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毒窟地獄篇 第三章 油傘
所謂望山走倒馬，即便已看到村鎮輪廓，三人仍是走了許久。
一路上氣氛凝重，就連熾夢也安靜了許多。
不遠處的房宇街道終是臨近在眼前，卻是被一條寬闊的河流所阻隔，兩側也未見擺渡船隻，待三人繞過，已是黃昏時分。
村鎮中，大多的店鋪已然歇市，兩側房屋前，孩三五成群的在做著遊戲，大人們或是搖著蒲扇顧自悠哉，或是幾人聚在一起閑聊。
「話從昨晚上到現在就沒怎麽吃過東西，你們兩個居然也不喊餓，我可是受不住，先找處客棧在這裏休息一晚，出了鎮子往北走有座大城，就是我們下個要去的地方了。」薑元道。
走過兩條街道，偶能看到叫賣著糖畫吃的商販，總是引得熾夢留連駐足。
一路上遇見的行人也不少，可看見丁岩一行人，卻都是避而遠之。
「喂，你看那個走在最右邊的孩子…」
「花哥，怎麽了…這，這孩子怎麽沒有影子！」
「是啊，咱這鎮子挨著墳場，後街的老吳頭也神神叨叨傍晚不讓大家出鎮，是那邊一到夜裏就有活死人…」
「花哥，別了！我們還是回去吧，明日再去梅家吧。」
「啊，快走吧。」
……
「爹爹，那個哥哥怎麽沒有影子…」
「寶兒，別看！」
青年漢子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快步離去。
……
丁岩低著頭，餘光瞥過兩邊，行人們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聲不斷傳來，充耳不聞間，卻依舊能感覺到那些人議論的對象正是自己。
即便外表假裝沉靜，內心卻是沒辦法無動於衷。
這一道道目光，一道道如同看著異類的目光，讓丁岩十五年來第一次嚐到了何為酸心。
那一句句私語，一句句如同議論死人的話語，讓丁岩湧起了從未有過的悲憤委屈。
丁岩亂黑的長發掩住了一半的臉，而生膚色異常青白的他，看上去倒是真的有些滲人。
「嗚哇…！」
一個婦人懷裏的幼兒看到一旁擦肩而過的丁岩，竟是驀然放聲大哭起來。婦人向身側瞥了一眼，流露出一抹不知是厭惡還是恐懼的神情，便匆匆向遠處跑去。
「誰家的死孩子，怪胎就不要出來嚇人了！」婦人嘀咕一句便哄起懷中的幼兒「梨兒乖，梨兒乖…」
丁岩默不作聲，一步一步地走著，雙拳時而握緊，時而鬆開。
薑元走在前麵，但凡是看過來的行人，都被薑元瞪了回去。
「切！這樣下去可不行啊。」薑元嘀咕了一聲。
「有了！」
薑元快步向前走過，來到一處尚未打烊的店鋪前。漆黑的牌匾上印著幾個大字「吳記冥店」
「老板！這個油傘怎麽賣。」
鋪子裏走出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身形消瘦，留著山羊胡，臉上生著一塊塊黑棕色的細斑。
「十文。」老頭道。
隨即又望了一眼薑元身後的兩人，旋即開口「這傘你拿走吧，不收你錢了，速速離去。」
「喂，老頭，你看爺的穿著像是給不起錢？拿著！」著，薑元翻起了錢袋。
「兒，我不是你給不起錢，隻是老頭我開的雖是冥店，卻不和死人做生意，那傘你要用就直接拿去吧。」
「你才死人呢，不要錢拉倒。」著薑元拎著油傘便離去。
「沒想到在快入土的年月，竟看到祖籍記載的活死人，晦氣啊…」老頭搖頭歎了一聲，便走進店鋪，緊關大門。
「那，阿岩。你先用這個湊合一下吧，雖看上去還是有些怪，不過起碼不像剛才那麽顯眼了…省的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凡夫俗子唧唧歪歪。」
著，薑元撐起了油傘遞給了丁岩。
可薑元的話似乎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碎丁岩緊繃的神經。
「啪！」
丁岩一把將油傘打翻在地，抖動著肩膀，雙拳緊握，聲音有些顫抖地道「你們也一樣吧，覺得我是怪胎，異類…跟我走在一起讓你們感到很丟人吧！那我自己走便是！」
著丁岩用盡力氣，向巷子的一頭瘋狂跑去。
「丁哥哥！」
「阿岩！我不是這個…」
「別跟過來！」
空寂的街道，隻留下丁岩聲嘶力竭的回音。
……
色已暗，一處不知名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影。
幾道漢子的聲音從另一處街角傳來。
「媽的，今的鋪子怎麽都關的這麽早，這讓老子上哪收錢去！」
