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羅貞之死
“讓李卜去牽製薛讓，這種話林大人是怎麽說得出口的？”羅敷一身風雨推門而至，看了眼上呈上奏疏的林大人接著道：“李卜本質上跟薛讓是一樣的人，甚至有著比薛讓更大的野心，利用李卜牽製薛讓非但不會達到我們的目的，反而會適得其反，若是成功了，那他就是下一個薛讓，到時候呢？到時候又要用誰去牽製李卜呢？”
林大人道：“但是眼下李卜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李卜跟薛讓之間的那層關係，至少可以保證李卜能活著抵達戰場，而且薛讓疑心很重，到時候隻要稍微在他跟薛讓之間放把火，以薛讓的性子，他們不睦，對陛下來說就是一舉將他們鏟除的最好機會。”
皇帝按著太陽穴思索了半晌，這是眼下沒辦法的辦法，雖然公孫石的死證據全部指向是羅貞幹的，但是薛貴妃真的就能洗清嫌疑了嗎？至少在皇帝心裏沒有，兩個都是他最了解的人，隻是因為公孫石的死他不在乎，針對薛貴妃又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沒有深究，但未戰先死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了。
“林大人說的對，而且若是此戰李卜贏了，將功折罪正好功過相抵。”
羅敷無力開口：“父皇，您就聽兒臣一句勸，李卜這個人真的用不得，若是將他培植起來，將來必會成為比薛讓還大的心腹大患！”
皇帝壓手讓她閉嘴：“朕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你說李卜不行，那你給朕找出一個比他更合適的人來！”隨後又歎：“跟隨公孫石出征的三萬將士還在榕城等著一位新的將軍領他們去往潼關，朕隻能這麽做。”
就算真的有人比李卜更合適更厲害，真的活著到了潼關，那他又將如何麵對薛讓？
羅敷忽然想起來她死之前，李卜凱旋的時候，她也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讓江鄯去牽製他，她以為江鄯身為駙馬李卜對他多少會有忌憚不敢下手，誰知卻正好成全了他，他說江鄯是戰死的，那他就是戰死的，反正誰也拿不出證據反駁他。
現在李卜的處境就相當於當初江鄯的處境，隻不過薛讓並不會像他對江鄯那樣對待他，這就是區別。
可要是換一個人去，那就未必了。
羅敷從大殿中.出來的時候有種分不清前世今生的感覺，兩條腿直打擺子，素婉扶著她，忍不住的直掉眼淚：“殿下，您怎麽了？您別這樣，您這樣奴婢看了心裏沒底，奴婢擔心您。”
“我沒事。”她站直身子，站在廊下看著外麵越下越大的雨，深長的歎氣：“公孫石……他家裏來人了嗎？”
“聽說他哥哥嫂嫂來了，陛下下旨，命人厚葬，現在屍體已經被他哥嫂帶回家了。”
“明日……”她心裏哽的說不出話來，說話斷斷續續，停了一會兒才又道：“你隨我去看看他。”
“殿下……”
素婉知道她心裏愧疚，公孫石不是她殺的，但卻算她間接害死的，她當時太過自信，覺得以至於完全忽略了薛貴妃的存在，忘了薛貴妃怎麽可能會坐以待斃，是她的疏忽，是她的錯。
薛貴妃這招實在讓人意想不到，而且時候還成功把這件事嫁禍給了羅貞。
羅貞百口莫辯，薛貴妃不知從哪兒又挖出了羅貞開賭坊的事，皇帝連夜命人查辦，自此，羅貞永無翻身之地，數罪並罰，活罪能免死罪難逃。
皇帝的孩子犯了罪，再慘也不過一尺白綾一杯毒酒，羅貞哪一個都不想選，他跪倒在皇帝麵前，求皇帝留他一條性命，哭的鼻子眼淚糊都在臉上，是羅敷從未見過的狼狽。
“父皇.……兒臣會改，兒臣一定會改！兒臣求求您，就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吧，公孫石真的不是兒臣殺的！”
皇帝閉上眼，揮揮手，讓人把他拉下去，
羅貞坐在地上，眼中再沒了往日的神采，死寂一片：“母妃死的時候，父皇答應母妃一定會好好照顧兒臣，這麽多年……父皇的確做到了照顧兒臣，兒臣私開賭坊是兒臣不對，但是請父皇相信兒臣，兒臣真的沒有神讓人去殺過公孫石！”
羅敷看的有些於心不忍，轉過身去。
“這麽多年，兒臣仗著您的寵愛的確做過不少混蛋事，但是動搖社稷的事兒臣從未做過，如今的下場.……也算是兒臣自作自受了，隻是殺兒臣一個就夠了，閔兒是您的孫子，兒臣希望您能饒閔兒一命！”
二皇妃抱著羅閔在一旁哭成了淚人，羅敷過去把羅閔抱起來：“閔兒，認得我嗎？”
羅閔驚恐的睜著眼睛，搖搖頭，皇帝令他害怕，他抱著羅敷的脖子使勁往她懷裏縮了縮，小聲問她：“為什麽父親在哭？”
