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你還擔心我下藥害他啊
鎮南王下葬這日亦是聲勢浩大,先由七十二名抬棺人抬出常勝門,走在最前麵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約有近千人,舉著各種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樣的紙紮,場麵浩浩蕩蕩,隊伍綿延數十裏,皇帝不便親送,便由文武百官代替,車轎跟在紅棺之後,連綿不斷。
等到鎮南王下葬,十五都過了,撫州不能群龍無首,江鄯理所應當要子承父業,在京城再待些時候交接一下關於撫州的各項事宜也就要回去了。
而李卜也耽擱了這麽久,他畢竟是武將,回來時還領著兵,總待在京城也不是那回事,於是鎮南王下葬的第二日,他就請命要回潼關了。
皇帝允準了,臨行前又專門給他踐行,席間直道:“卿之能不在薛讓之下,先是斬殺周通易,後又連殺五將,有朝一日,必能超過薛讓如今成就。”
這話誇了李卜,還順帶貶了一把薛讓,又給了他眼巴前的希望,意思隻在告訴他,讓他好好兒幹,最好踩在薛讓的腦袋上,他有這個本事,反正有皇帝給他撐腰,什麽也不用怕。
李卜卻半句也不敢應,隻道定不負眾望,有關薛讓的不好一個字也不提。
他謹慎,正因為謹慎,所以才能在薛讓的懷疑下尚且能夠保全自身。
皇帝這不是幫他,是害他,李卜心裏清楚,別人罵他的話可以當真,但是誇獎卻要擇其聽之。
這次走的時候羅敷難得出宮當麵去送他,李卜也稀奇:“臣還當殿下不會來了呢。”
“我是代替父皇來送你。”
接著沉默無話。
李卜望向前路:“臣這一去,也不知要到何時才會回來,請殿下務必保重。”
“我好得很,有擔心我的功夫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軍中才去了一個監軍,我知道你一心向著薛讓,但也務必叫他明白,陛下不是傻子,如今能忍他已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監軍再出個什麽意外死亡的事,下次跟著監軍一起來的,可就不知道是誰了。”
李卜道:“讓我說,由著他鬧,留些把柄在手裏,今後但凡他有起頭的意思,直接摁死了,掐了根,叫他再難翻身。”
“欲要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正是這道理。”
羅敷歎氣:“隻怕一個亡了還有另一個。”
李卜退後一步,抬手對她拜道:“那另一個就在此向殿下告別了。”
當所有行的計策跟目的都擺到了台麵上,毫無保留的坦誠相待,這之後的勝負成敗就全看自己本事了。
送走了李卜還有江鄯,羅敷回到宮中,遍尋不見江鄯,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被羅蕊帶了出去,問去哪兒了也沒人知道。
素婉出去找人打聽,過了會子回來,氣衝衝的直跺腳:“三殿下帶世子出去喝酒了,您出去送李大人那會兒兩個人就走了,一直到現在,據說還沒回來呢。”
羅敷心下預感羅蕊八成要生事,便問:“在哪兒喝酒?”
她趕在宮門宵禁前出去找人,要說素婉的消息還是靈通,憑她那張嘴還真讓她打聽到了酒樓所在,隻是等趕過去的時候江鄯早已經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了。
羅蕊也知道,有羅敷在,她是沒有機會接近江鄯的,所以就趁著今天李卜去潼關羅敷相送,她去找江鄯。
江鄯爹娘都沒了,她雖然還有個皇帝老子,但有跟沒有其實也差不多,兩個人在一起,那才叫個惺惺相惜。
先前羅敷勸江鄯振作的時候,跟他說能體會他當時的心情,能感同身受。
可她怎麽可能體會失去雙親的痛苦,感同身受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跟羅敷的關心比起來,羅蕊才是那個能切身體會他痛苦並且與他一同麵對的人。
所以羅蕊提出要帶他出宮去喝酒的時候江鄯沒有拒絕,因為他心中不止難過,更多的是自責與悔恨,這種情緒非得是酒才能減輕它帶來的那種愧疚。
羅蕊太清楚江鄯想要的是什麽了,當然她也有自己想要的,她想離開京城,想跟著江鄯去撫州。
“當初我母親死的時候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樣的,覺得天都塌了,雖然還有個父皇,但我的性子又不是多麽討喜,也不愛跟人來往,時間久了,父皇甚至都忘了有我這個人的存在,我一個人生活在宮裏,天才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有多痛苦。”
羅蕊用帕子掖著眼淚,一杯酒悶下肚,佯裝不經意的碰了下江鄯的手。
江鄯這時已經醉的不輕,眼前連人都分辨不清了,但聲音還是能聽進去的,聞說這話,隻顧著點頭去了,哪裏還能在乎上羅蕊是不是碰到了他的手。
“我又不像五妹,她再不濟也有母妃照管,以前就不說了,但是近來你看,父皇多疼她,原本鎮南王過壽我也想去,但她死活攔著,後來不得已,隻能放棄了,現在想來仍覺遺憾,要是我當初去了就好了。”
江鄯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就跟著點頭,一把抓住了羅蕊的手,拍了拍,沒頭沒腦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我自己犯下的罪,沒有人能替我承擔,我心裏……堵得慌,我難受,我.……我害怕.……”
羅蕊也聽不懂他說什麽,但見他如此,還是把肩膀送了過去,讓他枕在自己肩上,一麵拍著他一麵安慰:“我在呢,別怕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江鄯靠在羅蕊的肩膀上,從羅敷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兩人還真像一對落難的苦命鴛鴦,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好不感人。
素婉早就氣紅了臉:“殿下,您就這麽看著?不進去嗎?”
