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見我?”張石川問道。
“來人自稱是滿清浙江巡撫李馥的家人,說是奉李馥之命秘密來蘇州和您有要事相商……”
浙江巡撫?張石川皺了皺眉頭:來勸降的?還是來投誠的?
“請進來吧。”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四十來歲風塵仆仆的便裝漢子,磕頭操著一口閩南味的官話說道:“小人李全奉我家老爺浙江巡撫李諱馥之命來拜見乾王!”
“請起。不知李大人派你前來有什麽事?”張石川直截了當的問道。
“回稟乾王,我家老爺請王爺速速出兵增援杭州城!這是我家老爺的手書一封,還請乾王殿下過目。”
李全說著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解綁腿。裏三層外三層的解開後終於拿出一封已經皺巴巴的信出來。
張石川接過來拆開一看:乾王殿下尊鑒:福清罪人李馥恭請金安……
信不長,大概內容就是先懺悔了一下自己替滿清做了多年鷹犬,如今大乾攻入江南,李馥幡然悔悟,想要投誠大乾,無奈杭州城中有滿人駐防旗兵四千餘人,又有杭州將軍額爾布統轄,自己便與總兵樊寧、知府芮複傳帶著五千綠營反了。
現在杭州城內就出現了對峙局麵,綠營人多又有鳥槍和火炮,但是滿城修築得異常堅固,旗人又善射。
幾輪衝鋒下來李馥並沒有能拿下滿城,反而死傷了不少兵丁。本來李馥是想著拿下杭州的控製權再像大乾投誠,可沒想到雙方卻僵持不下,李馥又恐拖得時間久了難免生變故,若是有援軍到了可就麻煩了,隻得派人像張石川求援。
看完了信,張石川問李全道:“你走了幾日?你走的時候杭州城內戰況如何?”
“回乾王,我走了兩日一夜。剛走那會兒已經是圍攻了滿城三日了,旗兵依仗著弓箭和幾門火炮又擊退了樊將軍的一波攻擊。”
又問了傷亡等情況,張石川說道:“日夜兼程趕路辛苦了,來人呐,先帶李全下去休息一下。”
等李全下去之後,張石川馬上召集烏恩其等一群人召開緊急會議。
“川哥,這會不會是清廷的誘敵之計啊?把我軍誆騙過去,然後倚靠他們騎兵之優勢在半路狙擊,或者幹脆放我們進城,然後來個關門打狗?”陳繼皺著眉頭說道。
“咳咳,陳參謀這詞兒用得不當啊!”小林子咳嗽了一聲說道。
“呃……對對,怎麽是關門打狗,是……”陳繼肚子裏的墨水還是不夠多。
杭州城可是江南要地,浙江首府,巡撫居然帶著綠營和駐防八旗打了起來?駐防將軍在軍權上可是說一不二的,各地綠營也都由駐防將軍或者都統節製。兩邊打起來總覺得有些讓人不可思議。
“也不一定,我去過杭州幾次,略知道一些那邊的情形。杭州不同於其他地方,漢人本來就排斥滿人。
當初強行在杭州城內建滿城又劃了杭州城緊鄰西湖最好的土地,擾民無數,後來又時常有旗人搶劫、強奸漢人的事發生,導致一直以來漢滿兩族衝突不斷,直到近些年才略有好轉。
而且,這個李馥是福建人,想必已經聽說福建要失守了。
如果他的家人族人在直隸或者北方等省,投降或許還有些顧慮,可既然福建已經是我大乾之領土,這樣他投降我大乾,他更是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
“川哥,我帶兩千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這事交給我,保證給你拿下杭州!”烏恩其站起來說道。
張石川卻是搖了搖頭:“還是我帶人去吧。”
“川哥,敵友不明,你怎麽能以身試險!”陳繼忙說道。
“是啊川哥,蘇州還有這麽多事情需要處理,您就交給我辦理得了。”
“既然李馥是來請兵的,我去方顯得重視。我帶三千人去,你們覺得三個團的兵力還會吃虧嗎?
杭州綠營加八旗兵加在一起不過七八千人,隻要讓我大軍進了城,即便他們有不軌之心,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那……川哥,我跟你一起去,我給你打頭陣!”烏恩其又說道。
“好。”
“川哥,多帶點人,帶四千吧。蘇州留幾百人足夠了。”
張石川想了想說道:“也好,一則長江水道現在都在大前海軍掌控之中,蘇州並無來自北方的威脅。
而且東邊太倉、鬆江兩府都以沒有清兵,西邊隻有江寧一地,料想有黑胡子他們的海軍在長江上遊弋他們也不敢派兵出城來打蘇州。
一則也是讓李馥和杭州城內的那些不肯投降的滿人看看我大乾的實力。小林子,傳令下去,四千國防軍明日一早動身,準備舟船和補給,順運河南下杭州!”
