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這不就出事了嗎
周豐這個名字對羅敷來說並不陌生,前世曾經是她最信任的人,也一度是她的仰仗跟希望,隻是後來不知為何成了李卜麾下鷹犬,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字句不差的匯報給李卜,而那時她權利早就被架空,即便知道也拿他沒有辦法了。
之前沒聽說過周豐還有個弟弟。
周長回眼巴巴的看著羅敷,五公主是她見過最善良的人,如果她肯把哥哥也叫來跟他一起服侍,那哥哥就不用待在太監所,整日被人欺淩,連飯都吃不飽了。
羅敷揉揉長回的腦袋:“你去把你哥哥叫來我看看。”
長回高興極了,五公主要見哥哥,哥哥比他還要聰明能幹,五公主見了哥哥一定很喜歡,到時候他就又能跟哥哥在一起了!
他應了一聲就高高興興跑回太監所叫周豐,隻是到了門口心裏還是忍不住打怵,他從進宮起就在太監所裏生活了,進宮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起早貪黑還要被裏麵的大太監打罵,身上鮮有好的時候,而哥哥為了保護他,過得比他還不如,自己這幾天隻顧著在公主閣吃好的穿新衣了,居然忘了哥哥還在這兒受苦,真是罪過!
思及此,他提口氣,邁動步子走到門口。
門口有個抄手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老太監,嘴裏磕著瓜子兒,哼著不知道是什麽的曲調,懶懶掀開眼皮看上一眼長回,登時精神了,挺坐起來:“呦!小崽子!你回來了?聽說榜上了五殿下,吃香的喝辣的,還知道回家來看看呢?”
家?這地方才不是他家!
長回忍不住縮縮脖子,但想起自己現在是五公主的人了,再也不用在這兒受他們的氣了,於是又挺起胸膛,克製著心中想要立刻逃離的衝動,高聲道:“我來找我哥哥!五殿下要見他!”
“五殿下?”老太監壓根兒不當回事,從身後掏出專門用來教訓他這種不聽話的小太監的戒尺,作勢揚起來:“怎麽?傍上五殿下你就高貴了?”
長回挨過不少這跟戒尺的毒打,因此一看見就怕的不得了,抱著頭蹲在地上,打還沒挨身上,眼淚已經先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老太監看他這樣才滿意了,戒尺敲打著他後背,竟拿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和藹語氣來:“別天天哥哥長哥哥短的,你哥哥年輕力壯,能活的日子且長著呢,可老頭子我沒幾天好日子過了,你在五殿下那兒吃的好喝的好不能忘了我啊,有時間在殿下麵前替我美言幾句,能在公主閣謀份差事,也好讓咱家死得其所啊!”
“五殿下”三個字似乎成了長回的力量所在,老太監一提,他渾身立刻充滿了勁頭,站起來,迎著戒尺,鼓起勇氣道:“五殿下要見的是我哥哥,你最好快讓我進去,否則.……否則五殿下知道不會饒了你的!”
“呦嗬!小崽子也會仗勢欺人了?我看你是幾天沒挨打皮癢了是吧?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長回抱頭就跑:“你敢!你打死我五殿下不會放過你的!”
“一個小雜種罷了,頂天了找個人代替你再送過去,你還真當那些做主子的在乎我們這些奴才的死活?我呸!異想天開!”
老太監追著長回揮舞著戒尺,長回跑得快,老太監已經不太能追得上他了,索性從裏麵叫人,都是被他毒打過不敢違抗他命令的小太監,他一聲令下,幾個跟長回同樣大小的太監從屋內跑出來,包抄迂回,抱腿扣肩,直到最後按到在地,眨眼功夫長回就被製住。
“還跑?忘了這是誰的地界了?你跑的過我,跑得過他們嗎?別以為你離開了這兒我就拿你沒辦法了,跟我鬥你還嫩著呢!”
長回想哭,可是每次他哭都隻會換來更變本加厲的毒打,他不能哭,於是強忍著眼淚,默默承受著戒尺落下的毒打。
宮中這幾日發生了不少盜竊案,掖庭局的孫庭使請李卜協助,在巡查時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李卜本沒當回事,但有好幾次都發現一個太監在公主閣附近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別的地方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唯獨這個地方他沒法兒坐視不管。
於是命人尾隨那名太監,結果發現是太監所的人。
他回想自己這半生,好像從未做過什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的事,大街上看到孩子被欺負,他也隻是冷眼旁觀。
因他就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十分清楚的知道,一時的善心並不能幫一個人真正脫困,與其幫他一次就沒了後續,不如讓他受著,身處絕境的人總能爆發出驚人的意誌力與求生欲,百煉成鋼,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真的幫他。
他就是靠著這樣的想法才能活到今天。
所以長回挨打他是不打算出手的。
可越看越覺得那孩子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仔細想想,不就是上次薛讓要帶走結果被羅敷救下的那個嗎?