「大，大哥。聽賣壽衣的那個老不死，今下午鎮子裏來了三個娃娃，其中一個好像沒有影子，那老東西是活死人，看到一眼就要晦氣三。那些個商家都早早關了鋪子躲起來了。」
「他媽的，我管他什麽活死人，讓我柴閻羅看到他，非叫他脫層皮！」
這「柴閻羅」一夥乃是這鎮上的一群惡霸，領頭的柴力生得虎背熊腰，仗著一身蠻力平日裏無惡不作，被鎮裏百姓喚為「柴閻羅」。
這日，柴力一夥人去街上收保護費，卻是家家店門緊鎖，落得空手而歸，不禁氣得柴力一頓破口大罵。
「大哥，這裏好像有個人。」
柴力聞聲望去，就看到一個黑不溜秋的身影窩在一處角落。
「媽的正好，三你給他揪出來，讓爺消消氣！」
「好嘞！」被喚作三的肥臉漢子應了一聲便向角落走去。
「嘿嘿，子，算你運氣好，去給哥幾個當沙包吧！」著，三伸手扯向了丁岩脖領衣襟。
感到一股力氣襲來，丁岩眼睛微睜，低吼了一聲「滾開！」
猛推了一把，竟是將三有些肥碩的體型推了個趔趄。
「誒呦，子你還有點力氣，爺還收拾不了你了！」著，三獰笑了一聲再次撲了過去。
丁岩倒是仗著體型靈活，漢子撲了幾下都落了空，奈何角落處空間實在有限，幾個呼吸後還是被堵在了一邊。
一邊的柴力看得焦急，邁過去直接扒走肥碩漢子，猛地扯起丁岩，胳膊一用力，幾條青筋暴起，一把將他摔了出去，砸到在一處攤子上，掂了幾下又滾在了地上。
「操的，子你倒是躲啊？」
柴力幾步走過又一把將丁岩提起，丁岩雙腳竟是被拽的離地，撲騰幾下卻是沒法掙脫。可見得這「柴閻羅」的力氣倒是大的驚人。
「你子有些麵生啊…」柴力摟起丁岩額前的劉海，眯著眼睛道。
「大…大…大哥！這子沒有影子！」一旁的瘦子開口驚道。
「他媽的你就是那個活死人，看一眼，倒黴三？」著直接一拳朝丁岩麵部砸了過去，這一拳可是用足了力氣，直接將丁岩的鼻孔嘴角都打得冒血。
「滾！放開我。」丁岩冷聲道。
「我操，你他媽跟誰話呢，你還挺橫是吧，爺今就讓你明白，認不清處境，不知死活的下場！」
柴力一把將丁岩扔在地上，幾個漢子也隨之圍了過去。
整整一炷香，許是有些打累了，柴力吆喝了一聲「媽的，剛才揍這子好像搓到指頭了，還真他媽是個晦氣之人。」
隨即惡狠狠的瞪了丁岩一眼道「明別讓爺在鎮裏看到你，不然就算頂著晦氣老子也要弄死你！」
著，一夥人揚長而去。
牆邊，丁岩正大字躺在地上，嘴角鼻間的血水早已幹涸，隻是臉頰兩邊的眼淚不住地流出。
* * * 的，我又沒招惹你們，憑什麽打我！
丁岩心裏吼道，眼淚卻是流得更厲害了。
一股疲累感襲來，昏昏沉沉間，隻聽到一陣罵喊聲和沉悶的重音。
「咚！」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丁岩身旁響起，丁岩微微睜眼。
「耍夠了麽。」
眼前之人，紅發勁裝，手裏提著一個塊頭碩大的漢子，那漢子已是眼歪嘴斜，出氣多進氣少了。而他身後的地上則七零八落地橫著幾具軀體，不知死活。
來人嘴角微揚，眉宇間狂傲的氣息不住彌散，輕啟雙唇道
「呐，阿岩…老姑婆你生殘廢無法修煉，我薑元不信！你早晚有一會成為她就算仰頭也無法啟及的存在！活死人也好，喪氣晦人也罷，嗬…我薑元偏偏要交你這這個朋友！」
「以後誰要是敢對阿岩你三道四，我薑元定打得他親娘來都認不出！」
「呼…」薑元籲出一口氣，緩緩道「所以呢，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別婆婆媽媽的！」
著，薑元俯身，對丁岩伸出右手。
「我…」丁岩看著眼前之人，右手也微微抬起，可不知為何，卻是始終沒有力氣抓向前方。
忽然，丁岩隻感覺手上傳來一陣溫潤的觸感，一個嬌的纖手拉住了他，旋即，和已經擺在丁岩麵前的那隻，交疊在了一起。
「丁哥哥！我們去吃飯吧，夢兒好餓哦。」
驀然，一股酸脹感不由自主地侵占了丁岩的眼眸，再也不出話來。
……
房間內，隻亮著一盞油燈，昏暗卻幽謐。
「對不起…」丁岩躺在床上，熾夢正用一條浸濕的毛巾擦著丁岩的臉頰。
「對不起個屁，等亮我們就出發，到了紅城趕緊找個酒樓好好吃一頓，這些連饅頭都沒啃幾個。」薑元撇嘴道。
翌日，晨曦初露。
徑上，丁岩看著身邊也撐著油傘的薑元熾夢二人不禁微微一愣。
「你們…？」
薑元嘿嘿一笑道「我，我們可是一個群體啊。」
待薑元完，熾夢轉了個圈，跳在了兩人前麵，回過頭彎著眉毛笑道「對呀，對呀！所以不能讓丁哥哥你一個人顯得獨立特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