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562章 不共戴天

  第562章 不共戴天

  手刃仇人,為母報仇,可顧昭華心情卻依舊沉重。


  因為娘再也回不來了。


  陽光下的少年一身戎裝,耀眼如火,可眼神卻再不是昔日的懵懂。


  經歷了這麼多,這個少年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冷靜隱忍又殺伐果斷。


  可這代價太過沉重。


  若是可以,趙恆寧願他還是當初那個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邊叫五哥,連牢房都要和他住一間的傻小子。


  李落羽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大概她到死都不願相信,自己冒著危險進密道穿上的這身先皇鎧甲讓她更快送命。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先皇鎧甲又算什麼。


  即便是當今的鎧甲,這一箭他也是要射的。


  顧昭華的目光從李落羽身上收回,眼眶微紅:「哥,剩下的事留給你了,我還要回府為我娘守孝。」


  「去吧!」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的那個少年彷彿是上一世那麼久遠了。


  府兵在密室里發現了靜慈師太的屍體,密室還有幾個箱子,他們自然不敢擅自打開,稟報了趙恆。


  箱子打開,是幾箱金子,這應該是李落羽藏在這裡的。


  角落裡還有隻箱子,落滿了灰,看起來有些陳舊。


  趙恆讓人打開,裡面是些撥浪鼓,九連環,風箏,兔子燈……小孩子玩具之類的東西。


  還有一副畫,陸瑤好奇打開,畫上是位婦人還有哥孩童。


  婦人正是靜慈師太,而那個孩童只是個背影,蹣跚學步,但從他的動作看起來憨態可掬。


  這幅畫應是慶王畫的,上面有他的私印。


  他畫這副畫時大概已經知道看不到未來孩子的模樣,所以只畫了背影。


  這副畫里傾注了濃濃的父愛,慶王應該很喜歡靜慈師太,也很喜歡她肚裡的孩子,不然不會特意畫這副畫留給她。


  這個密道不算大,雖不能出城,但可以通向府外,當年的慶王為什麼不用這條密道偷生,而是選擇走上那條路。


  權力……


  到底有多大魔力。


  陸瑤合上畫卷,放回箱子,緩緩道:「讓這箱東西隨靜慈師太陪葬吧!」


  她答應過她,給她母女最後的體面,這箱東西本就是屬於她的,就隨她去吧。


  趙恆伸手攬住陸瑤低聲道:「好!」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的擔心,永遠不會發生。


  李落羽已死,霓裳閣覆滅,待解決了清河,這一切便徹底落下帷幕。


  趙恆派出去找清虛道長的人還沒有消息,直到晚膳時分,青雲匆匆回來:「主子,道長在城外李家酒肆,清河也在!」


  「知道了,你去準備一下,這就出發!」趙恆吩咐道。


  待青雲出去後趙恆才道:「我去去就回,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陸瑤不想他分心,點頭道:「好,我知道!」


