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冥嬰
天色蒙蒙亮時,三個人稍作收拾暫離青藥穀。
日頭高照時,三人出了青藥穀,再走不遠處就是一處村落。
“等等,讓我緩緩!”眼見前麵有了人聲,蕭風忽然拉了下歐陽子,便雙手撐著膝蓋開始大口喘氣。
兩個老人都屬習武之人,就是刻意等蕭風,也走得不慢,蕭風這一路幾乎都是跑下來的,難免有些受不了。
“讓你逞強,自作自受了吧。”歐陽子彎下腰,幸災樂禍說。
“我樂意。”蕭風抹了把汗,瞪了老人一眼,又深呼吸幾口氣,“我還沒問,一共幾個村子?”
“八個。”歐陽子笑嗬嗬說,拍拍少年肩膀,“撐不住就說啊,爺爺不嫌棄你拖後腿的。”
“沒事,沒事,才八個。”蕭風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臉,“行了,走吧。”
有了人煙,兩個老人的腳步便不自覺慢下來,蕭風跟得稍微輕鬆了些。
沒多久便有短褐村民擦身而過,很快有人認出了兩個老神仙,雖然上次沒什麽建樹,這卻並不能降低兩個老人在一眾村民裏的聲望,簇擁著三人便往村子裏去了。
村子不大,三十多戶人家,住的是清一色的草廬,圍了一圈柵欄,如果不想來意,就真有那麽點阡陌交通,雞犬相鳴的悠然自得了。
村子裏的孩子不多,嬰兒也就兩家,三人也用不著村民領路,打發了他們,自個兒往村東頭去了。
聽著一夥兒村民大呼小叫著老神仙,兩個老人隻覺得很沒麵子。
村東頭那家是對年輕夫婦,丈夫出去勞作了,留了少婦在家照看孩子。
嬰兒兩個月大,是個女嬰,相貌很是玲瓏,三人見了卻都皺起了眉頭。
蕭風看看青綠色嬰孩,又看看主人家,一時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得好。
“飲食睡眠可正常”青木南麵不改色伸手探脈,隨口問。
“回老神仙,都很正常,就是這模樣……”少婦說了兩句,很快說不下去了,捂住了嘴巴。
青木南皺了皺眉,“去端碗白開水來。”
“哎。”少婦應了聲,便跑了出去。
“怎麽樣?”歐陽子湊上來問。
青木南搖搖頭,“你再看看?”
歐陽子點了下頭,拿出根銀針紮了下女嬰手指,忽然低叫了聲,“怪事。”
蕭風正偷摸摸伸手去碰那女嬰,被歐陽子一叫嚇了一哆嗦,心虛問,“怎麽了?”
“你看這是什麽東西。”歐陽子將女嬰的手指抓起來給兩人看。
“這個應該不是血吧?”蕭風看著那綠油油的一小滴,不確定道,又反應過來,“難道她裏麵已經爛了?”
“你再看看這個。”歐陽子又把銀針遞過來。
蕭風與青木南都有點麵麵相覷。
銀針針頭竟然給融了,這個有點誇張了啊。
“再紮其他幾處看看。”青木南中肯道。
歐陽子幹脆取了針包出來,還沒紮,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我去拖一下。”蕭風眨眨眼,說著已經跑了出去。
歐陽子抬頭看了眼蕭風,覺得有點不妥,不過也沒想起來哪裏不妥,便低頭繼續忙活。
又過了會兒,兩個老人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這女嬰百分之百是沒活路了,可這呼吸平緩,脈象正常是怎麽回事?
“要不,剖了看看?”歐陽子提議。
“她會同意?”青木南偏頭示意了下外麵。
正在這時,外麵忽然有女子驚呼了聲,緊接著是桌椅側翻聲。
“壞了。”歐陽子眉頭一跳,他終於想起來哪裏不妥了,連忙衝了出去。
青木南也趕緊跟了出去。
這一會兒的功夫,整齊的院落裏已經淩亂,原本靠著牆的躺椅已經摔得四分五裂。
蕭風靠著牆深呼吸,麵色並不好看,不遠處躺了兩個人,一個是主人家,另一個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黑衣鬥笠人。
歐陽子剛想問,忽然聽到房間裏有動靜,臉色不由一變,“調虎離山。”
青木南在歐陽子後麵,聞聲又跑了回去。
緊接著,倏忽一道黑影從房梁那頭跑了出來,緊接著又一道影子追了上去。
歐陽子看追不上便索性當沒看見,到蕭風旁邊,抓起蕭風的手探脈,“怎麽回事?”
