呢？好端端的把訥朋友喊來幹甚呢？”
三虎直了直腰，道：“嫂子啊，本來訥也沒想喊他來，有些事私下裏解決就好，可巧了，他是你朋友，所以訥也就不得不喊他來了，至於原因嫂子你是聰明人，你應該懂咧！”
二秀聽了，臉先是紅，後是白，像是委屈又氣憤：“訥交朋友咋咧，你還管的了訥交朋友咧？”
“嫂子別急，交朋友可以，但是正好你的朋友最近踩了訥們的道。總的有個法，看在嫂子的麵，賠償也就不要了，隻是得給嫂子朋友臉上做個記號，省的還有人壞了規矩。”二虎完示意旁邊的人動手。
瞬間過來幾個人架著了薑二，還有幾個人硬扶住了二秀，阻止著二秀的阻攔，有一個後生手裏拿了個裁紙刀向薑二臉上比劃著。
從進門薑二就一句話也沒，關鍵是插不上話，現在再不，薑二可真要破相了，連忙大喊道：“旱路朝步，水路單刀赴，門頭一盞燈，八門借個路。”拿刀比劃的那後生聽了薑二的話，嘴上喊著：“嚇傻了吧，瞎嚷嚷什麽？看老子給你畫個大王八。”就要下刀子，突然虎哥喊了一句：“等等！”那後生也就，停下了刀。虎哥站了起來，又道：“你什麽？再一遍。”
薑二一聽，知道自己猜對了，心裏稍微的踏實了一點：“旱路朝步，水路單刀赴，門頭一盞燈，八門借個路。”這其實是句黑話，也稱春典，大概意思就是：綠林走江湖，都拜關二爺的八門弟子，來借個路行方便。
虎哥聽了接話道：“八門開哪門？”（你是哪個門的弟子）
薑二努力讓自己話顯得平靜一點：“日月當頭照，子不上朝，筷子有兩根，一矮一個高。”
虎哥聽了笑了笑道：“原來是行頭的先生，可惜啊，規矩變了，訥這門啊，不好借！動手吧。”剛才罷手的後生弄不懂這兩人打什麽啞謎，聽了動手，就又舉著刀子上來了！
薑二嚇的臉都白了，黑話也不講了，吼到：“你沒江湖道義，你今除非殺了訥，要不然訥走到哪，隻要是進門有香，訥就把雲山的路全捅了！讓雲山路變成雲山豬，讓人笑話死你們。”
虎哥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拉倒吧，現在哪還有人知道這些玩意，早過時了，你這腦子也該換換了，爺今不為別的，隻為二龍崗出口氣，教育教育你，別自不量力，啥女人都想碰。“
旁邊的二秀，聽了，臉氣的越發白了，罵著三虎不是東西，三虎也不搭理。
就在這時，院的正廂房門開了，一個渾厚的聲音道：”二虎啊，誰規矩過時了？”隻是這一聲，院子裏瞬間變的靜悄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