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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蠻兵內訌

  很快,漢軍到達李嚴所在的若水河畔大營。在一眾士卒新立營寨的時候,關索帶著幾位將領走進中軍大帳,而李嚴等人似乎正在帳中等著他們。


  此乃關索第一次見到李嚴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關索隻覺得年近五旬的李嚴,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難以靠近的陰森感,而且看此人麵向,更讓關索覺得他城府極深。


  “平北將軍關索,奉丞相之命,領兵前來聽調!”身份有別,關索立刻率眾將向李嚴正色行禮。


  “他便是關索……”而李嚴也快速地大量了一眼這段日子聲名鵲起的關索,不得不說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稚嫩。


  “諸位將軍一路辛苦,隻是這‘聽調’二字,從何說起呢?”李嚴說到這裏,不由得冷笑起來。


  來了!


  聽到這種陰陽怪氣的申儀,關索便知道,李嚴果然要來找自己麻煩……


  “平北將軍,你未得到本將軍令,便擅自領兵與蠻賊魏狼交戰!”李嚴正色高喝道,“你可知罪?”


  麵對李嚴的質問,關索深吸一口氣,不亢不卑地回答道:“軍情緊急,索隻恐魏狼與高定匯合。故而先行出兵,方才大敗蠻夷!”


  “大敗蠻夷?”李嚴眉頭微皺,隨即追問道,“你擒得多少賊兵?繳獲多少物資?可曾讓魏狼逃脫?”


  “末將擒獲魏狼與蠻兵四百餘人,但皆已釋放!”關索並未有所隱瞞,如實回答道。


  前番李嚴便鬱悶關索初來乍到,就能擒獲朱褒,眼下又能有如此戰果,讓他著實有些麵上無光。可當他得知關索竟將魏狼等人盡數放回,心中驚怒之餘,更有一絲欣喜。


  而傅彤、王士等人則是麵麵相覷,皆是覺得關索此舉太過亂來……


  “大膽!”李嚴一拍桌案,厲聲喝道“你既已擒獲賊酋,如何能輕易放走?此舉豈不助戰叛軍之勢!”


  這便是丁奉、向寵等人前番替關索擔憂的地方。關索為了這離間計可謂下足血本,更兼他私自決定此等大事,李嚴這個統帥知道了,豈能一笑置之。


  當然關索既然做了,便已有心理準備,正色回答道:“我臨行之前,丞相便令我伺機離間雍闓與高定二人!更是親寫書信,讓我見機行事!”


  關索又將自己釋放魏狼之事詳細地說與眾人,然後解釋道:“我已對魏狼恩威並用,料其未必會真心與我軍為敵,高定多半也會對其心生猜忌!若是魏狼等人能在叛軍中宣揚我軍仁德,足可亂敵軍心!”


  “此番行事過於倉促,來不及稟明將軍!”關索微微一頓,向李嚴單膝跪地,“還望恕罪!”


  這一番話下來,還算有些道理,傅彤、王士等人皆是愁眉稍展。如今蠻兵實力強悍,若是關索的離間計可以奏效,倒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大大減弱敵方的戰鬥力。


  然而李嚴心中卻更為惱怒,而且已不僅僅是因為關索擅作主張。


  一來他雖接到諸葛亮的書信,讓他伺機離間雍闓與高定,可他卻一時沒有頭緒。他本就自視甚高,前番馬謖寫信說了一個計策,已讓覺得有些難堪。如今一個二十歲的少年還這般有勇有謀,讓他更心生嫉恨。


  二來關索故意搬出諸葛亮,顯然有借諸葛亮之勢為自己開脫,這讓李嚴更咽不下這口氣。


  “南中平叛之事,聖上已全權委托與我!便是丞相計策,也應由我施行!”李嚴大聲怒喝道,“你這孺子自作聰明,放虎歸山,我豈能饒你!”


  李嚴越說越來勁,言語也開始刻薄。關索就算脾氣再好,都忍不住動怒了。


  虧得關索身為平北將軍,李嚴沒有資格私自處斬,要是把關索逼到絕路,隻怕今日死得就不知道是誰了。


  當然,李嚴也沒想把事情鬧大,最多打幾鞭滅滅關索的威風,好讓他知道誰是這支隊伍的老大。


  “護軍將軍,關索此舉雖有冒失,念他前番擊敗朱褒有功,還望寬恕!”傅彤、王士、丁奉與向寵等人皆是跪地替關索求情。眼見關索人緣這般不錯,李嚴也是略感詫異。


  “護軍將軍,眼下大敵當前,還是應當先商議破敵之策!”馬忠這時也出列勸道,“依忠之見,離間之計既已施行,不如將軍親寫書信與雍闓,隻說高定有並其兵馬之心,使二人彼此猜忌!”