“忽然冒出來的,我也不太清楚。”蕭風皺著眉頭說,“您這針法真是神了,我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沒事,沒事。”歐陽子在蕭風身上按了幾下,“好受點沒?”
蕭風搖搖頭,示意了下躺著的黑衣人,“去看看。”
“行。”歐陽子點頭。
蕭風下手不重,那人還是活的,隻是能不能問出的事來還真不好說。
歐陽子扯了鬥笠人的帽衫,怔了下,又將鬥笠人渾身上下翻了翻,除了一柄匕首,幹淨得連一枚銅錢都缺。
“影子。”歐陽子挑了挑眉,“這種,江湖上竟還有人用,真是……”
“喪心病狂。”蕭風皺起眉頭看著那張好像被剝了皮的可怖麵容說。
“惡心就別看。”歐陽子將鬥笠又給黑衣人帶上,隨手紮了幾根針在他身上,“你怎麽看?”
蕭風搖搖頭,又去看少婦,剛才他要動手便順手把她給點了,“這個,怎麽辦?”
他說著,抬頭看了向門口。
青木南臉色很難看從外麵進來,“沒追上。”
“那嬰兒呢?”歐陽子問。
“你們過來。”青木南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往屋裏走去。
蕭風與歐陽子趕緊跟進去。
屋子裏有股很奇怪的香味,淡淡的,但有點讓人反胃。
不過,很快兩人的關注點就不是這個了,因為他們看見小木床上那個孩子已經沒了,繈褓被一灘綠色汁水染得看不出本來模樣,似乎真如村民們所說,嬰兒變成一灘水了。
“化了?”歐陽子古怪道。
“我進來時就這樣了,那人懷裏沒有嬰兒。”青木南臉色難看說。
“有點難搞。”歐陽子有點發愁說,一瞥蕭風,見他竟然在往那灘綠水那裏伸手,嚇了一跳,一把拉住,“不想活了?”
“不是,我是在想,這東西不是有人碰過了嗎,應該沒事了。”蕭風眨眨眼。
歐陽子怔了下,“你是說那兩家……”
“試試。”蕭風微笑了下,亮了亮手裏的一枚銀針,拿過去探了探。
針尖發黑,但沒有融掉。
“不是一種東西了?”歐陽子皺起眉頭問。
“我不知道。”蕭風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快,去下一家。”青木南斬荊截鐵說,一馬當先跑了出去。
歐陽子跑了兩步,見蕭風沒跟上來,轉頭看他。
“我跑得太慢,就不去了。”蕭風擺擺手說。
“別胡鬧。”歐陽子皺了下眉頭,就去扯蕭風。這小家夥呆在這裏,若那人再跑回來,豈不是要出事。
“放心,他們不會回來的。”蕭風一步跳開,笑眯眯說,“爺爺快走吧,青木前輩可走遠了。”
歐陽子古怪看蕭風,他清楚蕭風正事上從不胡鬧,必然是有了打算,便不再強求,“那行,你注意安全,爺爺盡量早點回來。”
見蕭風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蕭風便繼續去看那個繈褓。
他將繈褓整個攤開,見到繈褓上一大片綠汁,沒什麽古怪的。
“可是,為什麽是浸上去的呢?而且頭部那塊形狀真是奇怪你。”蕭風輕描淡寫想,將繈褓小心拿起來,放在一邊,下麵的被褥已經被浸染了一大片,綠油油的。
他又拿下來一床薄褥。
在下麵也被染了巴掌大一片,隻是染得形狀有些古怪,像一個縮小般的娃娃。
蕭風眉頭挑了下,想了想,忽然意味不明哦了聲,開始四下打量屋子。
找了半天,找出來八隻蟑螂,兩隻耗子,從牆角發現了七簇蜘蛛網,兩個老鼠夾,三個銅板,沒有其他了。
“真走了嗎?”蕭風輕輕歎了口氣。
房梁上一滴水狀的東西滴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在蕭風頭頂上。
蕭風微微側身避開,那滴水模樣的東西便砸在地上,發出滋滋滋的一陣聲響。
蕭風抬頭,看到房簷上有隻很小的綠手。
“這世間果然無奇不有啊。”他忍不住感慨。
房間裏忽然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尖銳叫聲,緊接著一個綠油油的小東西從房梁上撲了下來,速度竟是甚快。
蕭風身形一閃退開十餘步,微微皺起眉頭。
昨天歐陽子說給他鬆了個針,可現在似乎沒什麽作用。打那個沒臉的人時,他招式出得急,便沒多想,現在看來是真沒給他鬆。這個老前輩啊,真是害慘他了。
他看著不遠處綠油油的袖珍嬰兒,眼神古怪。
去年,他在入黑暗峽穀前在酆州遊曆過一段時間,有個小城信仰一種叫冥嬰的東西,他便順手查了點資料,當時沒找到這種東西,如今想起來,現在的小東西跟描述的就很像嘛。不過這種東西不是畏生,白日不出嗎?現在是怎麽回事?