“你情我願的事,我進去做什麽?把他們拉開?我憑什麽?”
“那您就不生氣嗎?三殿下居然在背後這樣編排您,瞧她可憐兮兮那樣兒,她怎麽不提之前幫著二皇子害您的事呢!”
“走吧。”
素婉一個不相幹的看著都要氣炸了,羅敷居然半點反應也沒有,還要走!素婉不甘心的追上去:“殿下,真的要走啊?現在就回去嗎?”
“走啊,帶你去個好地方。”
江鄯最後自己說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喝酒喝到說胡話,也就是時候該帶回去歇著了,羅蕊叫人付了錢,又讓車夫幫她把江鄯扶上馬車,深吸口氣,讓趕路。
車夫愣了愣,問她:“殿下,您真要這麽做嗎?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
“本宮都不怕你怕什麽?讓你趕路你就趕路,快!”
“可是.……”
羅蕊放下簾子再不與車夫廢話,車夫也知道勸不動她了,隻好按著吩咐趕路去之前預備好的客棧。
車夫又幫她把江鄯扶上樓,到門口了羅蕊趕他下去,車夫望著門口歎氣,想說什麽,到底也沒說出來,隻轉身去了。
羅蕊把江鄯扶進去,黑暗中摸索著把人送到床上,又起身去點燈,燭台亮起來,照的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同時也把對麵椅子上坐著的女人照的一清二楚。
羅蕊看見她,嚇了一跳,壓著胸口急喘了兩口氣,驚恐褪去後轉瞬又被心虛替代:“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羅敷端起杯子,茶水已經涼了,她端起來送到嘴邊了又放下,另斟了一杯拿過去遞給羅蕊:“他醉成這樣,給他灌杯涼茶吧,不然心口燒的難受。”
羅蕊盯著她手裏的杯子,不敢去接。
羅敷笑問:“你還擔心我在裏麵下藥害他啊?”
羅蕊聽了她這話,才接過茶,從身後托起江鄯,讓他枕在自己懷裏,把他腦袋墊高了些喂他喝了兩口涼茶,又回到那個問題問羅敷:“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我還沒問三姐呢?你又為什麽會在這兒,我聽車夫說你隻讓他訂了這一間房,可這會兒宮門已經宵禁了,回不去了,難不成三姐是打算跟他睡一間房?”
不待羅蕊回答,她已經肅起臉又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兩個又喝了酒,在一起若是發生了什麽,三姐以為達到了目的,卻不想想,自己的名聲也會因此毀於一旦。”
羅蕊也不跟她裝了,也沒什麽好再隱瞞的了,索性攤開了把話說明白:“這是我的事,你也別把話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你又為什麽出現在這兒,不就是為了阻止我嗎?你也害怕我跟江鄯有了什麽之後他會不要你不是嗎,咱們兩個誰也不比誰高貴,你也是一樣的貨色。”
“別拿我跟你比,我跟三姐可比不了,我承認,我組織你有私心,但也念著我們那僅剩不多的姐妹情過來提醒你,你是公主,不是尋常人家的普通女孩兒,便是普通女孩兒,做出這種事來也是很掉臉子的,你以為你們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就得對你負責,你就能嫁給他了?”
羅敷笑她天真:“你有沒有想過父皇?他要是知道這事了會怎麽想?他不會讓你嫁給江鄯的,非但不會,你到時候還可能會落得像大哥那般。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你要嫁給江鄯還得宣揚的人盡皆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