  馬忠說到這裏,也是嚴肅地說道:“關索離間之計倘若不成,再治罪不遲!”


  其餘諸將的話,李嚴倒是可以置若罔聞。但馬忠身為丞相府的門下督,背後直通諸葛亮,李嚴倒是不得不有所顧忌,或許今日帳中的一言一行,早晚會傳到諸葛亮的耳中,這也是關索一路上在馬忠麵前十分有禮得體的原因。


  而且馬忠言辭並非一味偏袒關索,讓李嚴也不至於難堪,也算給了個台階。


  “關索,既是眾將求情,我便饒你這次!”李嚴終是沒有進一步責罰,隻是厲聲道,“若是再擅作主張,自作聰明,我決不輕饒!”


  “多謝將軍。”關索見風波就此結束,也不多嘴,隨即退回到隊列中。


  不得不說,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受,關索隻能期望自己早日晉升,省得仰人鼻息,渾身不自在。


  好在關索在來李嚴大營前,便請馬忠出麵幫自己解圍,也說出讓雍闓生疑的方法,否則自己今日怕是少不了受點刑罰了。


  不過李嚴此人著實很難相處,但願這場南中之戰早點結束吧……


  且說魏狼與那夥殘兵敗將撿回一條性命,心中雖是慶幸,但仍有些狐疑。少時,他們便遇上高定那邊的兵馬前來救應,因此一並返回高定軍中。


  “魏帥是說,雍闓歸順朝廷了?”蠻夷的最高統帥高定,在中軍大帳內聽魏狼說明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後,也是驚愕不已。


  “那個名叫關索的將軍,確實這般說過……”魏狼說完,又從懷中掏出了諸葛亮遞給他的書信,“此處還有一封諸葛丞相的親筆書信!”


  “快拿來我看!”高定雖是蠻夷,卻也識得許多漢字,很快便拆開書信,細細地閱讀起來。


  諸葛亮在信中的語氣十分和善,直言雍闓身為大漢開國功臣雍齒之後,本不應被士燮、孫權等人誆騙,現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諸葛亮更讓雍闓利用自己在南中的威望,勸服諸路蠻夷,莫再負隅頑抗。而朱褒身為一方太守竟公然造反,高定同樣是屢叛之人,此二人必不能輕饒,於是諸葛亮讓雍闓誅殺朱褒與高定。


  “不錯!上麵有丞相印章,是諸葛亮的信!”高定再三確認過後,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大罵道,“好你個雍闓,我好心與你聯手,你卻暗降朝廷,還要謀我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雍闓小人,反複無常,必當殺之!”


  豪帥狼岑、冬逢等人皆是氣得咬牙切齒。身高九尺、麵貌抽了的悍將鄂煥更是大步出列,聲如洪鍾地說道:“大帥,鄂煥願領兵前往雍闓大營,定要取他項上人頭!”


  “諸位稍安勿躁!”高定卻不想貿然行動以致打草驚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做計較!”


  何況高定心中還有一絲狐疑,忍不住問魏狼道:“魏帥,那關索還對你說過些什麽?”


  魏狼微微一愣,再快速回想了一遍後,立刻回答道:“僅此而已……”


  “如此便好……”高定嘴上雖是這般說,心裏仍是有些不解。


  至少在他看來,關索就這樣輕易地把魏狼等人全數釋放,想必沒那麽簡單,二人背後或許還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不過礙於場合,高定沒有當麵發作,隻是讓魏帥等人大寨旁另起營帳,好生歇息。由於經過與漢軍的一番交戰,魏狼麾下肯定會有不少受到輕傷的蠻兵,高定便讓魏狼將他們盡數留在自家營中,另請醫匠治療。


  “多謝大帥!”魏狼隻當高定一片好心,自然欣喜地同意了。


  可待到夜深人靜時,高定卻親自傳喚那幾名傷兵,審問關索是否有像魏狼許諾過什麽。


  “那位將軍,好像說要上表朝廷,封魏帥什麽……邑君?”在高定嚴厲地追問下,終有一人顫顫巍巍地開口道。


  “什麽?”聽到“邑君”二字,雍闓臉上竟也露出一絲羨慕嫉妒恨的表情。


  能成為邑君的蠻夷,代表自己的身份得到朝廷的認可,往後在兼並其他部族也更為容易。劉備登基之初,高定曾遣使前往成都,請求劉備冊封自己為定莋邑君。當然劉備知道高定素有野心,更兼前番作亂,自然沒有答應,高定也一直深以為恨。


  “難怪魏狼今日言辭閃爍,看來早與我等不是一條心!”


