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捧殺

  絲帕一事就這樣不了了之,雖然寧洪下令不得再提此事,但那日前廳發生的事情仍舊傳遍了整座府邸。


  二小姐送給太子殿下的定情絲帕最後出現在了大小姐身上,而大小姐的絲帕卻不翼而飛。


  眾人都悄聲議論大小姐故意借走了二小姐的絲帕,想以此敗壞二小姐的清譽,卻不曾想竟然丟錯了自己的。


  也有人說,是大小姐真的對太子一見鍾情,卻礙於閨名沒有告人,反而在事發之際推脫給了二小姐,結果慘遭拆穿。


  這些眾所紛紜自然也傳到了寧昭的耳中,對於這個結果她並不感到意外。她給慕容承醫治之後寧渙有意無意的盯著她的絲帕,她如何不知道寧渙動了歪心思,所以那日在還她絲帕的時候就做了替換。


  她們二人的絲帕本就是用同一塊雲絲製成,手感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麵繡的字。而寧渙當時也正好因為她醫治好了慕容承而轉移了注意力,竟然蠢到忘記檢查那塊絲帕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以至於出了如此洋相,顏麵掃地,還受了陳氏的責罵。


  自此寧渙閉門不出,直到這一日太子門下有人舉辦詩會,特意邀請寧昭和寧渙同去,她們姐妹二人才再次見上麵。


  這一世的事情發展與寧昭腦海深處的記憶逐漸偏離,宮宴、詩會皆是前世的她不曾參加過的,對此,她也是喜憂參半。


  興許寧渙後來也明白是寧昭事先動了手腳,見到她時便不再表現的過於熱絡,一路上都隻是不鹹不淡疏遠。


  就連到了詩會上也沒再招呼寧昭,自顧自地和自己的閨中密友坐在一起交談。


  前些日子受的委屈她還一直記在心上,正想著要如何扳回一局,便聽到有人作了一首極佳的詩句。


  計從心起,寧渙盈盈站起了身,聲音端的是悠揚婉轉:“今日能在此賞到如此絕佳的詩句,實屬一大樂事。好詩不當如此孤單,何不以一副妙法丹青相配?”


  她擅長琴棋書畫,在京城的才女圈頗有盛名,所以她說的話也成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席間有人回應道:“眾人都知寧大小姐畫得一手好畫,平日裏都難得見到寧大小姐佳作,難道今日我們如此幸運能見到寧大小姐露一手?”


  寧渙輕笑一聲,以袖掩麵,謙虛道:“公子謬讚,今日要獻畫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寧昭。”


  冷不防被點到名字,寧昭抬起了頭,就見周圍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隨即又聽得身旁一名女子似是嗤笑了一聲,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滿了鄙夷:“就她?渙兒,你確定她會丹青?可別到時候丟了臉麵。”


  “是啊,”又有一名女子附和道,“她不過是你府上的庶女,平日裏我們這些詩會花會都是不會邀請庶女的,她今日怎麽又眼巴巴地跟著你來了?”


  “還能是什麽,想出風頭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幾斤幾兩,可別到時候貽笑大方。”


  說著,席間又是一陣哄笑。


  寧渙佯怒,嗔怪道:“昭兒雖是庶女,可母親一直將其視為己出,所受的教導與我皆是一樣的,父親母親都說,昭兒的才智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平日裏沒有機會展示而已。”


  “既然如此,何不請昭兒妹妹露一手?”說這話的正是諷刺寧昭庶女身份的那名女子,眼裏滿是幸災樂禍。


  這些開口的人寧昭都眼熟,基本都是平日裏圍著寧渙轉的,所以為了討寧渙歡在這捧高踩低。


  有她們這陰陽怪氣,寧昭如何不明白寧渙是想要她當眾作畫,而寧渙又認定她對此一竅不通,下定決心好讓她當眾丟臉。


  寧昭心中不由得暗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天,她又開始作妖了。


  迎著眾人或嘲笑或戲謔的眼神,寧昭站起了身,坦然說道:“小女子畫技實在不精,恐會讓大家失望了。”


  寧渙催促道:“無事,就當隨意露一手罷了。”


  寧昭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的那一瞬眼底卻是染了些許笑意。


  她的確是會讓眾人失望,不過是會讓那些想要看她笑話的人失望而已——真當她上輩子白點的技能支線了!


  寧昭鎮定自若地走向早已準備好的桌案旁,不疾不徐執筆輕蘸墨汁,在宣紙上落下一筆。


  隨即筆鋒流暢,手腕翻飛,作畫過程竟無絲毫停頓。


  “我倒要看看妹妹畫的什麽……”


  寧渙笑著走近,卻在目光觸及到宣紙之上時,嘴角的笑容和話語同時戛然而止。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竟不受控製地後退了幾步。


  片刻後,寧昭最後一筆落成,提筆的那一瞬間,竟無端地有股氣勢迸發開來,多了睥睨天下的味道,讓人不自覺心頭一凜。


  直到她展開自己的畫作,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卻又在看到她做的畫時瞬間怔愣。


  這是一幅水墨畫,畫中隻有簡單的山水和一葉扁舟,但落墨的地方深淺卻恰到好處,整幅畫的意境深厚,竟和先前那人所作之詩相得映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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