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次家訪帶來的啟示
三月裏的小雨總是斷斷續續的下個不停，總是在你不經意間說下就下。雨水密集的拍打在田間地頭，讓剛插下去的秧苗變得搖搖欲墜，梁巧芳身上披著蓑衣，帶著鬥笠，左手抓著一把秧苗，右手快速不停的從左手上拔出一條條秧苗順勢插進田裏。左手的秧苗插完以後，梁巧芳又順手拿起身邊的另一紮秧苗繼續把一條條秧苗插下去。
梁巧芳就像在織衣服樣子，在泛著渾濁泥水的田裏，心裏手巧的把綠色的秧苗一點點的“編製”在田裏麵，插進去秧苗就像是格子衫一樣，橫排豎排，縱橫排列的整整齊齊，而這些都是來自梁巧芳二十多年的農村勞動經驗。
四分地的水稻田，梁巧芳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基本把秧苗全部插完。一邊要忙著管理種植的桃樹，一邊還要忙著打理春耕秧苗的插撥，整個三月份都讓梁巧芳忙個手不停。
葛長寧打過幾次電話給梁巧芳，都因白天梁巧芳外出勞作沒有時間等葛長寧過來家訪。於是葛長寧今天特意約了傍晚吃完飯的時候過去。而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還是一直在下著春雨，葛長寧也暫停了今天跑步的訓練計劃。吃過晚飯後，葛長寧便穿著雨衣騎上單車往梁巧芳的家走去。上次帶著劉軒和劉海坤跑回家的時候，葛長寧一下子就記住了梁巧芳家的位置，因此這次葛長寧騎著單車很快就到了梁巧芳的家門口。
“劉軒媽媽在家嗎？”葛長寧在院子外麵喊道。
大門是打開的，屋裏麵傳來一聲應答的聲音。
“葛老師，你快請進。”梁巧芳走到屋簷下趕緊招呼葛長寧進屋。
“葛老師，你沒淋到雨吧，外麵雨那麽大，你還從學校趕過來家訪，真是不好意思。”梁巧芳繼續說道。
“沒事，劉軒媽媽，這是我們老師應該要做的工作。”葛長寧把自行車推到屋簷下放好，然後取下身上的雨衣，抹了抹滴在額頭上的雨水。
“葛老師，雨衣我幫你掛在門口這裏。”
“好，謝謝。”
“葛老師你快請坐，我家裏比較簡陋，還請多見諒。”梁巧芳放好雨衣好招呼著葛長寧坐了下來。
“哦，沒事沒事。劉軒媽媽，劉軒呢？”葛長寧問道。
“他吃完晚飯上去閣樓房間裏做作業了，要不我叫他下來。”梁巧芳回應道。
“不用，不用，讓劉軒好好做作業先。今天家訪主要也是跟你聊。農忙季節，你都挺忙的吧。”
“是啊，這個月都忙著桃樹的施肥管理，還有秧苗的插播，一個人忙不過來。葛老師真抱歉，幾次打電話給我都沒時間在家等你過來家訪，今天還要麻煩你晚飯後的時間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你也是挺辛苦的，一個人既要照顧家庭還要出去幹農活。”
“哎，都習慣了。”梁巧芳一邊洗著茶杯一邊笑道。“葛老師，你請好喝茶。”梁巧芳把泡好的茶倒到茶杯後端給了葛長寧。
“謝謝！”葛長寧雙手接過茶杯後又輕輕的放到了桌子旁。
“葛老師，劉軒在學校是不是讓你們老師都操心了？他人比較調皮，上課有時也不太專心，成績也不太好，還請老師多點費心教導了。”梁巧芳說話的時候似乎帶了一種愧疚的語氣。
“劉軒媽媽說話客氣了，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我一直都在劉軒的班上負責教語文課，我之前在學校也了解了劉軒過去的一些學習生活情況，比起過去的時候，劉軒在這半年的時間裏進步非常的大。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學習上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他現在都在很努力的去學。”
