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離開這兒,去哪兒都行
雖然李卜已經沒了剛開始那種見人就想殺的樣子了,但羅敷還是有些擔心,用窗幔把他手腕綁在一起,起身去找藏在書房的藥箱,用腳踢開滿地碎片騰出一小方空地來,盤腿席地而坐幫他處理手上的傷口。
“你剛剛讓我滾,還有大不敬的那些話我都給你記著賬呢,等你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這會兒知道疼了?哪兒去?別躲!”
“想挨打是不是?手伸出來!”
“再亂動小心敲你!”
李卜被罵了一通,老實了,坐在那兒老老實實,看起來有些委屈。
“緩過勁來了怎麽不說話?以為裝啞巴剛剛的事我就能跟你一筆勾銷了?想得美你!”
有一種毒,不會立馬致命,它會勾著你一步步墮入深淵,讓你上癮,讓你沉溺在吸食它所帶來的歡愉中,一旦戒斷,你所處的世界就仿佛變成了一座無邊煉獄,是你所有痛苦的起源,若不繼續服用它,痛苦過後剩下的就是永遠的孤寂,心裏空蕩蕩的沒著落,比生不如死還難受。
李卜現在就正處在這一階段。
他回想起戰馬嘶鳴,屍堆成山的戰場,想起傍晚來臨,當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他穿著破敗的披風,一個人立在焦土上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個活人的孤寂。
“一會兒還要去城西廊橋,我看你這樣應該也沒辦法做事,我去,你就留在家裏好好兒等我回來聽見沒有?”
羅敷幫他包紮好手上的傷,難得他有如此脆弱的時候,就又在他頭上挼了兩把。
“我跟你一起去。”
羅敷被他拽住袖子,終是不忍他這幅憔悴的模樣還要到處奔波,拒絕了他:“有王碩同行,那麽多人呢,你就別操心了,家裏等我回來。”
李卜手勁兒很大,一把拉住羅敷就能讓她寸步難行,他活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小狗,眼巴巴的看著她,抱著她,語氣無限悲傷:“別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裏。”
屋裏空蕩蕩,身邊沒人陪,他現在這般脆弱,受不了那樣的孤獨,更不想一個人。
他有手有腳人又霸道,真的想去哪兒誰能攔得住他,如今卻要用這種懇求的語氣要求同行,羅敷差點要懷疑他是不是喝壞了腦子。
肩膀上一顆沉重的腦袋哼哼唧唧,羅敷被壓的喘不過氣,在他臉上搓兩下,無奈同意:“那你去洗把臉收拾一下,再有不舒服一定要說,再敢把我關在門外你就試試看!”
李卜連聲說再也不敢,還一個勁兒道歉認錯說自己不該,甚至想讓羅敷打他一頓出出氣。
雖然他認錯很積極,但是羅敷心裏清楚,要是還有下次,他一定照犯不誤,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麽了解李卜了,或許這就是夫妻之間的心有靈犀,反正她就是確定。
門外王碩已經帶著假名醫等著了,城西廊橋早有人埋伏,距離他們約定見麵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羅敷讓王碩帶他先過去,她則跟李卜藏身暗中,勢要把人一網打盡。
而同一時間,此刻在宮裏,戎郢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眼看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侍女抱著戎郢的腿,卻死活都不肯走了。
“王子,您不能這麽做!奴婢不會走的,奴婢伺候了您這麽多年,關鍵時候怎麽能把您一個人仍在這兒呢?”
戎郢把她拉開:“機會隻有一次,你要是再不走,就沒這個機會了,記住把臉遮好,千萬別讓都卓知道,等你們離開京城離開衛國以後你再告訴他真相,走了就別讓他再回來了。”
侍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那奴婢走了您怎麽辦?我這麽個大活人,平白無故消失不見,宮裏的人肯定會懷疑的,到時候.……”
“這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辦法,你的任務就是別讓都卓知道跟他離開的不是我,主仆一場,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我!”
侍女依依不舍抓住他的手:“可是奴婢走了以後您的日子就更難過了,這麽多人,您的身份怎麽才能隱瞞下去啊!”
