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君主的鏡子

  大漢……隨時亡國。


  這樣的話，也隻有陳湯才敢光明正大、明目張膽地說出來，頓時把師妹嚇得不輕，那個男人瞬間就生氣了。


  “大膽！”男人猛然站起來，憤怒地看著陳湯，那四個帶刀侍衛馬上動身，出現在陳湯身側。


  “陳湯你……爹爹別生氣，他胡言亂語罷了。”師妹連忙拉住男人，怕他生氣會對陳湯怎麽樣。


  看到男人生氣，陳湯就不爽了，他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剛才男人出場時的氣勢的確震懾了一下陳湯，可是陳湯還不會害怕男人。


  看對方如此，陳湯就冷冷地說道：“怎麽？是你們非要讓我說的，我說了你不高興，還想動手？”


  如果真的要動手，陳湯可能不是四個帶刀侍衛的對手，可他覺得自己要殺出去還是可以的。


  從來都沒有人敢在男人麵前如此說話，他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人，聽慣了順耳的話，突然聽到陳湯的忤逆，還有陳湯對他的不屑，仿佛自己的權威被別人侵犯了，他怒道：“拿下。”


  四個帶刀侍衛同時動手，陳湯後悔了，早知道這些人說話不算數，自己就不會貪圖什麽賀禮，也不會裝什麽高深，直接甩手走人方便多了。


  看到四人動手，陳湯不想和他們硬碰，腳步往後方一滑，人已經走出了一丈的距離，那四人都是高手，鎖定了陳湯的方向，“鏘鏘”的拔刀出鞘，四把刀一頓，往赤手空拳的陳湯攻擊過去，陳湯唯有閃退。


  “唉……”看他們動手起來，師妹一躍而起，越過了四人擋在陳湯麵前，四人看到是師妹，收刀停手。


  “不要打，爹爹你要做什麽。”師妹急忙地說道，陳湯想不到她還會幫助自己，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目光左右一掃，已經擬訂了等會打起來的退路。


  “此子出言不遜，目中無人，妖言惑眾而擾亂我大漢民心，清清你回來……我要拿下他治罪。”男人怒道，額頭青筋凸起，說話的語氣極重，他生氣了。


  陳湯更生氣，這個家夥說的話一時一個樣，如果沒有四個高手，對方死定了。


  “爹……剛才陳湯就說了要斬頭，不肯說，你向他保證過他說了不會有事。”師妹咬牙說道，她是決心了要護著陳湯，“爹爹你要拿下他，我就幫他殺出去。”


  “胡鬧！”男人氣得渾身發抖。


  “我看爹你才是胡鬧，哼！出爾反爾，如何得民心？”師妹居然和自己父親對罵起來。


  聽著師妹的話，陳湯眉頭一皺，奇怪地看著男人，猜測他的身份，隻見他怒火中燒，身上隱約散發著淩人的氣勢，當然他的氣勢還壓不住陳湯。


  漢隨時會亡國這句話，即使在陳萬年或者李和安麵前說起，也絕不會想眼前這個男人那樣憤怒，陳湯對這個男人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


  “所謂君無戲言，你敢對陳湯怎麽樣，就不怕你會被天下人恥笑？他可是丞相大人的女婿，卓王孫的女婿，李和寧的女婿。”師妹用力地說道。


  聽到李和寧男人還不覺得怎麽樣，可是卓王孫的分量就比李和寧的大，因為卓王孫很有錢，一旦有錢就能做很多事。


  男人動容了，淡淡看著陳湯，後者一個無所謂的樣子，什麽都不怕，他忽然覺得陳湯居然能帶給他威脅，又想要生氣。


  “唉……大漢有你這樣的皇帝，亡國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再過幾年你就會知道，哼！”陳湯一個高深莫測的樣子，淡淡地說道。


  男人聽罷，隻覺得詫異，師妹也驚奇陳湯這句話，同時責怪怎麽陳湯又口不擇言。


  “你已認出朕？”男人說道，他不是別人，正是大漢皇帝，當今的天子劉治。


  師妹是大漢公主，是另外一個慧心公主，劉清清。


  從劉治表示出來的陳萬年都沒有的憤怒和氣勢，還有他和楊清清的對話來看，陳湯有六七分肯定。像劉清清說的什麽君無戲言，得民心之類的詞語，還有兩人若有若無的高傲，都是證據。在今天之前，陳萬年和劉徹經常提起會安排陳湯和皇帝見麵，就在上元前後，而他是陳季常帶來的，這一切都向陳湯表明著對方的身份。


  聽劉治開口承認，陳湯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自己麵對的人就是皇帝。


  這樣一來，劉清清要陳湯輔助劉徹，就說得通了，妹妹要幫助哥哥，很正常。


  雖然是皇帝，陳湯一點都不畏懼害怕，還是無所謂的樣子站著。


  “從你一出現我就猜到了。”陳湯笑道，他也說謊了，他是剛剛才猜中的，因為這樣說可以給自己表現得更高深莫測一些。


  劉治沒有太注重細節，但是陳湯猜中自己身份，其目光還是不錯，而且明知道坐在皇帝身邊，陳湯還能談笑自若，這個表現劉治也表示佩服。


  就算佩服他，也不能消散他的憤怒，他說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最好，給朕捉回去。”