“平時就隻有我們母子倆在家，我出去幹活的時候，劉軒的姐姐寧寧也會經常過來幫助他輔導做功課。”
“哦，原來寧寧是劉軒的姐姐啊。”
“是表姐，我姐姐先嫁到桃源村，後來我也嫁到這裏，我姐的小孩比劉軒早一個多月出生。所以他們上學也是同時上的。姐姐成績好，所以經常會幫助劉軒輔導作業什麽的。”
“原來是這樣，看來劉軒有個好姐姐，寧寧在班上成績都很優秀，也經常熱心助人。”
“是啊，寧寧是個乖孩子。劉軒就搗蛋多了，以前在班上經常惹出事來。”
“男孩子嗎？生性頑皮也是很正常的。”葛長寧笑了笑道。
“我是怕他會學壞。”
“那倒不用擔心，劉軒他自己有明白是非的能力，之前我也跟他交流過，他也跟我說了家裏上的一些情況。可能也是之前家庭上的原因對他的影響比較大。”
“是的，以前他爸爸還在家的時候經常喝醉酒就打人，整個家搞的家不像家，人不像人，成天自暴自棄的，那幾年劉軒心理受到的創傷也很大，心理上一直留下有陰影，至今到現在我都感到很內疚，內疚沒能給他一個好的家庭成長環境。”
“劉軒跟我說過，每當他不開心的時候，他就會出去跑步。他說跑步可以讓掉忘記很多不開心的事情。”
“哎，跑步我倒是經常看他出去外麵跑，隻是現在很多心裏話他也沒有跟說過，他隻說過他很喜歡跑步。”
“其實，今天家訪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跟跑步有關的。就是劉軒他現在非常喜歡跑步，他跟我說過他想以後當一名長跑運動員。我之前一直在大學做田徑教練，後來我來到桃源村支教發現劉軒他跑步的水平也很不錯，所以我現在也在訓練他的跑步特長。”
“長跑運動員？”梁巧芳略帶驚訝的表情反問道。
“是的，劉軒跟我說過他的理想是想做一名長跑運動員，去贏得世界長跑比賽的冠軍是他的夢想。他跑步確實也有這個基礎能力，所以我今天過來也是想跟你溝通一下，我想把劉軒的跑步能力特長培養出來，也希望你能夠支持劉軒的這個夢想。”
“那會不會影響他的學習？”
“那倒不會，現在他跑步的時間都是在放學後的時間來訓練的，而且跑步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學習上的信心。他現在上課比之前認真了很多了。我想是跑步讓他慢慢找回了自信，跑步也讓他慢慢淡忘了以前那種不開心的經曆，所以並不影響他的學習，反而跑步這個愛好讓他有了堅定的一個夢想。”
“那就好。”聽到葛長寧這麽一說梁巧芳心裏感覺一下子心情舒暢了很多。
“所以我想我們要支持他的這個夢想。而且現在大學也有專門招收體育特長生的，隻要你運動特長足夠優秀，我相信劉軒以後一定能夠去到大學繼續深造學習。”
“葛老師，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
“劉軒其實也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他也說過將來一定要讓你過得幸福。”
“這孩子，我心裏都懂，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就經常一個人在家裏幫著幹家務。就是現在沒能給他一個好的學習生活環境，我自己心裏上感覺挺愧疚的。”
“劉軒他現在越來越懂事，他現在慢慢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我們做家長的其實就是要像朋友一樣多點跟他溝通交流。”
“是啊，劉軒現在他現在也開始慢慢長大了，懂事很多了。
“劉軒媽媽，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你一個人帶著劉軒，在家除了種桃樹和種水稻，還有去上班什麽的嗎？”
“沒有了，就是在家種一些桃樹和水稻。我一個人也不可能外出去打工上班。”