“因為.……”羅貞的死活不值得她掉眼淚，但羅閔的這一問卻讓她瞬間繃不住了，她有點哽咽，抱著羅閔遠離人群，小心解釋：“因為父親也會犯錯，他犯了錯他的父親就會懲罰他，所以他才會哭。”
“那我去求皇爺爺，讓皇爺爺不要懲罰父親了！”
羅閔掙紮著想要從她懷裏下來，羅敷把他放在地上，蹲在他麵前，抓著他手臂道：“你父親這次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可能.……可能要.……”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告訴羅閔，身後忽然傳來二皇妃的尖叫，那聲音淒厲悲愴，聽的人毛骨悚然，羅閔向她身後看去：“是母親的聲音。”
羅敷捂住他的耳朵，叫來府中下人把羅閔帶下去，而羅閔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推了把下人，哭喊著“父親母親”越過羅敷就要去找爹娘。
“閔兒.……”羅敷撲過去抱住他。
羅閔的眼淚蹭了她一身：“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娘！放開我放開我！”
小孩子打人一點兒也不疼，打不兩下就累了，伏在羅敷肩頭就隻顧著哭了。
羅貞想要體麵，所以最後選了毒酒，二皇妃實在接受不了眼前這一切，撞在一旁侍衛的劍上跟羅貞倒在了一起。
皇帝心裏針紮似的難受，背過身，手捂著臉，不叫任何人看見，拇指卷走兩滴淚，揮揮手，讓何玉擬旨，自己則再沒看上一眼。
再怎麽說也是他生他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他們也有過父子情深，也曾像普通父子那般相處過，他也因為有這麽個兒子驕傲過，最是無情帝王家，過往再如何美好，最後他還是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等何玉他們把一切都收拾幹淨了，羅敷才抱著羅閔回來，皇帝看見這個孫子就難受，但父親母親都死了，羅閔還這麽小，又不能一個人生活在這兒，隻能由皇帝帶回宮中撫養。
不過索性羅貞做的那些事跟他的死並沒有連累到羅閔，而且因為皇帝對殺死兒子的愧疚，他今後在宮中的生活怎麽也不會差了去，甚至可能比在羅貞身邊的時候更好。
薛貴妃料想皇帝才處死了羅貞，心裏應該不好受，趁此機會就想去安慰安慰皇帝，也好在皇帝麵前給自己長長臉。
因為公孫石的死，皇帝已經好幾天不曾理過她了，這麽下去就奔著失寵的路子去了，她從進宮起還不知道失寵是什麽滋味兒呢，也絕受不了被人冷落，所以趕忙過去獻殷勤。
“陛下，您晚膳就沒用，臣妾知道您心裏難受，可再難受也得吃飯啊，臣妾給您燉了湯，您嚐嚐。”
薛貴妃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用湯匙舀了送到皇帝嘴邊，可這次皇帝沒有再張嘴，反而打翻了湯碗，也順帶推到了她。
宮女就要上去扶，還沒走過去，又被皇帝斥退：“滾！誰讓你們進來的？何玉！何玉！讓她們滾！”
薛貴妃哪受過這樣的委屈，眼淚當即就滾滾而下：“陛下，臣妾知道您心裏不舒服，所以特意給您燉了湯，可臣妾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值當您發這麽大的火，您就算不領情，也……也沒必要這樣對臣妾吧！”
“不知道做錯了什麽？”皇帝忽然笑起來：“你是不知道，這麽多年朕寵著你慣著你，你做什麽都是對，你當然沒錯了，朕的愛妃怎麽會錯呢？”
何玉請薛貴妃離開，皇帝才殺了二皇子羅貞，這會兒心情能好嗎？偏偏薛貴妃這時候來搗亂，把皇帝的火點起來了，他們這群人能有好日子過？
但薛貴妃就是不走，甩開何玉，質問皇帝：“臣妾知道陛下才殺了自己的兒子心情不好，可那是他自作自受，跟臣妾又有什麽關係？那是他該死！陛下有火幹嘛要衝我撒！”
這位真的是被慣壞了，居然敢這麽跟皇帝說話，何玉戰戰兢兢上去拉她，薛貴妃卻一點不怕，還主動朝皇帝走近幾步。
皇帝太陽穴突突的跳，氣也氣不過，揚起手，照著薛貴妃的臉狠狠來了一下。
薛貴妃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皇帝，眼淚立馬就下來了：“陛下打我？陛下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兒子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