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留下來看了兩眼
羅敷伸手去抓他,羅閔不願意出來,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拉鋸著,竟絲毫沒有意識到李卜已被他們吵的慢慢轉醒過來。
他睡了一覺,酒勁兒過去大半,雖還頭暈,但已能分辨清楚眼前人是誰了。
“殿下?”他渾身酒氣,手比腦子更快一步反應過來,竟膽大的在她腰上扶了一把。
羅敷一驚,低頭見他已醒,心頭一弼,趕緊鬆開羅閔站直身體,也不知怎麽就覺得心虛,迅速板起臉對羅閔道:“下來!”
羅閔心裏衡量一番後覺得受傷的李卜跟如今正在氣頭上的羅敷相比還是羅敷更可怕一些,於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出來,縮在李卜身旁,往下一倒居然還睡上了。
李卜扶著額頭坐起來,覺得胸口的傷沒那麽疼了,從敞開的領口往下一看,傷口竟已經包紮好了。
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羅敷,就很難把羅敷擇出去,便開門見山的問:“是殿下幫臣處理的傷口?”
“不是。”羅敷斬釘截鐵的否認:“你吃醉了酒,又被猛衝過來的皇孫撞倒,伺候你的太監傳太醫過來發現了你身上的傷口,太醫幫你包紮的。”
他手撫著胸口,總覺得胸口還殘存有些冰涼觸感,不過他之前醉著,也不能分辨她的話是真是假,便是不信也得信了。
李卜坐起來,掐著羅閔的腰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細細打量後問:“是你把我撞倒的?”
羅閔竟不覺著他可怕了,點點頭說是。
李卜把他放在地上,自個兒也掀開被子從榻上下來:“既是皇孫把臣撞了,那臣回去也好有個交代了,消失了這許多時辰,是該回了,一會兒陛下該怪罪了。”
他酒還未全醒,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羅敷也沒多想,下意識就動手去扶他,結果他站穩了,她伸出去的手卻沒法兒再收回來,頓頓停在半空,一時有些尷尬。
李卜低頭看著送至麵前的手,唇角微揚,腳下故意一滑,這回動作幅度更大,比方才更險,但羅敷也穩穩當當把他扶住了,隻是自己也被帶了個踉蹌。
他站穩了,轉身對她拜道:“多謝殿下。”
羅敷方才見他快摔倒心也跟著往上提了下,結果看見他臉上隱忍笑意,知道自己多半是被耍了,因此惱怒起來,甩袖抄起手:“既然你已經沒事了,就趕緊走吧,前頭席快散了,你也該回去了。”
李卜向外邁了兩步,行至門口又停下來:“殿下還是更配紅繩,下次臣配個紅繩與殿下。”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她還未反應過來,羅閔已經背著手,學著大人的模樣點點頭:“我就說黑繩不好看!”
她順著羅閔的視線看向自己領口,伸手一摸,拿起來竟是個狼牙吊墜兒!
就是李卜準備了好多送她的那個,後來一次次的扔實在也嫌麻煩,幹脆就留下了,一直扔在桌上也沒去管,這.……何時竟出現在了她脖子上?
“這不是我……”
話沒說完李卜已經辭了出去。
他定是誤會了,覺得自己收了他的東西就是認了他這個人!
羅敷匆忙追出去,本欲解釋,一出門卻見他扶牆彎腰捂著胸口,瞧著很痛苦的樣子。
她心裏一急,解釋的話不自覺就吞回腹中,開口竟有些擔心的問:“你受傷了為何不說?還喝了那麽多酒,都道你毫發無傷便輕易斬殺西戎五將,怎麽也掛了彩?”
“臣又不是鋼筋鐵骨的神仙,既然提槍上陣了哪能保證一滴血也不流?不過皮外傷不礙事,休養幾天就好了。”
“皮外傷?血紅的皮肉外翻著,也不知一個人藏了多久,還流著膿呢,再深半寸都能看到胸骨了,這也叫皮外傷?”
話脫口而出不過腦,嘴一張就禿嚕出來了,說話時眉頭也深擰著,才說的時候不覺得,語畢方才反應過來,忙忙閉上嘴,心中暗恨自己嘴快。
她一臉悔狀,李卜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明知故問:“殿下怎麽知道臣傷口何狀?還……描述的如此形象具體?”
“太醫幫你包紮的時候本宮就在旁邊,因皇孫一直不肯走,所以才……留下看了兩眼。”
“是嗎?”他仍在笑:“隻隨便看了兩眼就記得這樣清楚,那臣是不是還要多謝殿下關心?”