“哦，這樣。我想問一下，像留下來沒有外出打工在桃源村種植桃樹產業的人，一年的產業收入如何？比外麵打工的話哪一個收入會更多點？這個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作為支教老師，其實還有一個任務就是負責調研我們桃源村新農村建設有關的鄉村調研報告，這也是我的其中一個課題之一，希望你不要介意。”
“這個也沒什麽不好問的葛老師，其他人我不太清楚，我自己家裏種了兩畝桃樹，還有四分地的水稻田。你像一畝桃樹每年大概可以產1200多斤的鷹嘴蜜桃，兩畝地就是2400多斤，批發價賣給收購商基本上是五塊錢一斤，好的時候可以賣到六塊錢，這樣算下來的大概一年的收入也就是13000多元收入吧，稻穀是自己種的，多餘的也賣不了什麽錢。所以真正算下來一年也就15000多點的收入，肯定也沒有比出去外麵打工收入多，唯一好的地方就是可以留在家裏陪小孩。”
“現在我們桃源村每年種植桃樹產業有多大呢？”葛長寧繼續問道。
“我們這一片的幾個村加起來種植了大概有一萬多畝的鷹嘴蜜桃，產量還是蠻大。我一個人也種不了那麽地，好多人都是一個人承包了幾十上百畝山地來種的，都是產業化經營了。”
“那這個產業在我們桃源村算是比較大的產業了。”
“是啊，不過也不是每家每戶都在種植這個產業，很多人還是選擇了外出去打工。畢竟搞農業太辛苦了，很多人也不願意讓自己小孩繼續留在農村。有條件的都把小孩送到縣城或者送到外麵讀書。我們沒有什麽大本事，小孩隻能跟著我們多點受苦了。”
“劉軒媽媽你也很偉大，你給劉軒做出一個很好的榜樣，他一定會以為為榮的。”
“葛老師見笑了。其實我們現在農村日子比過去是好多了，隻是越來越留不住人，可能這也是一個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吧。大家生活條件好了都想去到更好的地方去生活。”
“其實我也覺得我們桃源村也是一個生活非常好的地方。”葛長寧說完，梁巧芳笑了起來。
“就是太偏僻了，沒人會願意到我們這樣偏僻的山區來生活的。你說來玩還差不多，來欣賞一下我們這裏的桃花呀，吃吃我們這裏種的大米呀，蔬菜呀。我們現在這個季節就是桃花開的最漂亮的時候。大城市裏的人不是都挺喜歡這樣的生態環境嗎？來看一看，欣賞一下我們這裏的鄉村美景。”
“你說的還真有道理，這也給了我們一個思路就是我們桃源村還可以圍繞著這個桃樹產業來發展其他相關產業，至於怎麽來發展這也是一個要思考的問題了。其實在這裏生活條件好了，我相信很多人還是會選擇願意留下來的。大人留下來了，小孩也會繼續在這裏學習生活，鄉村的文化才會繼續傳承下去。”
“葛老師你說的對，現在我們周圍幾個村的小孩合並在桃源小學讀書，人越來越少的話，學校就沒有人了。”
“是的，所以我也一直思考一個問題，就是鄉村如何能夠在發展的同時能夠留住人的問題。今天跟你聊了那麽多，真是受益匪淺。”
“哪裏的話，我還要感謝你呢葛老師，對劉軒那麽照顧，真是太麻煩你了。”
“不用謝，應該的。今天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葛長看了看手表，起身說道。
“好的葛老師，那你回去騎單車要小心點。”
“沒事，這裏我已經很熟悉了。”葛長寧說完，便離開了梁巧芳的家，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色漸漸變黑，葛長寧騎著單車向著學校騎去。
而一路騎著自行車往學校回去的路上葛長寧則一直在想著剛才跟梁巧芳聊天談話的內容。桃源村三月桃樹花開的季節，怎麽樣能夠讓這個季節變得更不一樣呢，葛長寧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