  前幾日秋老虎肆虐了幾日,這兩日溫度又下去了,夜裡已經能感覺到秋風的涼意了。


  他們是春日成的婚,轉眼已經是秋天了,過幾日便是中秋了。


  陸瑤瞧著天邊已經快滿的月亮,站在那沉默了許久。


  夏竹不解:「小姐,那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嗎?」


  陸瑤搖頭:「是沒什麼好看的,千百年都是如此,只是看它的人不同罷了。」


  「小姐今日怎得如此傷感?」那前朝的餘孽都消滅乾淨了,以後再不會有人搗亂,怎麼看小姐卻是更難過了呢。


  「不是傷感,只是……」只是覺得可惜罷了。


  江源和鄭紫嫣,慶王和靜慈師太,若沒有這些爭權奪利,他們應該很幸福吧。


  「只是什麼?」夏竹問道。


  「沒什麼,進去吧!」


  李家酒肆

  路邊的小酒館,店面不大,客人大多都是過路客,這是進京城的必經之路。


  平日里客人雖不能說多,但也不似今日這般冷清,就坐了一張桌,兩個客人。


  因為今日這裡被包了場,老闆和小二準備好酒菜后都放假回家了。


  沒錯,酒館里的兩個客人正是清虛道長和清河。


  「這麼多年過去,這裡看起來並無變化!」清河笑道。


  當年他們二人第一次隨師父進京,路過此地,便在這裡歇腳。


  師父他老人家並不愛喝酒,他和師兄愛喝,這家酒館不大,酒卻十分不錯,他尤其喜歡這個味道,因為喝著像他娘釀的酒。


  後來他便常常溜到這裡喝酒,走的時候還會帶兩壇,師兄知道后也常陪他一起。


  說起來,他這個師兄倒更像他的師父,當初求師父收他為徒的是他,後來師父要殺他,為他求情,求師父留他一命的也是他。


  清虛大他十多歲,亦父亦兄,於他有恩,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可這個對他最好的人要殺他,追了他這麼多年,也成了最恨他的人。


  ……


  清虛道長倒了兩杯酒,端起自己面前的酒飲下,杯口朝下向清河示意。


  清河看了眼面前的酒,笑了笑並不去拿。


  清虛道長伸手拿過清河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用袖口將杯口擦了擦又放回到清河面前。


  清河笑著拿起酒杯,給自己的杯子重新斟滿,這才舉起喝下:「師兄勿怪,畢竟想我死的人太多,包括師兄你!」


  「你已被逐出師門多年,這聲師兄著實不必。」清虛道長看著對面的清河。


  清河大笑,放下酒杯:「這麼多年,師兄還是不肯原諒我,你可知,我從未想過害你,在苗疆時我不過是想把你留在那裡,不讓你多管閑事,你為何就不能放下。」


  他若那時想要殺他,他哪裡有機會給他的好徒弟送信。


  他倒好,眼睜睜的看著他中了陸玉庭那混蛋的毒,若不是他命大,哪裡有命回來京城。


  那個西域窮奇就是他送給陸玉庭的大禮。


  「放下,如何放下?是我引你入師門,是我求師父放你一條生路,卻害了師父,害了那麼多人命,我如何放下!」


  「師兄啊師兄,你修了這麼多年的道,都是白修了,這世上不是你不去害人,人家就不去害你的,你活了一大把年紀怎麼還如此幼稚,如此糊塗。」清河一雙眼睛如鷹般銳利。


  他雖也是一身灰白色道袍,可和清虛道長的仙風道骨不同,看起來十分陰邪。


  「師父他老人家害你了嗎?定國公世子又與你何怨,你挑撥南疆王作亂,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和將士?」清河直視著清河的眼睛。


  清河不屑的笑:「所以我才說你糊塗,你以為師父他會真的放過我?他不會,所以我才先下手,至於那個傅沛,誰讓他多管閑事,壞了別人的事,這世上又有哪條規矩說他可以害人,人不可以害他?這世上強者便是道理,強者便是規矩……」


  清河突然覺得舌頭有些麻,說話不順暢,手指也是僵硬的。


  清河不可置信的指著清虛道長,拼力才說出幾個字:「你,你……下毒!」


  清虛道長搖頭:「我最討厭的便是下毒這種手段,怎麼會下毒!」


  「那這是什麼?」


  「我新尋得的一種草藥,類似麻沸散吧,需用酒送服!」清虛道長不慌不忙道。


  「你……」


  若是毒,他還有辦法接,可這種麻痹人身體的草藥,無解。


  清河按著桌子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腿也不會動了。


  「別費功夫了,沒用!」清虛道長表情淡淡,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的飲下。


  「你什麼……什麼時候……」清河舌頭不聽使喚,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我什麼時候給你下的葯是嗎?」清虛道長笑了笑:「酒無事,杯子也無事,葯在我的袖口上!」


  他知道清河多疑,怎會在酒中下藥?

  清河想笑,卻笑不出來,沒想到他用了一輩子毒,居然被從不用毒的師兄算計了。


  好,很好!


