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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君山有鼇

  每每想到過去的事情,甘奎總是靜靜的站在莫天峰的一處崖邊,望向湖對岸的那個漁村,那裏有他的親人。可惜他現在還是沒有辦法將弟弟妹妹接到自己身邊來。


  當然現在他站在那裏並不是在想這些,而是因為昨天他派人劫回來的一老一少兩個讀書人,實在是麻煩的要命。


  本來在洞庭湖中大大小小有十幾支水匪,從他領著兄弟們做起水中營生後,就沒有打算當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可惜他不當,其他的水匪就會將他當做異類,於是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在和其他的水匪在鬥爭。


  終於有一日靠著他出色的本領一統洞庭湖南麵的水域,與北麵的水閻王可以分庭抗禮了。他便占了君山,建了摸天寨,囤積糧草兵器,有朝一日一統洞庭。


  和他不同的是北麵的水閻王是徹徹底底的水匪,不管你是官船民船,隻要被他的人看到了,人財兩空。最叫甘奎看不起的是水閻王是個言而無信之人,這家夥有時候綁了什麽大人物,也不弄死,先是派人去要贖金,等贖金送來後才將人殺掉,還要將人頭送回去,告訴死人家裏的,給的錢不夠,隻能殺人了。


  這樣的日子又維持了一段時間,忽然有一日從羅縣來了一個人說是要見他甘奎。他不知道是什麽人,等見完後,聽了那人說的,甘奎有些猶豫了。無它,那人是蕭銑派來的,事情隻有一件,以後洞庭湖南邊水上的事情要聽蕭銑的話,好處就是以後不需要他們做什麽,每個月都有大量的銀錢送來,甚至還有糧草兵甲,條件隻有一個,什麽時候蕭銑需要他們,他們什麽時候就要聽令行事。


  等那人走了後,甘奎便派了自己人去了一趟羅縣打聽這個蕭銑是什麽人。水匪的眼線能打聽到什麽東西,最後隻是告訴他蕭銑是羅縣縣令,而且是個了不起的縣令。羅縣在他的治理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甘奎對官府的人深惡痛絕,怎麽也不相信嘍囉說的話,便自己悄悄去看了一眼,還真的是嘍囉說的那樣。不過縈繞在他心中的問題,怎麽也解不開,這樣的縣令為什麽會來招安他呢?

  他悄悄的進城,卻瞞不過蕭銑的龍衛,於是蕭銑便派人將他請進了縣衙。甘奎第一次感覺到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被人家認出來了。等進了縣衙,蕭銑沒有見他,又是上次去君山的那人接待的他,還熱情的請他去參觀了在縣城外的兵營。


  這個兵營名義上叫做羅縣衛,實際上早就被蕭銑控製了,裏麵的所有人都是蕭銑的部下。在看過這些官兵操練之後,甘奎知道就算自己不答應也不行了,隻要這樣的官兵想要去剿滅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於是甘奎光棍兒的很,直接就在縣衙裏便應下了此事。接著便領到了這個月蕭銑發給他的糧草銀錢。不過他也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洞庭湖北麵的水閻王在他之前就已經投靠了蕭銑,這下可讓他大吃一驚。


  不過說來說去他也就是個沒有多少文化的水匪,沒有多少大局觀,有些事情想不清楚也就不去糾結了,帶著銀錢糧草回到了山上。之後兩三年根本就沒有什麽事情讓他去做的,甚至連要求都沒有。


  甘奎也不知道蕭銑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白給他東西,不過樂的清淨。有吃有喝,又不用動彈,誰不願意!


  好日子到頭了,有一日蕭銑終於給他下達了任務,帶著他的水匪在洞庭湖中劫掠,不論官商,一概劫去就好,不過有一條,官員不可殺,其他都不管,劫來的東西自己留著。


  麵對這樣的任務,甘奎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與其說是任務,還不如說是蕭銑在告訴他怎麽樣去做一個合格的水匪。


  之前的獨角鼇可是隻劫官船不劫民的,現在好了,一動手就徹徹底底的成了水匪了。糾結了半天,最後甘奎決定陽奉陰違一回,看到官船還是老樣子,見到民船直接裝作看不到就好。


  於是洞庭湖中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洞庭湖北麵一時間沒有一艘船,南麵卻全部都是民船。蕭銑自然知道這些事情,不過他並沒有因為甘奎這樣做而生氣,相反,他對甘奎卻是另眼相看了。


  最後蕭銑幹脆告訴甘奎,你隻劫官船就好,民船交給水閻王吧。


  就這樣洞庭湖中再沒有往昔的熱鬧和繁盛,許多漁村漸漸的遷向了北邊的長江邊上,在那裏開始捕魚。


  緊接著蕭銑的第二次任務又來了,叫甘奎和水閻王一起出洞庭,駛往長江段,在那裏劫過往船隻。還是老規矩,他劫官船,水閻王劫民船。


  這次甘奎幹脆就沒有說什麽,直接就行動吧。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的來到了大業十二年二月,甘奎接到了他的第三個任務,在洞庭湖中等一個人,把他劫了,然後好好的養著,不要虐待。