不是被帶回公主閣服侍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他心裏想著不要管,但腦子裏不知何故忽然蹦出羅敷那日護犢子的表情來。
在他看來,羅敷總是做一些沒用的事,比如成安寺那次,救羅蕊完全沒必要,她們之間能有多深的感情?上次救長回也沒必要,多餘的善心結果給自己惹來這麽多麻煩,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裏,她簡直就像個異類。
可轉念一想,如果沒有她格格不入的這點良知,或許他也活不到今天。
李卜到底沒能坐視不理,兩步上前握住老太監的手,稍稍用力,“哢嚓”一聲,這老骨頭的手竟然被折斷了,李卜彎腰提起長回的領子把他拽起來:“怎麽不還手?”
長回早被打的鼻青臉腫,正要感謝,但看清楚李卜就是上次那個執意要把他抓到薛讓麵前的人的時候,感謝的話吞進肚子裏,還下意識離他遠了些。
李卜早就習慣,似乎沒有哪個孩子不怕他的,大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孩子呢?
老太監捧著斷手在地上哭天抹淚,李卜蹙眉,低喝一聲:“閉嘴!”
看太監無動於衷,哭的更厲害了,他一把年紀了,在宮裏吊兒郎當混了一輩子,這輩子不說順風順水,但過的也算平安,誰知道臨了臨了被人斷了手,這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起來,有話問!”李卜拇指將劍頂出幾寸,寒芒刺眼,看太監被嚇得瞬間噤聲,從他身上甲胄認出他身份,惶恐的從地上站起來,佝僂著腰,戰戰兢兢道:“這位大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我這手……”
“我配合孫庭使調查近來宮中頻發的盜竊案,來這兒找一個叫周豐的人,把人叫出來。”
凡事一牽扯到掖庭局,基本上沒人敢阻攔,老太監伸手一直他身後的長回,忙道:“周豐.……周豐就是他哥哥,他也是來找周豐的!”
長回一麵擦著鼻血,一麵上前問李卜:“我哥哥怎麽了?盜竊案跟他有什麽關係?”
李卜道:“隻是調查。”
老太監讓人去把周豐叫出來,又一副請賞的嘴臉道:“他們哥倆平時就不學好,剛剛我教訓他就是因為他該打,仗著五殿下的名號就不把人放在眼裏,我就說他們哥倆兒遲早會出事,你看看,這不就出事了嗎?”
長回奮力辯解:“不是!我哥哥才不會偷東西!你胡說!”
“是不是我胡說等你們去了掖庭不就知道了?那地方……有去無回,到時候五公主也救不了你們!”
李卜見過不少如老太監一般的人,這樣的人在宮外是個禍害,在宮裏同樣不是什麽好東西,也不知是不是挨了一刀又在宮裏待的時間久了心裏變得扭曲,單是這副嘴臉,李卜看了就心中生厭。
“你這樣憎恨他們兄弟,倒是提醒我了,反正都要查,幹脆連你一起帶回掖庭算了,誰知道是不是你指使他盜竊,又或者是……公報私仇故意汙蔑?”
老太監瞬間就變了臉:“大人!話可不能這麽說啊大人!咱家在宮裏生活了一輩子了,怎麽可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呢?再者.……大人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我與這件事有關?”
李卜好笑道:“要證據還不簡單嗎?我親眼所見你入夜後揣著東西鬼鬼祟祟回到太監所,這還不叫證據嗎?”
老太監哆哆嗦嗦,一臉不可置信:“我沒有!大人怎麽能隨便冤枉人呢?我老的走都走不動了,怎麽可能出去偷東西呢?”
“走都走不動?可我看你剛剛打人的時候下手挺利索的。”
“我……”
正要辯解,身後長回喊了聲哥哥。
周豐看到弟弟,越過跪在地上抖個不停的老太監,抱起長回,鬆口氣,又心疼的看著他臉上的傷:“疼嗎?”
長回把眼淚憋回去,使勁搖搖頭:“不疼!見到哥哥就不疼了!”
李卜蹙眉上前將兩人分開:“你就是周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