  不過,這草藥用不了幾個時辰便會自行消散,並無大礙。


  清虛道長伸手將酒罈砸向前面的酒櫃,酒柜上的酒落下灑了一地。


  他從衣袖裡拿出火摺子,火光亮起那一瞬,清河像是想到了他要幹什麼,可他來不及阻止,清虛道長已經將火摺子丟了出去。


  轟的一聲,火焰四起,迅速蔓延。


  清河大驚:「你,你就這麼恨我……」


  清虛但笑不語,繼續喝自己酒壺裡的酒。


  這酒館不過是三間茅草屋,火勢幾乎是一瞬就燒了起來,有嗆鼻的煙味。


  他們旁邊的桌椅都燒了起來,清河想動,可身體徹底動不了。


  他想笑,笑不出來,在漫天的火光中表情怪異。


  火勢越來越大,他身上的麻沸散一時半會兒消退不了,他今日大概要死在這裡了。


  大笑過後的清河,表情平靜下來,「走……」清河好不容易擠出一個走字。


  清虛聽到他讓他走,倒是愣了下,隨即搖頭道:「今日你我,誰都走不出這房間!」


  「走!我……我……從未想過……害你!」哪怕是到現在,他都未想過他死。


  他這一生,少時窮困,受盡屈辱,是他救他,是他教他,於他有再生再造之恩。


  對他而言,清虛是這世上最大的善,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善。


  他不想他死。


  可清虛道長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毫不動容。


  火已經燒到清虛道長後背,清河臉抽了抽:「你恨我,我……死便是!」


  清虛道長閉目,手中拿著自己的拂塵,像是感覺不到後背的灼燙。


  清河想站起來,卻跌在地上,他伸手拉清虛道長的道袍:「走!」


  清虛道長睜開眼睛,看著腳邊的清河,憶起了當年。


  他第一次見清河時他便是這樣拉著衣角,髒兮兮的手在他灰白的道袍上留下了幾個黑乎乎的指印。


  那時他也就十一二歲吧,一身的傷,瘦骨嶙峋,十分可憐,他把他帶回師門,養了好幾月才像個正常孩子。


  要是那時他沒有心軟讓師父留下他,沒有教他那些本事就好了。


  「師兄……」


  清虛道長知道,他是讓他走,可今日,誰都走不了。


  「不用麻煩了,我中了你的西域窮奇,活不過明日!」


  清河不可置信的看著清虛道長,眼睛幾乎要溢出血來,他著急的說不出話,哇哇的叫著。


  怎麼會是他?

  怎麼會是他?

  清虛道長十分淡定,也許這就是命,一切從他而起,也由他結束。


  火已經燒著了清河的衣服,只是他服了草藥,感覺不到疼,只能看著自己全身被火籠罩。


  清虛道長也一樣,可他坐在那,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清河本來是拉著清虛道長的衣角,衣角燒著了,他的手便扯住了他的腳腕,直到大火將兩人徹底吞噬他也沒有鬆開。


  趙恆趕到時,火光衝天,茅草屋燒的很快,裡面又灑了酒,根本沒有救的機會。


  「師父……」趙恆跪地大吼,撕心裂肺。


  沒有人回應。


  青雲和青鸞一人扶著趙恆一條手臂,生怕主子一個衝動便衝進去了。


  「師父……」


  寂靜的夜,空曠的山野,回應他的是漫天的火,是嘶鳴的鳥叫,是耳邊似在嗚咽悲鳴的風。


  火勢熄滅時,暗衛從廢墟里找到兩具屍體,已經辨不出面容。


  趙恆一眼便認出,那具盤著腿的是師父。


  因為清虛道長的姿勢,一碰那些骨頭便斷裂了。


  趙恆一點一點的將師父的屍骨收好,用布包著,一路都捧著,生怕不小心再摔了。


  長公主殉國,清虛道長為救聖駕離世,皇上停朝三日,舉國哀悼。


  長公主封護國長公主,清虛道長封護國國師。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