  甘奎是個很聽話的人,不是說他不想問,而是知道問了也白問,這幾年和蕭銑相處下來,他越來越覺得這個蕭銑縣令是個神秘的人,是個有大誌向的人。


  所以昨天便派了二寨主於開山帶著泥鰍幾人去劫人,沒想到剛出去便劫了回來,他還覺得太容易了。


  誰知道人是劫回來了,麻煩也隨之而來。


  也不知道劫回來的那個叫高士廉的是個什麽人,從他醒來後就沒有消停過,不是叫嘍囉來喊話叫他過去,就是說什麽皇帝罔顧民生,不務正業,勾結匪寇,禍害忠良。


  本來聽泥鰍說這個人是個硬骨頭,劫的時候就和一般人不一樣,還大義淩然的要死。甘奎也沒有在意,再厲害的人往水牢裏一扔,把洞口一封,黑天黑地的,沒有半天就得服軟。


  誰知道人家就是塊硬骨頭,從醒來到現在這人的嘴就沒停過,反正說的是啥聽不懂,倒是讓看押的那些嘍囉們不厭其煩。這些還好說,關鍵是這人好像發覺了他不敢殺人一樣,早上的時候居然自己用頭往牆壁上撞去,還說再不見你們的匪首就自戕而死。


  甘奎得到的命令可是要活的,而且是不能受虐待的那種,現在人家以死相逼,還真的抓住了他的痛腳,沒辦法,已經有兩撥嘍囉來請示了,甘奎隻好親自去見見了。


  水牢就在君山腳下,是一個天然的洞穴,甘奎占了君山後,便親自在山上走了兩天,看好了地形,然後便將自己的大寨設在了半山腰上,又在山頂出建了一個大廳,取名摸天寨,其實那隻是一個空寨,真正的家當都在半山腰處,這就是甘奎的精明之處,他很清楚如果有一天能攻上他君山的官軍,一定是蕭銑的那支軍隊,於是就有了摸天寨這個幌子。


  君山下的洞穴很多,天然大洞不下四五個,其中兩個是他的水寨,其中有劫來的官船七八艘,還有兩艘戰船“黃龍”大艦,“平陳”、“炸艋”等四五艘不同型號的朗船,以及無數的小舢板。


  “黃龍”大艦,是當年隋文帝南下平陳時建造的戰船,每艘能載一百兵士,還有一種“五牙大艦”能裝下八百多兵士。朗船其實就是運輸船,主要是運載糧食兵器用的,但也有一些是專門為水軍將領乘坐而造的,也都是隋文帝親自下令監製的。


  這些船都是甘奎從巴陵郡起事時弄來的,一直也沒有用,藏在山洞中,平時就是用些漁船和舢板。


  兩座水寨之間的便是水牢了,水牢的山洞很深,水道蜿蜒多岔路,要是沒有識路向導的話,別說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也出不去。


  甘奎終於站到了水牢外,點起火把,借著光亮看向牢中的高士廉。當他和高士廉的目光接觸時,甘奎忽然有種擔憂,莫名的擔憂。


  高士廉還是那樣站在牢房內,眼睛平視著甘奎,雙手背在身後,輕輕揉搓著。天氣寒冷,又在水中泡了一晚上,說不難受那是假的。不過文人有文人的傲骨,可以被折磨,但決不能被人看不起。


  迎著高士廉的目光看了一會兒,甘奎覺得自己後背有些濕了,不知怎麽的好像張不開嘴。高士廉冷笑一聲道:“你就是匪首?”


  甘奎想要罵回去,可還沒有說話,高士廉又道:“想要殺我,就快些動手,不殺的話,就放我和我的老仆出去,拖拖拉拉,一點兒痛快勁兒都沒有,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賊人,楊廣是怎麽看上眼的!”


  甘奎鬱悶的要死,聽人家的意思,自己這個寨主好像還沒有一個肉票有魄力呢。再看看高士廉輕視的目光,甘奎終於喊了起來:“他娘的,我看你真的活膩歪呢,也不看看你這是在哪兒,還敢這樣和俺說話?”


  “我倒是想知道這是哪兒?你敢告訴我嗎?鬼鬼祟祟,雞鳴狗盜之輩,還想抱楊廣的大腿?趁早死了心吧。告訴你,不管我的結果怎樣,好歹我也是堂堂三品大員,就算死了,他楊廣也得給我個哀榮。你們呢?一輩子藏頭露尾,隻配活在這種黑暗的角落裏,到死都沒有人憐憫,隻會落個罵名!”高士廉大罵。


  “你說什麽?”甘奎有些驚訝了。


  “不要裝腔作勢了,告訴你吧,就算你們將事情辦完了,楊廣會放過你們嗎?他會叫你們活著去告訴天下人,他堂堂一個皇帝,居然用這樣的方法去殺害一個三品大員,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皇帝?三品?你,你是三品大官兒啊!”甘奎徹底不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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