  “我看誰敢。”劉清清鐵了心要護著陳湯，因為陳湯會出現在皇帝麵前，都是他們的安排，哪知道陳湯說話那麽厲害，差點害了自己。


  也是因為這樣，陳湯並不感激楊清清。


  “因為一句話就要捉人殺人，讓天下人如何敢說話？這樣的皇帝早晚會成為亡國之君。”陳湯還是很不客氣地說道。


  “你……”劉清清氣得不行，心想陳湯的膽子也太大了。


  “你說朕的大漢會亡，大漢亡在誰人手上？”劉治沉聲說道，被陳湯那句話激一激，他果然沉住氣了。


  皇帝的脾氣和性格就是這樣的複雜多變，甚至是性格分裂，可以因為一句話殺人，也可以因為一句話而放人，剛才陳湯說“讓天下人如何敢說話”，確實有點打動他，因為皇帝都看重民心所向。


  “原本我就想，大漢會亡在外族手中……”陳湯還沒說完，就被劉治打斷了話。


  “匈奴？匈奴雖然強大，卻不可能亡了朕的大漢。”劉治說道，語氣緩和了一些。


  劉清清鬆了一口氣，看陳湯的眼神都有點害怕，因為陳湯這家夥完全不按常規出牌，嚇得她一驚一喜的，她在想：“幸好父皇現在不生氣了。”


  “除了匈奴，還有東瀛。”陳湯說道。


  “區區島國而已。”劉治不屑地說道。


  “島國雖小，野心不小，聖上可知道東瀛人正在做什麽？”陳湯問道。


  “朕日理萬機，如何會在意一個小小的東瀛。”劉治高傲地抬頭。


  “日理萬機？嗬嗬……現在已經有不少東瀛人出現在長安，他們並不是帶著好意而來，要謀劃我們大漢，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們和匈奴打起來的時候，東瀛就有了可乘之機入侵，聖上你所謂的日理萬機，就是什麽都不知道？”陳湯說道。


  劉清清又為陳湯抹了一把汗，心想陳湯的膽子太大了，安排陳湯和皇帝見麵，就是一個十分錯誤的選擇。


  “真的？”劉治說道。


  “這些事情聖上問問丞相大人即可，盡管如此，外族人現在已經不是亡國的最主要原因。”陳湯自信地笑道，東瀛的事情，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確切證明，所以陳萬年沒有上奏。


  不過陳萬年已向劉治提出請求，要訓練水師，這個是陳湯的方法，所以陳湯都知道陳萬年對東瀛做了什麽。


  在皇帝麵前還能這樣說話，有這樣自信的笑容，劉清清很佩服陳湯。


  “原因是什麽？”劉治聽著陳湯的話，慢慢地被陳湯繞到他的思想裏麵，所以下意識地開口詢問陳湯。


  “一個國家要滅亡，通常都是君主無所作為，我想大漢會亡在聖上手中。”陳湯大膽地說道，既然都得罪了，幹脆得罪到底。


  “大膽！”劉治聽陳湯說自己無作為，又憤怒起來，一般的皇帝都希望自己能成為千古一帝，大有作為，劉治也是如此，如何受得了陳湯剛才的話。


  看自己父皇又要對陳湯生氣了，劉清清連忙說道：“我覺得陳湯說的不錯，父皇你何不聽陳湯說清楚原因。”


  還沒等劉治開口，陳湯已經說道：“我今天說的話，恐怕沒有人敢對聖上說過，丞相大人在聖上麵前，也不敢直言什麽，對吧？”


  “你是朕所見過的，膽子最大的一個人。”劉治說道，陳湯的表現讓他很無奈。


  “既然這樣，我打個比方，我就是聖上身邊，唯一一個敢於說實話的人。有一句話這樣說的，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朝中大臣都是聖上你的鏡子，你把鏡子都打破了，自然而然就孤陋寡聞，朝廷大臣明知聖上你做錯了，都不敢說什麽，聖上你就變得自大，手中的權力濫用，因為一句話可以隨便殺人，這樣的國家如何可以永恒千古。”陳湯說道。


  聽陳湯說這三把鏡子的典故，當然這個典故劉治並不知道，當作是陳湯原創的，著實震驚，又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然而，劉治渴望自己能夠擁有這三把鏡子，不由得將目光投向陳湯身上。


  陳湯還是那樣的淡然，看不出他的情緒如何。


  “朕當真如此不堪。”劉治問道，這次的語氣更平和。


  劉清清詫異地看著劉治，又看看陳湯。


  “作為一個皇帝，掌握無上的權力，就會失去一些東西，變得自大，聖上會這樣，其實並不例外。”陳湯說道。


  劉治劉治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說道：“除此之外，朕還應該怎麽做？”


  陳湯說道：“提防枕邊人的話。”


  然而聽到這個，劉治又難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