嬰兒卻沒耐心跟蕭風耗,停了也就兩個呼吸,嗖一聲沒了影子,再看見便到了蕭風腳邊,伸出小手便抓了過來。
蕭風一步跳開,他可不想實驗冥嬰是不是真渾身劇毒,觸之身腐。
“哇!”嬰兒忽然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哭啼,渾身開始冒出一種綠油油的霧氣。
蕭風眉頭一跳,一揮衣袖。
那嬰兒噗一聲砸在牆上,濺了一灘綠水,哇哇大哭起來。
蕭風掩住口鼻,麵色古怪看著。
不是說冥嬰隻吃嬰兒的嗎,可這裏就他一個,忽然渾身冒煙是怎麽回事。
他等了會兒,也沒見麵前的小怪物再有什麽動作,不由皺了皺眉頭,本能覺得不妙。
“哎呦呦,哪個殺千刀的敢欺負我們家寶貝,不想活了是不是?”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外麵悠悠傳了過來,隻聞其聲便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蕭風倏然後退,直至退到牆角才停下,麵色凝重看著門口。
“呦,原來也是個小家夥啊。”一抹紅色從門外悠悠走來,那個袖珍嬰兒便嗖一聲爬上了那人肩膀,咿咿呀呀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不一會兒,那人點了點頭,看向蕭風,“我們家寶貝想跟你做朋友,你怎麽能打人呢?”
“閣下何人?”蕭風皺起眉頭看突然出現的雌雄難辨的人。
“本尊的名諱你還沒資格知道。”那人笑了笑,說。
蕭風也不惱,他本來就是客氣一下,便淡淡說,“鬼蜮穀?”
那人怔了下,掩麵笑了起來,“呦,眼力不錯嘛。”
他笑著笑著就不笑了,麵色一下子就清冷下來,“看在你有幾分小聰明,我家寶貝又喜歡你的份兒上,以後跟著本尊吧,別想著逃,否則你必會後悔。”
蕭風微微勾起嘴角,“我不欠你什麽,憑什麽跟你?”
“怎麽不欠呢?”那人訝異了下,“因為你害得我們家寶貝少了十幾個食物,你還打殺了我的人,打了我們家寶貝,最主要的是還讓我現了身,這些不夠嗎?”
“我就覺得,這裏的事有點像果子熟了便有人來摘,果然是這樣。”蕭風笑了下。
“怎麽,後悔了?”那人掩口低笑,“那也沒辦法,誰讓你自作聰明呢,那兩個老東西就沒想這麽多。”
“你抓了他們?”蕭風微微皺起眉頭。
“沒有,他們怎麽值得我在意呢,隻是讓他們找不過來而已。”那人笑眯眯看蕭風,“覺得我做得怎麽樣?”
蕭風歎了口氣,“我實在沒覺得我有這麽大的麵子。”
“隻要我家寶貝看中就夠了。”那人笑吟吟說,“我家寶貝說,你的肉很香,要好好養著,以後饞了可以割一塊,哎呦,這是他第一次要吃肉,本尊覺得太開心了,你覺得呢?”
“為什麽要養這麽古怪的東西呢?”蕭風蹙起眉說,“難道不知道很惡心人嗎?”
“惡心嗎?”那人驚訝了下,又連連搖頭,伸出手帕摸了摸肩上小怪物的腦袋,“沒有,沒有,你看多麽可愛的小家夥。”
小怪物抱著手帕蹭了蹭,有水漬順著手帕沾在那人瑩白手指上,立即腐蝕掉一層血肉。
那人微微皺了下眉頭,在衣服上隨意擦了下,便沒了好臉色,“好了,跟你聊得夠多了,你覺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