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坑人隊友
建興六年,公元228年5月,交州,交趾郡
酉時將近,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天色也逐漸開始昏黃暗沉。禁溪水麵上,一艘木筏正緩緩駛向河對岸的吳軍營寨。
“關將軍,你我親自來察看吳寨, 為何隻帶這幾個人?倘有危機,如之奈何?”眼下沒有交州之人,廖立方才敢稱呼關索的真實身份。不過誠如他所言,除了一名劃槳手和三名舉盾蠻兵外,就隻剩關索與廖立了。
由於吳軍船隻大多聚集在營寨以南的水麵上,故而關索命木筏從西北方向,緩緩駛向吳寨西側,但前方很快也隱約出現了幾支敵船。
“人少方才不會引起吳兵警覺。”關索一邊說, 一邊自信地摸了摸手中的三石硬弓,“何況有我在此,便不怕有吳軍船隻靠近。”
廖立知道關索藝高人膽大,也不多發表意見,隻是徐徐說道:“想來將軍是擔心吳軍有詐吧……”
“確實如此。”關索微微點頭,隨即手指吳寨,“廖公,你可否從此處看清吳寨中的士卒?”
此刻木筏距離吳寨約有一百六七十步的距離,廖立微微抬手,眯起眼睛,遠眺吳軍營寨的內部,搖頭道:“這個距離著實太遠,關將軍乃善射之人,想來比我更擅長觀察遠處之物。”
“我需提防吳兵來攻,難以專注於窺探吳寨。”關索無奈地聳了聳肩,“尋常士卒, 又不如廖公見識深遠。”
關索這話倒是中聽,廖立心裏略感舒服, 方才淡淡地說道:“那便繼續向前吧。”
關索遂命軍士小心劃動木筏,緩緩靠近吳寨。隻是如此一來,遠處的三艘吳軍船隻也看出關索他們的目的,立刻往這邊駛了過來。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關索正色對廖立說道,“有勞廖公窺探敵寨,吳兵我自擋之!”
關索引用的名言雖然出自宋代蘇洵之手,但廖立也是深以為然,當下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承蒙關將軍信任,我自會不負所托!”
言畢,廖立隨即跪坐在木筏上,屏氣凝神,雙目直直地觀察著吳軍營寨,宛如他釣魚時那般入定安靜。
就在蠻軍的木筏謹慎向前之時,吳軍的三艘船隻卻也不急著驅趕關索等人,隻是緩慢行駛。關索瞬間覺得事情不太尋常,仿佛他們放任自己觀看吳寨。
隨著木筏不斷前進,距離吳寨大約一百二十步的時候,安靜多時的廖立突然開口道:“關將軍,吳寨圍欄附近皆有吳兵把守!數量並不少啊!”
“可有異常?”關索繼續問道。
“眼下並未有何異常,除非……”廖立略一猶豫,“再將船靠近一些!”
關索迫不及待想解開心中的困惑,隨即命令木筏繼續前進。但吳軍也不會任由關索等人一再深入。當蠻軍木筏距離吳寨約有百步之遙時,三艘船隻上的吳兵也開始發起攻擊,弓箭拋射,弩箭平射。所幸每艘船上的弓弩手不過三四人,加上今天全程刮的都是北風,三個蠻兵一手一個盾牌,擋在關索與廖立身前,全力遮擋射來的箭矢。
廖立自是努力從空隙處注意寨前吳兵的情況。而關索則是在冷靜看清敵方弓弩手的位置後,悄悄搭上箭,全力拉滿弓,趁著對麵箭矢出現空當,電光火石地探出身子,稍一瞄準,便鬆開了手中的弓弦。
突然,天上的北風不知何故,竟猛地一下變強,不僅把吳兵射出的箭矢紛紛吹落水中,還把原本並不洶湧的水麵,吹起了一陣陣激蕩的浪花,也讓所有的木筏船隻都劇烈地顛簸起來。東吳士卒習慣水戰,稍稍穩定一下身體,便適應了晃動。
不過關索的雕翎箭借著風勢則更具威力。一名東吳弩兵剛剛裝好箭矢,抬起弩機,正要瞄準之時,便覺眼前一花,尚未來得及躲避,左眼竟被關索一箭射穿。箭簇直接穿透頭顱,讓那弩兵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倒地斃命。
同船的吳兵皆是被這一幕嚇得臉色慘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想對麵竟有箭術如此高強之人。
然而,這陣強風,還給岸邊的吳軍營寨帶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一名位置靠北的吳兵,身子略一晃動,隨即往南緩緩倒下……
由於蠻軍木筏距離吳寨已不過七八十步,這一幕也被始終努力觀察的廖立看到,他頓時詫異地驚呼出聲:“有一名吳兵……竟被風吹倒了?”
聽到這話,關索的眼中頓時閃爍起灼灼的光芒,心中暗想:“果然如此!”