在這個年代,坐船可比兩條腿走路要快得多。而且運河並沒有順流逆流之說,蘇州到嘉興一百二十裏路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到了。
到了嘉興同樣受到了百姓們的夾道歡迎。大軍並未進城,而是在城外駐紮一夜。張石川隻是帶著二百親衛進了城。
清順治二年(1645年)閏六月,嘉興也曾經遭到過南下清軍的屠殺。雖然自康熙以來就一力要掩飾這些屠殺,但是曆史不會被遺忘。
六月六日,為反抗清軍暴行,嘉興民眾揭竿而起,鄉的明翰林學士屠象美、明兵科給事中李毓新主其事,降清的明嘉興總兵陳梧反正任大將軍指揮義師,前吏部郎中錢棅助餉。
隻可惜最終寡不敵眾又無外援,二十六日城陷,逃不出的居民除大批年輕婦女被清軍擄掠和一些僧人幸免外,幾乎全遭屠殺,史稱嘉興之屠。
屠城三年後,呂留良來到嘉興,舉目所見麵目全非,“渾如未識時”,所見景象是“路穿台榭礎,井汲骷髏泥”,“粉黛青苔裏,親朋白骨中”;而且,碰到的多為陌生麵孔,說嘉興方言的不多了——“生麵頻驚看,鄉音易受欺”。
呂留良把這些見聞都寫進自己的文集裏,這也是為何呂留良會被開棺戮屍的原因之一。
張石川依舊是在城內對百姓們發表了反清即興演講,又勉勵了知府閻堯熙幾句,丟下一本《大乾官員手冊》就又回到了營中。
第二天下午五點船隊終於行到了大運河的南起點——杭州。
收到消息的浙江巡撫李馥早已在城門外恭迎了。隻見一艘艘戰船靠岸,搭上跳板一隊隊穿著整齊背著火槍帶著鋼盔的士兵走上岸來,一門門火炮也被抬了上來。
為首一人身形瘦高,穿著黑綠色大氅(軍大衣)帶著蛤蟆鏡,臉上寫著個王字,李馥知道這是張石川了,忙緊走兩步跪下說道:“順臣前浙江巡撫李馥參見乾王!”
後麵的一群官員也都跪倒磕頭。
“都起來吧。”張石川親手攙扶起李馥馬上又問道:“李大人能帶著綠營反清避免城中百姓多遭塗炭,乃是杭州之福,江浙之福。戰況如何?”
李馥站起身來說道:“回乾王,依舊未能攻克滿城。滿城內人數眾多,弓矢糧草都充足,實在是難以突破。
昨日城內的滿人想從錢塘門突圍出城,被總兵樊將近帶人阻截打了回去。樊將軍現在正帶人在城外駐紮,謹防滿人流竄出城為害鄉裏。”
“嗯。考慮得周祥”張石川點了點頭:“拿輿圖來。”
“輿圖……草民並未帶在身上。”李馥沒想到張石川剛一來就要輿圖。
“那你能不能畫個大概的出來?”張石川又問道:“別自稱草民了,你還是浙江巡撫。”
“可以。”李馥聽了張石川這句話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雖然每次改朝換代都基本上都不會為難投降的文官武將,又聽聞了一些張石川的大乾在兩廣等地的一些撫民政策,可梧州殺官殺商的事兒張石川也幹過。
李馥用木棍在地上畫出了杭州城大概的地圖:“靠近西湖這一側都被劃做滿城,是在城內西隅砌築高一丈九尺、寬六尺的界牆而建成,其北至井字樓,南至軍將橋,西至城西湖邊,東至大街,環城周長九裏有餘。滿城城牆、城門、護城河俱全,滿城設有五座城門。
東側建有平海門和迎紫門(在平海門南),分別位於弼教坊和花市;西南建有延齡門,位於延陵橋;北側建有拱宸門,位於井字樓;西北建有承乾門,位於車橋。拱宸門和承乾門相對狹小……”
聽了李馥的詳細介紹,張石川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城內的八旗駐兵有多少火槍火炮?”
“火槍不多,火炮有六門,不過自打昨天起就沒有放過,想是炮彈用光了。不過他們的弓箭頗多,綠營沒有盔甲,倒是著實吃了些苦頭。”
“烏恩其,你帶兩千人堵住延齡門和承乾門,多帶迫擊二式,聽到我這邊有炮擊就打一個基數的炮彈出去。”
“是!”烏恩其立正敬禮。
“李馥,你派個向導帶烏恩其過去,和樊將軍以及綠營將士們打好招呼,別再自己人打起來了。”
“遵旨!”李馥也是一腦袋問號。
這都大晚上了,大軍剛剛蹬岸就要開幹?這乾王也忒性急了吧?怎麽也得讓大軍休整一夜,起碼吃頓飯再打啊。但是看著張石川的架勢,是準備直接開幹啊。
果然張石川下令道:“五團六團跟我進城,帶足炮彈!先轟他們一通,然後吃飯!”
來到滿城的平海門外一箭之外站定了看著城樓上縮頭縮腦往外看的清兵張石川冷笑了一聲。
“李大人,可試過勸降他們了?”
“回乾王,試過兩次。額爾布拒不受降,還殺了第二次我派去送信的使者。”
“嗯,城牆周邊已經沒有百姓了吧?”看著寂靜無人的街道張石川問道。
“早在一開戰百姓們都躲開了。”
“好。把開山一式拉出來吧!迫擊一式也都找合適的地方安置,一個基數的炮彈!”
看著那如同巨型水桶的開山一式被拉出來,然後用沙袋固定在路中央李馥傻了,這玩意是炮?
“明天一早再派個人去問問他們投不投降就可以了。”張石川往後走了幾步,覺得不踏實,又往後走了幾步:“開炮!”
通的一聲悶響,一枚西瓜大小的“炮彈”激射而出,劃出一道拋物線越過了城牆。幾秒鍾之後,一聲悶雷一般的聲音在滿城炸響,大地都隨之顫抖,屋頂上的瓦片都被震得嘩嘩作響。
緊跟著,來自東西兩麵幾十門迫擊一式一同開火,杭州城內好像過年一般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