戎郢心裏有她自己的打算,對於侍女的種種擔心,一律讓她別管,好像侍女走了她就安全了,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似的。
都卓今日不當值,所以早早的就在宮外等著戎郢了,他都算好了,今天在戎郢殿外當值的是侍衛處跟都卓關係還不錯的一個侍衛,他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沒回站班站到一半必定會尿遁偷個懶。
戎郢來衛國以後一直都挺老實,他以前也偷懶過,什麽問題也沒有,於是這次尿遁就更加肆無忌憚。
不過遁走之前,侍女出來給他送了一次熱茶,說他辛苦,然後趁他喝茶的時候偷走了他的令牌。
有了這塊兒令牌她就能出宮,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了。
趁著侍衛尿遁的功夫,戎郢把侍女趕了出去,侍女雖有不舍,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得已隻能離開。
她走的時候什麽也沒帶,宮女打扮身上還有出宮令牌,所以一路暢行無阻。
隻是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自認為他們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有任何疏漏,侍女走了一路直到出宮都沒發現身後尾隨的人。
城西廊橋上今晚一個人都沒有卻格外熱鬧。
羅敷跟李卜在橋對岸坐下,好在今晚月色足夠明亮,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麽也看不清楚。
假名醫背後涼嗖嗖被幾十支箭對準,等的人還沒到,他已經不知道擦了多少遍冷汗了。
同樣緊張到流汗的還有王碩,今天是他將功折罪的機會,千萬不能有絲毫差池。
眾人百無聊賴等了半天,最後從廊橋底下劃來一隻小船,船夫撐傘停在岸邊,環顧四周,掏出一把煙槍,在甲板上磕兩下,開始坐那兒等人。
王碩看向假名醫,名醫搖搖頭,示意不認識這個人。
於是都又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這回是真有收貨,遠遠的,廊橋東邊兒跑過來兩個人,都穿著黑色鬥篷,看不清臉,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他走到橋中央,假名醫一看,立馬走了過去。
也幸虧是晚上,他滿身滿臉的傷才能顯得不那麽明顯,也不會被人懷疑。
對麵的人交給假名醫一包東西,沉聲道:“這次之後你就自己幹吧,這裏麵一次是你這次需要的東西,還有一小包雪蕊花的種子,你應該知道怎麽處理,以後別再來這兒找我了。”
假名醫拿出幾張銀票給他:“做的好好兒的為什麽不做了?你要去哪兒?”
男人回頭看了眼說:“離開這兒,去哪兒都行。”
他數了數銀票,不錯,還挺多,夠花一陣子了。
假名醫一隻手背在身後擺了擺,給王碩手勢,示意他可以上了。
王碩才要上去拿人,從橋的那邊忽然衝出來一夥人,把男人的同伴抓住又衝到橋上來抓穿著黑鬥篷的男人。
大晚上的誰也看不清誰,王碩以為那群人是對方的幫手,振臂一呼就帶人衝了出去。
結果兩夥人在橋上相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來都是自己人。
而被人堵在橋中央的假名醫跟接頭人則進退不得乖乖兒被擒。
至於橋下等人的船家,也一並被扭送帶了回去。
白廉對羅敷他們在廊橋這兒埋伏抓人的事事先並不清楚,知道兩夥人撞在一起才知道,原來他們要抓的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把人帶回去審問的路上,白廉開始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講述自己是如何追到這兒來的,中間平靜無波的過程被他描述的驚心動魄,素婉聽了都覺得假的不行,但又不好當眾戳穿他,隻當個笑話聽聽。
等把人帶回去了,掀開那兩個人的鬥篷一看,一個是冒名頂替嚴成方的侍衛都卓,另一個則是戎郢的侍女。
都卓看到侍女也很驚訝:“怎麽是你?戎……戎郢呢?”
侍女看這情況是已經暴露了,再隱瞞估計也沒什麽用,但她又不能出賣戎郢,於是隻好閉口不言,一切結果任由他們去猜。
李卜輕拍腦門,慢慢把整件事捋清:“你就是賣藥給他的人,同時也是冒名頂替嚴成方進宮的侍衛,而你進宮是為了帶走戎郢.……”
他有一件事沒想通:“你冒名頂替進宮就罷了,可你他娘的為什麽要賣這害人的玩意兒?”
總不能是專門為了害他,這當中有太多不確定性,要不是王碩搞錯了,他也不能喝那個藥。
都卓麵對李卜的質問,一言不發,好像隻要不說,他就什麽都查不出來似的。
李卜恨那雪蕊花恨的要死,知道這玩意兒是從都卓這兒傳來的,恨不能把他捏碎了:“不說?你以為你不說就能保護得了自己保護得了她?你跟戎郢是什麽關係?相好?”
都卓跟侍女聽見相好兩個字齊齊抬頭看他:“你說什麽?”
“戎郢王子,備受矚目將來要繼承國君之位的人,是個女人,這件事好像你們家那老頭子自己都不知道吧?”
羅敷關心的不是這件事,她推開李卜問都卓:“雪蕊花的解藥呢?”
“解藥?沒有解藥!”都卓惡狠狠道:“說實話,我隻是想用這玩意兒掙點錢,沒想到你居然會的吃到嘴裏,解藥沒有,不過殿下要是肯放了我們,我倒是可以告訴殿下一個緩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