徐盛此人以膽氣著稱,曆史上的他多次已少敵多,並能挫敗強敵。但他也並非有勇無謀之人,在曹丕二伐東吳之時,徐盛建議孫權在建業周邊百裏築起圍欄,設立假人,並在江麵上添置浮船。曹魏大軍看到這數百裏的疑城後,果然萬分驚愕,不敢向前。
看來徐盛今日用的也是這個方法!
想到這裏,關索立刻命軍士將木筏往回劃,並對廖立說道:“廖公,吳軍寨中盡是稻草假人,吳軍主力另在他處!”
“當真?”廖立細細一想,也明白其中蹊蹺,“我說吳寨為何離河畔這般接近,原來是要讓我們將那些假人當作士卒!”
關索點了點頭,這應該也是吳兵一開始並不急著驅趕他們的原因。
“可徐盛究竟將吳兵屯於何處?莫非他仍舊在攻打龍編?”廖立很快又發現問題所在。
“此事我亦無法猜透……”關索一時也沒有思路,“若是讓斥候順利往返禁溪,便能清楚徐盛意圖。”
木筏轉眼回到北岸,此刻已是酉時黃昏,日頭將落。關索等人方才登陸,就看到校尉何猿飛馬而來,並急切地稟報道:“將軍,甘醴率領交州兵往西而去,說是要駐紮在望海縣城中。他還讓我等轉告將軍,今夜也可一同前往望海。”
聽到這話,關索與廖立皆是臉色大變。廖立更是頓足道:“我知曉徐盛之計了!望海城中定有吳兵埋伏!”
“我軍並無營寨安歇,若能駐紮於城內,與吳軍交戰便更為有利!”關索沉聲說完,趕緊追問何猿,“那甘醴去了多久?”
“不到半個時辰!”何猿立刻回答道。
“事不宜遲,我等現在便領兵追趕!”關索果斷地說道。雖然他和甘醴隻是盟友關係,但眼下與吳軍交戰仍是勝負難料,七百餘名交州兵的戰鬥力聊勝於無,故而關索還不能棄他們於不顧
回到蠻兵聚集之處,將士們已經埋鍋造飯完畢,許多人都開始吃上了。關索便命全軍在一炷香後啟程,他與廖立也是胡亂吃了一些,很快便集合將士,出發前往望海,並派一名斥候飛馬去向甘醴報信。
另一方麵,甘醴自得知吳軍大量聚集在禁溪南岸後,雖慶幸龍編無恙,但也擔心徐盛用兵有方,他與眾蠻兵一同露宿街頭太不安全。剛好他清楚西麵十餘裏便是望海縣城,遂帶著七百餘名交州兵往西而行。而那些交州兵自沒了營寨帳篷後,這段時間也經常在野外過夜,甚為艱苦。其中也有幾個望海本地人,更是迫不及待想回家見見親人,因此人人對甘醴的決定歡欣雀躍。
熊哲知道後,本想讓甘醴等關索回來再一同前去,可甘醴以先去城中安撫民心為由,先行一步。熊哲隻能命何猿趕緊去找關索匯報。
可能是因為天色將晚,甘醴命全軍加緊趕路,半個多時辰便走完十餘裏路。等到了望海城下,甘醴見城門已關,便朝城頭高聲喝道:“城內守軍何在?”
少時,一名中年士卒從女牆後麵探出頭來,不耐煩地叫道:“城下何人?”
“我乃甘醴!怎麽,劉三汝連我也不認識了嗎?”雖然此刻天色昏暗,但甘醴還是從聲音中分辨出城上之人。當日他隨士徽起兵時,曾在望海招兵買馬,對城內的守軍也都有了解,其中有不少人都被他招入軍中。
“呦!原來是甘將軍啊!”城上的劉三立馬換成無比恭敬的態度,“小人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前幾日有一夥吳兵來了望海,今兒個不知怎麽的,全都坐船走了,還把城內的錢糧寶貝統統都搬光了!”
“呸!這夥卑劣的吳人!”甘醴頓時氣得破口大罵。
“甘將軍您一路辛苦,快進城歇息吧!”劉三殷勤地說完,趕緊命令下麵的守門士卒打開城門。
甘醴此刻也確實覺得十分疲憊,真想在床榻上好好歇息一晚,隨即把手一揮:“好!進城!”
甘醴麾下的交州兵紀律性一般,無法和關索的正規蠻兵相比,好多人看到城門打開,都迫不及待地加快腳步,往城內湧去。可就在甘醴準備催馬前進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洪亮的高喊。
“甘將軍~~~”
“有人喚我?”甘醴頓時把馬頭一轉,隻見原處正有一人飛馬而來。待到起靠近時,七百餘名交州兵已經盡數進了城中,隻剩下幾個甘醴麾下的親兵。
“你是薩番王麾下的士卒?”甘醴見來人是蠻夷打扮,頓時忍不住問道。
“我家大王說,望海城內恐有吳軍埋伏,將軍萬不可輕易進城!”那蠻兵喘了一口氣後,趕緊說道。
“什麽?吳軍?”甘醴聞言,微微一愣。可他猛然間想到些什麽,頓時驚得毛骨悚然,幾乎落馬。
“放箭!!!”
城牆上猛地響起一聲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