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要是我生不了呢
張瑞先很快就從周硯山嘴裏知道了羅敷要罷免他的事,他沒病,就是為了能夠讓周硯山接近皇帝顯得無可替代所以才每天服用相克的草藥裝病騙太醫,可現在病裝著裝著連官兒都快裝沒了,這虧本買賣他可不願意做。
“當初我答應你們隻是因為我女兒在你們手裏,你們也答應不會傷害她,可現在女兒我見不到,還要被罷免!我不幹了!你們把女兒還給我!否則大不了魚死網破,我這就去殿下跟國公麵前揭發你們!”
周硯山勸他冷靜:“李卜一直在調查我,現在連殿下也不相信我,情況確實很棘手,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以為你去揭發我,殿下跟國公就能容忍你背叛他們的事實了?到時候不止你,你這一家九族都活不下去。”
張瑞先背著手來回踱步歎氣:“你們到底想幹什麽?當初說好的隻是想進翰林院,想往上爬,可如今……你跟我說實話,周敏是不是你殺的?”
事到如今,周硯山也不瞞他了,竟就這麽承認了:“是我殺得,她不聽話,就該死,張大人要是也不聽話的話,不止你,你女兒的下場也會跟她一樣。”
張瑞先活了一把年紀,他自己的性命不重要,但是女兒的性命他不能不在乎,聽見說周敏是他殺得,當即變了臉色:“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
周硯山敷衍著應了句,撐著下巴思索著,要是張瑞先現在病好了,那不就證明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們在演戲了?豈不就暴露了?
但是繼續病下去,張瑞先這個翰林院大學士就一定會被罷免。
羅敷留給他的是個死局,看來自己這段時間不管怎麽努力,都還是沒能讓她成功信任自己。
他看了眼張瑞先,說自己會想辦法的,然後在府裏一位小廝的相送下,光明正大離開了張府。
夜深人靜。
羅敷洗漱過後望著內殿床上坐著的李卜,輕聲歎氣:“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去?”
“回哪兒去?”他拍拍身側的位置讓她過來:“我們現在是夫妻,你見過哪對夫妻還分床睡的?”
“是夫妻,可又不是尋常夫妻。”
她慢吞吞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李卜搬著她的腳放在自己懷裏,大氅往她肩上一蓋,整個人都攬在懷裏,下巴蹭蹭她發頂,發出滿足的一聲長歎。
“李卜.……”羅敷靠在他懷裏若有所思,過了會兒忽然問他:“一輩子且長著呢,你總對著我一個人,時間長了不會覺得膩煩嗎?”
李卜指尖摩挲著她臉頰:“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他語氣聽著有些不高興:“一輩子再長,我對你也不會膩煩,現在看起來沒夠,以後也不會夠。”
“那大概是我們還沒有真正平定下來吧,你看尋常人家,最盼望柴米油鹽,也最怕柴米油鹽,人都是一樣的,一旦日子過好了,心就野了,平平淡淡的日子乏味,就會想找點兒新鮮的樂子來調劑調劑。”
“你今天怎麽了?怎麽忽然說這些喪氣話?我費了多大力氣才娶著你,要是愛著愛著忽然就變心了,那多虧啊,非得這一輩子都糾纏不清才對得起我之前付出的那一切。”
他抬起羅敷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下,吻完蹙起眉:“怎麽有股藥味兒?”
“剛喝了安神湯,裏麵有幾味藥材。”
“是藥三分毒,那安神湯還是少喝點兒吧。”
“沒事,太醫都說沒事的,別瞎擔心。”
“還是睡不著?”
羅敷點點頭。
李卜聞言,忽的站起來,把她平放在床上,落下兩側床賬:“累了就睡著了。”
說完脫了外衣扔出賬外,趴在羅敷肚子上聽了會兒,期待的看著她:“明天找個太醫過來看看,也該有了。”
羅敷坐起來看著他:“你喜歡孩子?”
“有了孩子能不喜歡嗎?看著那小鬼頭一點一點長大成人,想來應該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是啊,他這個年紀也該有個孩子了,人家像他這麽大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也難怪從古月那次過後他就一直問她有沒有。
羅敷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想的很出神,最後還是李卜把她的魂兒叫回來,問她發什麽呆。
她道:“那要是我生不了呢?”
李卜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麽生不了?”
“我說,如果我不能生孩子呢?”