  想到這裏,高定不由得起了殺心。但考慮到往日情分,高定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明日一早,便以召集今日潰散蠻夷為由,請魏狼先回自己地盤。


  在接到高定的逐客令後,魏狼心中也猜出個七七八八,忍不住心中歎息道:“唉……我好心前來助戰,不想高定竟懷疑我有二心!他既已生疑,我便不宜久留,還是速離此地為上……”


  在召回自己的幾個傷兵後,魏狼更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但他眼下如何敢計較,唯有趕緊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隻是魏狼雖然離去,但是他麾下一些士卒,在未立營寨前,曾在高定大營中訴說被關索釋放的經過。加上朱褒被擒,漢軍援兵已到,因此不少高定麾下的蠻兵對叛亂的前景不太看好,隻當歸降雍闓便能免死,便越發地沒有鬥誌,甚至有人暗中盤算如何能逃往雍闓大營。


  一連幾日,軍中流言四起,高定如何不知,心中越發地鬱悶,便與眾豪帥商議對策,眾人皆言此舉乃雍闓所害,不如趁漢軍休養之際,先去將雍闓殺了,以免後患。


  “漢人之言不可盡信……”高定摸了摸下巴,很快便提議道,“我等明日可設一宴,請雍闓前來!若他肯來,足見其真心,反之則必降朝廷!”


  眾豪帥皆是紛紛叫好,高定也不耽擱,立刻親手寫了一封書信,差人帶給雍闓。


  隻是雍闓那裏也收到了李嚴的書信,直言雍闓至今未能進入永昌,朱褒又被漢軍生擒,叛軍如今危如累卵,雍闓身為開國功臣雍齒之後,不宜辱沒先祖,還是早日歸降方為上策。


  何況高定等人見雍闓勢單力薄,為防其歸降,定會伺機吞並,到時雍闓與他帶往永昌赴任的家眷都要遭殃。


  李嚴的話感情真切,而且能切中要害,雍闓如何不心中躊躇。隻是自己都已經公然造反,若是此時歸順,隻怕往後的日子也極不好過。而且孫權那邊隨時可能進犯荊州,他必須謹慎再三,千萬不能把寶押錯了。


  就在雍闓躊躇之際,高定的邀請信忽然送來,這下可把雍闓嚇得半死,隻說身體抱恙,哪裏敢這個時候參加什麽鴻門宴……


  “此人果然已背叛之心!”


  再得知雍闓稱病不來,高定自然怒不可遏,可讓他進一步確信雍闓歸降季漢的,是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五六十名衣衫襤褸,滿臉灰土的蠻兵哭哭啼啼地跑了回來。高定認出其中幾人乃是當日在邛都,被李嚴那路漢軍所俘虜的自家士卒。看到這些人回來,高定也是又驚又喜,忙問何故。


  “大帥,邛都城內的漢人紛紛傳言,說是雍闓已投降朝廷,更直言大帥狼子野心,絕不可留,所屬部曲皆要屠戮殆盡,以防複叛!”蠻兵如實稟報道,“由於前番蜀將焦璜戰死,許多蜀兵心中憎恨,請願殺盡我等!但太守馬謖心懷仁念,故而放我等一條生路。”


  “除了我等外,其餘之人皆感念馬謖仁德,留在邛都相助蜀軍!”


  “氣煞我也!”高定頓時氣得暴跳如雷,手指南邊大罵道,“雍闓你連我手下敗兵都不放過,我豈能容你!”


  是夜,高定親自率兵突襲雍闓大營,在勇將鄂煥的開路下,猝不及防的雍闓兵馬被殺得潰不成軍,大敗而逃。就連雍闓本人也被鄂煥一刀砍下首級,腦袋還被高定狠狠地踩在腳下。


  人心不足蛇吞象,雍闓本在益州郡內好好地過著舒服日子,卻受了士燮蠱惑,反叛季漢。結果不僅沒撈到孫權封他的永昌太守,還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一眾家眷更是被高定殺得幹幹淨淨……


  雍闓麾下原有三千餘名士卒,此番被高定吞並過半,餘者皆四散逃命。隻是由於雍闓在南中極具威望,也擁有不少忠誠度極高的將士,他們皆痛恨高定背信棄義,因此有數百人前去投奔漢軍,企圖為雍闓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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