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風晴
‘兔子窩’土壤很鬆軟,少年抱著他的戰利品一路滾下來,除了一身黃土竟沒受什麽傷。
通道一路下來竟是豁然開朗,除了伸手不見五指,也沒什麽豺狼虎豹之物。
這哪是兔子窩,蟒蛇窩他都信。
少年心裏腹誹,難怪那家夥不讓他細看,還說什麽下次再說,這明明是在給他下套兒,這個腹黑無賴。還沒爬起來大罵,又感覺從上麵掉下來幾個東西。
少年連忙就地一滾,回頭一看,五雙綠油油的眼正警惕看著他,嗚嗚示威。
少年想也沒想,起身就跑。
他運氣很好,沒有一頭撞倒土壁上。
他這一跑,五匹順勢滾下來的白狼也疾追過來。
他糊裏糊塗地跑,跑得拚命,甚至超常發揮,連原本不會用的那口真氣都運行了起來,忽然腳下一軟,撲通一聲栽在了水裏,慣性離開了岸邊數丈。
狼在黑暗裏的視力顯然比少年好得多,這次可並沒跟著同甘共苦,在岸邊嗚嗚直叫。
少年嗆了幾口水,掙紮了幾下,索性他水性甚好,便浮了起來,還沒鬆一口氣,忽然聽到巨大嘩啦水聲。
在少年的迷茫四顧下,一條龐然大魚一口將少年吞進了肚子。
……
回到血都,與猶無意打了招呼,又安排了葉凡食宿,看了看隱影們的訓練,蕭風匆匆去了螭江那裏。
半路上,滾絮歡天喜地飛過來,似乎胖了不少,咕咕叫個不停。
沒多久,滄海也跑來,依舊似乎木頭人,就跟在蕭風後麵。
風晴依舊沒醒,這些日子雖然勉強喂了些粥水,仍清減得厲害。
而按蕭風的估計,應該他離開最多三日便能醒的。
蕭風百思不得其解,詢問了螭江,得知這丫頭竟然是自己不想醒,換句話說就是她誤打誤撞入了天魔煉心劫。
蕭風既驚訝又無可奈何,這點,他幫不了她,隻能看她自己。
……
春日清風,楊絮飄飛。
簡陋小院,一嬌柔婦人坐在門檻上攬著懷裏四五歲的女孩兒,麵色略略蒼白。
“娘親!”
女孩兒攥住一簇楊絮,將手舉到婦人麵前,“給你個好東西。”
婦人嘴角揚起笑意,“什麽好東西?”
“這個。”女孩兒攤開手,手裏的楊絮已經被汗水糊成一團,並不輕盈漂亮。
女孩兒呆了呆,癟起嘴,很委屈。
婦人嘴角笑意卻愈濃,伸手將楊絮撚起來,輕輕吹了,“很漂亮。”
女孩兒眨眨眼,咯咯笑了起來。
婦人笑意從唇邊暈染到了嘴角,抹去女孩兒嘴角的水漬,“晴兒,你要記得,晴日暖陽,很美。”
日子一天天過去,母女兩個生活得平靜安逸,直到入了秋,婦人忽然昏倒在地。
那天,還懵懂的女孩兒守在婦人身邊,手足無措,嚎啕大哭。
小村子太偏僻,偏僻得連個行腳大夫都沒有,一切都是熬,跟老天爭命,好在民風淳樸。
女孩兒依舊懵懂,好在有村民們熱心幫著照顧,還算自足的一家兩口也算勉強度日。
但婦人的身子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發憔悴,七日時間原本婉約的女子便成了皮包骨頭,村裏人都暗暗搖頭,心裏開始琢磨這個半傻的女娃哪家養著,反正自給自足,也不缺這口飯吃。
隻是,還沒等婦人咽氣,小村莊裏卻遭了災。
漫天星光下,十幾個黑衣鬥笠人悄無聲息進了村,於是,整個村子再沒了人聲。
那夜,小小村莊裏,火光衝天,遍地腥血。
一暗黑色勁衣中年抱著女孩子蹲坐在牆頭,靜靜看著。
女孩子依舊懵懵懂懂,也安靜看著。
滿村煙火塵埃裏,十數個黑衣鬥笠人漸漸聚攏。
“回稟大夫人,三小姐找到了。”
“帶上來。”有一刻薄女聲冷冷說。
帶上來的是一擔架,擔架上的女子骨瘦如柴,麵目幹枯醜陋。
一鬥笠人蹲下身仔細端詳女子的臉,忍不住低笑起來,說不出的譏嘲,“慧穎,你寧願落得這個下場也不願回家嗎?可他回來了嗎?家族疼惜你,即使你做了那般醜事也願意給你安排個好姻緣,你當初若乖乖打了那賤種,你若不跑出來,家族怎會給你下這些?撐了四年,家族找了你四年,一無所用,蠢貨!”
“那個小賤種呢?”她站起身來,冷冷問。
“回稟大夫人,找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找到。”
“哦,原來是早有了打算。”那鬥笠人冷笑了下,“繼續找,我記得那小賤種肩上有一塊胎記的,似乎是紫鳶,她娘既然把她生下來了,她娘的債她來償。”
“是。”剩餘鬥笠人齊聲應答,與擔架一起,很快消失在煙霧夜幕裏。
牆頭上,女孩兒怔怔看著,一滴淚啪嗒落在男子手背上。
男子怔了下,摸了摸女孩兒的小臉,“記得他們,總有一天叔叔帶你去討債。”
之後,男子帶女孩兒去了另一村子,民風同樣淳樸。
時間一天天過去,女孩兒從孩童變成少女。
春風吹綠漪,暖日映潤林。
清晨,少女從林子裏跑出來,手裏捧了隻剛褪殼的幼鳥,她似乎邀功般舉到男子麵前,清脆說,“它掉下來了,我想送它回去。”
男子呆愣了半晌,看著少女清澈見底的眸子,滿心歡喜。
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那天,男子破天荒帶少女去了婦人的衣冠塚祭拜。
這幾年,男子一直不讓少女來。
之後,男子開始教少女識字,武藝,還會教辨識些藥材花香,也開始約束少女。
少女學東西不快,其實也不慢,但男子覺得少女拉下的太多,有時候會著急,甚至訓斥少女,好在她性子好,不怎麽耍脾氣,也不記仇,剛被訓一頓轉頭就能忘得一幹二淨,還可憐兮兮來跟男子道歉。
這麽平靜了十年,可能是沒什麽好教的了,男子便說,她該出去走走了,偏於一隅永遠不可能有大出息。
於是不再是少女的女子走出了村子。
女子從沒出過村子,一頭霧水,於是便在山林裏轉悠,她隻是不想忤逆男子,並不想去江湖。
正巧,有對主仆也在山林裏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