“你是有功之臣,傷是為國所受,本宮代替父皇對你略表關心也是理所應當。”
他抬手就拜,也不知是不是動作幅度太大又牽扯到傷口,竟又倒抽了一口冷氣。
羅敷心下跟著一緊:“罷了罷了,你還是回去養著吧。”
李卜眼神向下停在她胸口,頭上宮燈又被吹的一晃,羅敷分不清他轉身的一刹是不是在笑,隻覺自己方才擔心的有些過頭了,他那樣強勢的人,怎麽可能會有性命之憂,雖指著他來對付薛讓,但也犯不上如此憂心吧!
羅敷按住胸口,似乎這樣就能把怦怦狂跳的心按停下去,深吸口氣,轉身一抬頭,又見準備偷偷溜走的羅閔,三步並兩步上去就提起了他耳朵:“我脖子上的狼牙吊墜兒是怎麽回事?”
羅閔哀哀喊疼,羅敷充耳不聞,她壓根兒就沒用勁兒,這臭小子又在裝!
“姑姑,好姑姑你就饒了我吧,那個吊墜兒,是……是我給你戴的,我看你每次扔都會有人重新送來,就……就給你戴上了,姑姑,這是誰送給你的啊?能不能也給我一個?”
“想得美你,我問你,你剛剛為什麽偷跑出來又回來找他?”
羅閔撇撇嘴:“素婉說他是皇爺爺新封的宣威將軍,換衣服的時候聽見宮女議論,說他殺人如麻,雙手沾滿了鮮血,我就是想回來看看他手上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有血……”
羅敷扶額歎氣:“你也機靈,怎麽她們渾說的話你也相信?跟我回去!”
羅閔一步三回頭,直到看著李卜的背影也消失在拐角才罷休。
李卜拐彎入了另一條回廊方才一直弓著的腰才直起來,抖開領口往裏看了眼,心中已確信不是太醫為他包紮。
瑤華殿的席快散了,有太監回來打算叫他,不想正見他腳步輕快朝他又來,隻覺得稀奇又驚訝:“大人,您的酒醒了?傷.……也好了?”
他迎風歎道:“皮外傷不打緊,剛剛睡了一覺,風一吹,現在已經全醒了。”
到了瑤華殿,皇帝指指他,滿臉無奈:“你啊!若不是方才有人來回你在暖閣歇下了,請了太醫去,朕還不知道你受傷了,傷可嚴重?為何不早說?”
他道:“小傷而已,不值一提,多謝陛下惦念!”
周圍稱讚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他已不耐煩應承,但還是笑著一一回過,終於挨到時辰該回了,他出宮乘上馬車,想起羅敷頸間隨著她動作左右搖晃的狼牙吊墜兒,心頭抹了蜜一般。
當初隻準備了一個,但是料到送她她肯定不會收,於是便又去獵了一匹狼,狼牙全敲了下來,幹脆都刻了字送她,她扔一個他送一個,總有她扔膩了的那天。
馬車搖搖晃晃回到家,婉嫻卻還沒睡,一直守在桌邊等他回來,困得頭一點一點的也不肯回去睡,知道聽見外麵馬蹄車輪聲由遠及近,這才精神了,立馬出門去迎:“回來了?怎麽一身酒氣?我去把菜熱熱,你在宮中肯定沒好好吃飯,盡喝酒了吧?今兒去市集買的牛乳還剩下下,我一並給你煮了,你解解酒。”
“別忙了。”李卜抓住她手腕:“我吃的好也喝的好,明兒還有人情要走,先回去睡了。”
婉嫻愣在那兒,他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刺進她肌裏,滾燙,卻也讓人覺得失落。
“我一直等著你,等到了現在,你都不肯陪我吃頓飯嗎?”
李卜方才在車裏被車上暖爐熱氣熏的昏昏欲睡,這會子隻想睡覺,但聽婉嫻這樣說,腳下一遲疑,到底還是拐去了堂屋。
婉嫻把飯菜熱了,又另煮了牛乳給他,李卜也不用菜,隻喝完了碗裏的牛乳,聽著婉嫻喋喋不休的跟他說新府如何如何布置,家仆要怎樣怎樣選,跟聽念經一樣,不大會兒功夫頭就一點一點的要睡著了。
婉嫻歎氣,取了衣服來給他蓋上,手支著腦袋,看著他歎氣。
以前她爹總說,人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是永無止境的,如今她深切的體會到了這句話,以前她總擔心李卜會給她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了事,但現在李卜不提這件事了,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還讓她幫著置家,她心裏又不滿足了,還想他心裏也都是自己。
“師兄.……”她手指悄悄伸過去,勾住了李卜的手指,這才覺得安心,但終歸也隻有在他睡著的時候才敢這樣做。
他心裏那個人不是她,可他愛的人又得不到,人啊,還總是愛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