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入鄉隨俗吧
那名男人道：“都有醫生出來了，接個生，應該不是什麽問題吧。”
苗伯道：“現在有嚴格的規章規定，不具備接生資質的醫院，不能為病人接生。我們這裏，平時隻處理一些內科和簡單的外科。”
那幾名男人都是相當不理解。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外地人，來此地打工或者做小生意的。他們道：“我們在住的地方，都聽說苗醫生醫技高超，醫德高尚，特意繞過南興市趕來的。那裏，夜晚也不許農用車上道。”
“不能因為醫療費用的問題，刻意避開公療醫院。”苗伯道。就在這時，診療室那邊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孩子墜地了。所有人懸著的那顆心，瞬間都落了地。
我看到，苗伯那本來有些擔心的臉上，此刻也泛出紅潤來。那名首先說話的男人，直接地就想往裏麵衝。
苗伯製止了他的衝動：“晚一些自然會讓你看孩子的。我先問問產婦的情況。”未等他撥通對講機，裏麵已經有消息匯報出來：“男嬰一枚，身高四十五公分，體重三千一百克。母子平安。”
大廳裏所有跟隨而來的男人都歡呼起來。我注意到，那兩名先進來的男人都已經熱淚盈眶。
那名相貌稍稍猥瑣的男人道：“我妹妹三十幾了，終於有後了！”說完，他望向那名相貌堂堂的男人。後者的眼淚已經流下臉頰了。他們很快擁抱在了一起。
兩句農民工模樣的男人擁抱，至少在我二十幾年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時，那名顯然是產婦老公，孩子父親的男人突然衝了出去。
苗伯還未反應過來，來不及製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門後麵。苗伯問道：“他幹嘛去了？”
孩子舅舅道：“他生了兒子，去給你們買禮品去了。”
苗伯道：“我們從來不收病患禮品。”
孩子舅舅道：“這是我們老家的風俗，幾千年都是如此。醫生你請放心，費用我們一分也不少。”
苗伯道：“如果在你老家，你給我送幾個西瓜什麽的，我可以接受。如今，既然是你們的風俗，我一定從醫療費中扣除。”說完，又忽然記起一件事，道：“可是，這黑燈瞎火三更半夜的，他又是去哪裏，才能買到東西呀？”
孩子舅舅道：“這個你不用管。”這個時候，先前進去那名年紀大一些的阿姨醫生出來了，道：“你們誰是孩子父親？”
眾人一陣慌亂，孩子舅舅道：“他出去買禮物去了。”
阿姨醫生有些怨懟：“這個時候，他怎麽能出去呢！”不過瞬間，她也說出了跟苗伯差不多的話來，“我們不是縣級醫院，沒有接生的資質，也無法開具出生醫學證明。我們隻是給你們簡單處理了一下，雖然病號母子已無大礙，你們還是趁著時間還早，趕快轉院到南興市裏去。”
孩子舅舅道：“可是去那裏已經沒必要了呀。再說，去了，又沒在那裏生產，他們會開具出生證明嗎？”
“會，”阿姨醫生道：“你們就說孩子生在了路上，臨時找了醫生簡單包紮了一下，然後去他們那裏再住院護理幾天。”
孩子舅舅點點頭，無奈地表示同意。他身旁跟來的那幫男人，都默不作聲，連抽煙的人都沒有了。
事已至此，我留下來，也是無事。於是，我就有上樓去休息的打算，但苗伯又沒有安排，我隻得留下來等待。不過，一會兒我就又找到了樂趣，那新生的嬰兒抱出來了。
果然是個健康聰明的嬰兒。隻見小孩子通體赤紅，眼睛眯著不敢麵對大廳的燈光，包裹在事先準備好的繈褓中。孩子舅舅一把接過來，看了良久，又遞給了他身後那些伸手的男人手中。
這時孩子父親回來了，拎的東西大包小包，足足有幾十斤重。我仔細一看，除了一些奶糖蛋糕的點心之類，大多是一些水果幹果了。他開始像分發禮品一樣的，見人有份，不光醫生，護士，還有他那幫兄弟，還有我，都得到了喜歡的禮品。
這時，苗伯重申了他們的立場。孩子父親懵逼了一會兒，便同意了。他準備去開車，被苗伯拒絕了：“如果你們不想去叫救護車，我這裏可以提供一部簡易的急救車。不過你們到了醫院，不能說是我提供的。”
這裏的話有些繞口，我不想去糾結。這時，苗伯提出了結算費用的事，他示意阿姨醫生去看看。過了一會兒，得到的匯報是五百元不到。孩子父親從包裏拿出一遝錢，隨便撥拉了一下，道：“醫生，這裏是一千塊，不用找了。”
苗伯正色道：“不僅要找，還要扣除所有禮品的費用。”
孩子父親愣在了原地，再次申明這是他老家的風俗。苗伯道：“如果是在你老家，我可以收下。但現在是在南興，入鄉隨俗，你就聽我的吧。”
孩子父親看向孩子舅舅，後者一直都在，孩子舅舅也無奈地搖搖頭。孩子父親終於接受了。
於是又一陣慌亂，病號又被轉送走了。大廳裏終於恢複了安靜，苗伯對我道：“這樣的情況雖然常見，但今晚的事情不常見。”
我明白，他說的不光是強行在這裏生孩子的事情不常見，當然也包括我們也在這裏的事情。
苗伯將我帶到三樓。我驚訝的是，這棟隻有三層的樓房，居然也裝了現代化的電梯，而且還是兩部呢。我站在電梯裏，一陣唏噓。
苗伯道：“剛才的事情，肯定讓你們受驚了。我要上去，安撫大家一番。”
進到房間，果然長樂也在，大家都沒有睡，手裏都握著一把撲克牌，不過都沒有心情打。顯然，大家由方才的驚恐萬狀，變成後來的昏昏欲睡了。
苗伯講完事情的原委，隨便地致了個歉就離開了。眾人紛紛起身相送，這時苗伯看到了長樂，正準備說話交代著什麽時，樓下大門的位置，又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