李卜二話不說一躍而起:“你怎麽了?是不是哪兒病了沒告訴我?我就聽你今天說話不對勁,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去叫太醫。”
他光腳下床就要出去叫人。羅敷從身後抱住他又把他拉回來:“你急什麽?我沒病,這不就跟你打個比方嗎?我見過我母後生羅珺時候的樣子,真跟鬼門關裏走一樣,差點兒一條命都沒了,到現在身上還有生孩子時候落下的病根兒,也見過母後孕期難受的樣子,吃不下睡不著,坐不舒服,躺也不舒服,我剛剛那麽說就是害怕,我.……不想生。”
“真的隻是因為這個?”
羅敷臉貼在他後背,點點頭。
李卜長長鬆了口氣,轉過身:“肚子長在你身上,你不想生,我也不能逼你,我也舍不得你受苦,萬一真的出個什麽.……算了算了,這事兒以後咱倆誰都不許提,不要就不要了。”
他這麽看得開,羅敷反而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了:“你真的不要了?你是你們家唯一的香火,沒有孩子香火就斷了,而且你不是想要孩子嗎?”
“那我也不能拿你的命去換一個孩子啊!”他彎腰與她鼻尖相蹭:“香火斷就斷了吧,反正我也早不知道我爹娘是誰了。”
羅敷又沉默下來。
李卜問她在想什麽,她淡淡笑道:“隨緣吧,要是真的有了,也由不得我們不要了。”
晚上李卜從夢中驚醒,他做了個不那麽好的夢,夢見了羅敷,那種失去一個人的感覺實在太過真實,即便羅敷就躺在他懷裏,可他還是覺得心裏空空的,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因李卜在裕華宮內留宿的次數多了,官服和常穿的衣服都留在了裕華宮,素婉進去服侍羅敷梳洗的時候,李卜已經穿戴整齊,洗漱過準備去承乾殿了。
素婉起先覺得不合規矩,但後來一想,這兩個人都成婚了,成了婚的人分居兩處才不合規矩,況且規矩如何還不是全憑他們怎麽定,於是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李卜去承乾殿的路上還在回想自己昨晚的那個夢,越想越不安,連迎麵走來的白廉都忽視了。
白廉同他打招呼吃了個癟,三步並兩步追上去:“出事了!”
李卜聽後又走出幾步才反應過來:“出什麽事了?”
“張瑞先昨夜突發舊疾,死了。”
張瑞先病的這些日子,在朝中的存在感已經大不如前,不少人聽說這個消息都沒覺得有多意外,他一病就是這麽久,朝中早就有關於他病重,不過多久就會不治身亡的傳聞了,如今人真的死了,多數人也就惋惜的議論兩句,沒有一個深究當中原因的。
昨天才跟周硯山說要罷免張瑞先,結果今天張瑞先就死了。
這兩件事發生的也太湊巧了,實在很難不讓人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
羅敷對張瑞先的死也覺得意外,一麵吩咐素婉去查查人的死因跟他死前都見過什麽人,一麵揪出周硯山問:“昨日本宮讓你去告訴張瑞先本宮要擇賢另立的事,你可告訴過他了?”
周硯山頓了頓道:“臣昨日去見過張大人,但是臣昨日去的時候張大人還好好兒的,還跟臣說願意接受殿下的一切安排,臣也是今早來的時候才聽說這件事。”
他一臉難言的悲傷,低著頭,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李卜站出來:“張瑞先的死先放一放,翰林院大學士的位置空出來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出一個能替代他的人。”
有幾個人站出來附和,列出了幾個人選供羅敷挑選,羅敷一看那折子上,除卻幾個老臣,居然還出現了周硯山的名字。
羅敷把折子讓人轉呈給李卜,抄著手,自幕簾後走出來:“前麵幾個本宮都能理解,可周硯山……是誰提的?”
周硯山一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出現在上麵的樣子,惶恐跪下道:“臣才疏學淺,萬萬擔待不起!”
“擔待不起?”羅敷抬抬手讓他起來:“周少學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在翰林院.……不,不止在翰林院,就是這滿朝文武,見著你有幾個不誇的?況且周少學又是張瑞先一手提拔上來的,按理說坐這個位置再合適不過。”
周硯山連聲推辭:“殿下抬愛,隻是臣還年輕,論資曆,遠遠不夠,還請殿下另立賢能。”
羅敷問兩側大臣:“諸卿還有什麽意見和人選?”
四周寂寂無人出聲。
眾人又都下意識看向李卜。
李卜合上折子,一言下了定論:“那不如就由翰林院掌院趙大人辛苦些,兼帶大學士一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