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折戟七三一
二少這種人的個性，想必我能體會一些。一般來說，這種人極度在乎麵子，一個人出麵邀請，他是不大會開金口的。看到其他的病號那種萎靡不振的樣兒，我一受觸動，不自覺地來了一句：“二少，你就講講你的那些革命史嘛！”
都是男子漢，雖然分屬不同陣營，但一個晚上的了解，我對他印象改觀了不少。
可能是因為我是他的“專用禦醫”，他一看我的眼睛如此期待，就勉為其難的開了金口。開口之前，他先是“呸”地一聲，吐出口中含了許久的一顆檳榔，道：“革命史，人家拿破侖建立了那麽多功業，還謙虛地道，一千年以後，在教科書的篇幅不會超過一頁！”
輸液室時登時起了一片唏噓，大家紛紛感歎二少的學問淵博。二少微微一笑道：“我也就隻讀了這本拿破侖傳記，還是一個德國人寫的。你們別看現在的歐盟內部，法國和德國好得像穿了一條褲子。但在人類的漫漫曆史上，他們可是勢同水火的一對仇敵！”
二少的話我深有同感。初中時期，曾經學過一篇小說，講的就好像為了一片土地，法德之間糾纏不清的事。不過，文章提到的那個，還叫做普魯士。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二少繼續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談了。但今天出師未捷，還元氣大傷，心裏總歸不爽。不如，我就給大家講講今天吧。”
除了一些同伴，那些年輕的醫護人員，包括我，馬上將頭扭向二少，期待著他的講述。
“先給我拿口水喝，”二少突然對我說。他說話的口氣驀地突兀起來。
一次性的紙杯容量有限。喝了一大口水，杯子裏麵就要見底，二少見狀，索性將杯子一把摜在垃圾簍裏！“特麽地，說來也是該我們倒楣。關於那場子打鬥，我們可是預謀了好久的，哪裏想到，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他的那些同伴開始唏噓起來。二少環顧了一眼四周，見除了自己人，都是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便放心地開始講下去。
“自從前年勝利日的那塊閱兵開始起，我們就準備著大幹一場了。”所有人的目光登時被吸引到了二少的臉上，“隻是那時，大少不同意。他說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管的好。大少還有一整套的理論，可不是我能說出來的。什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地上霜’之類的。”
二少蒼白的臉上漸漸泛起紅光，但隨後立馬青筋畢露！我旁邊那位小媳婦兒見狀，又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二少見是女士遞的水，禮貌地接過，一飲而盡，才接著說：“各位知道當年小鬼子進咱們中國，最忌憚那裏的百姓不？”
好多人都大搖其頭，我好像有些印象。還未等我發表那猜想性的意見時，二少就接著道：“就怕咱邊疆省的人！當年小鬼子的‘克星’李將軍，‘戰神’白將軍，不都出自咱邊疆省嗎？”
大家都點頭稱是，二少接著講述：“可是如今咱邊疆省的人窮，連在南興經商的那些所謂鴻商富賈們，也大都來自外地。
“我這人年紀雖輕，但做事一向五湖四海，不講出處。可是那些有錢的鴻商富賈，看似油頭粉麵，道貌岸然，有的時候做的事，簡直連狗屎都不如！”
二少講到此處，突然向垃圾簍射出一口唾沫！苗伯的小兒媳婦兒是個幹淨人，膽子又小，對二少的這口唾沫嚇得渾身一驚！
當時我是不知道，現在懂了，懷孕的女生，大多易受驚嚇。二少繼續道：
“今天的事情，如果是咱邊疆省的人，我最多也就是登門大罵一頓，改掉他們那崇洋媚日的壞習慣也就是了，可是那一幫鳥人，既不是咱邊疆省的人，也對我反複的告誡置之不理。他們全仗著腰內有錢，腰板硬，從來都不把咱南興十大少放在眼裏。
“這種人，你們說說，不是欠揍是欠什麽？”
醫護人員可能是最冷靜的一族，但在二少的講述下，對崇洋媚日也都不免義憤填膺。有人問：“二少，他們就是那群專購日貨的那堆假洋鬼子嗎？”
“專購日貨？”二少道，他的鄙夷十分明顯，“他們購日貨，買日本汽車也就罷了。問題是有些人，還刻意在為軍國主義招魂！他們特麽地還沒被小鬼子蹧踐蹂躪夠！”
二少講到此處，不僅是他，連同他的那幫兄弟，都瞪圓了眼睛。二少道：“你們聽說過日本的‘七三一部隊’不？”
大家紛紛點頭，有人說：“就是那支細菌戰部隊？”
“正是，”二少道，“整個抗戰期間的十幾年裏，他們在活體上做細菌實驗，殘害了多少國人！可是今天，你們聽說過沒？在我們南興，也活動著一支‘七三一部隊’？”
猶如一顆石頭，扔在平靜的湖麵。輸液室內，頓時人心大嘩！不少醫護人員，已經激動得站起身來了。苗伯的小兒媳婦兒道：“二少說的事情，確實存在，前兒天我好像還見過幾輛車牌號含有‘七三一’的車，魚貫在一起公然在大街上行駛，毫無顧忌。”
二少道：：“如果他們不知道，也就算了。問題是那些所謂的鴻商富賈，即便沒點兒知識，總該有點常識吧。我看他們就是刻意為之。所以，就在反複告誡無效後，我就起了打砸他們的念頭！”
提及“七三一部隊”，屋子裏的無不恨得牙根癢癢！我看到有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醫生，甚至都站起身來了。雖然她沒有一句話，但從她那發紅的眼睛裏，我看到了對於小鬼子們的怒火！
“二少你說的那些鴻商富賈，到底是哪裏人？”我一時沒忍住，衝口問道。
“管他是哪裏人，我的底線就是開日本車可以，但是懸掛‘七三一’車牌，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就是，就是，”屋子裏的氣氛突然沸騰起來。二少的臉色也在一片讚揚聲中，越來越紅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