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江戶城。
距離大乾國入侵江戶已經過去了八個月了,條約也已經簽訂了兩個多月。
江戶城已經多少恢複了一些昔日的繁華,內外兩城被焚毀的屋舍大多也已經重建過了,百姓們又回到了外城,隻是人口被擄走了不少,街麵上顯得有些冷清。
昔日外城最繁華的街口有一家村上居酒屋,戰前曾經是下町生意最興隆的酒館,深受各家大名在江戶的宅邸中居住的家臣武士們的推崇。
而且村上居酒屋居然還奇跡般的躲過了那場大火的焚毀,隻不過已經樓是人非,以前的老板村上一家連同夥計已經全被乾匪給掠走了。
如今戰爭的痕跡愈發的消磨一淨,居酒屋易主之後再度開張營業了,隻不過名字改成了男の酒屋,陳設也略有改變。
山上壯介是津山藩越前鬆平家的家臣。
鬆平淺五郎是個幸運的家夥,張石川帶著人入侵江戶的時候他在藩地,而住在江戶的妻兒也沒有被劫掠。之後黑胡子帶人打劫日本沿海個藩也沒有受到攻擊。
作為一個武士,山上壯介覺得江戶城居然都被人攻陷,還被一通燒殺搶掠,這簡直是全日本的恥辱!江戶這麽多武士家臣難道都是擺設嗎?
那些自以為是的大名們都是紙糊的?德川將軍除了知道平定米價難道就不知道帶領手下反抗嗎?
還有更恥辱的是居然遠征朝鮮的十幾萬人敗了!投降了!而且德川將軍居然還和乾國簽訂了終戰條約?割讓土地,賠付金銀……
他們為什麽不抵抗到最後一刻?為何不光榮的剖腹自殺?
山上壯介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尤其是隨著家主鬆平淺五郎到了江戶看到被屠戮掠奪後的江戶城,他真想拿著兩把武士刀衝到乾國去大殺特殺!
當然他不能,如果不是鬆平將軍收留,他隻是一個流浪浪人,吃了這頓不知道下一頓飯什麽時候能吃到的浪人。所以他隻想喝點酒來發泄心中的抑鬱。
雖然熟知的村上酒屋更名了,可還是酒屋不是?見到有客來,操著大阪口音的老板親自招呼:“大人,快裏麵請。今天喝點什麽酒?”
“你這裏都有什麽酒?”山上壯介愣了一下,一般江戶的居酒屋隻有清酒,難道這個酒屋居然有大清的燒酒和葡萄酒?
“大人,小店有清酒、大清葡萄酒、燒酒和男の酒……”
“男の酒是什麽?”
“男の酒是一種俄羅斯國新釀製的燒酒,是一種隻有真男人才能喝得下的烈酒……”老板賠笑介紹道。
“隻有真男人才能喝得下的烈酒……給我來一壺!”山上壯介眯起了眼睛說道。
“嗨!男の酒一壺!”老板朝後廚喊了一嗓子。
不一會兒,一個夥計端著個茶盤,出來了:“男の酒一壺,大人請慢用!”
所謂男の酒,倒是一種新品種,是瓊州釀酒廠用甘蔗渣、紅薯藤以及過濾完黑糖的活性炭放在一起發酵然後幾經蒸餾形成的甲醇嚴重超標的烈酒。
這種酒在大乾有另一種稱呼:工業酒精。其主要作用是給學校和一些高檔的地方點燈用的,還是燃燒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張石川還準備拿這玩意來當熱氣球的燃料。
結果現在換了個瓶子再和其他酒勾兌一下,搖身一變成了名酒,除了日本別的地方買不到的特供名酒……
山上壯介喝了一口傳說中的男の酒,瞬間就感覺整個舌頭都麻了——這玩意最少得有七十度,清酒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啤酒級的。
“喲西!果然是男の酒!大大的好!再來一份烤鰻魚!”
“嗨!”老板答應一聲,不一會兒烤鰻魚端上來,老板還很體貼的說了一句:“大人,這酒如果喝不完可以寄存下來,下次您可以接著享用。”
“如此,拜托了!”喝了兩杯,山上壯介的頭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
“這位大人,我們店還有一種男の煙,要不要試試?”
“男の煙?那又是什麽東西?”山上壯介問道。
“是一種西洋傳來的煙土,吸食之後可以讓人精神氣爽忘掉心中的煩惱,又可以強身健體……”說了一大堆好處後,酒屋老板又說道:“向您這種神勇的大和武士,小店免費給您提供十次的試用,您可以先體驗一下,如果覺得喜歡……”
“呦西!那我就嚐一嚐你們這的男の煙!”山上壯介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人,您樓上請!”酒屋老板引著山上壯介上了二樓。
原來二樓還別有洞天,榻榻米上已經躺著幾個人了,每個人的身旁都有一個小茶幾,有人在拿著煙槍對著一盞燈吞雲吐霧,有的則是斜靠在那裏,一臉幸福祥和的表情。
“大人這邊請,馬上就有人給您安排!”
像這樣的居酒屋在江戶城已經開了四家了。在大阪、京都、奈良等大城市也已經一家家的開了起來。隻是沒有人知道他們背後的東家是大乾帝國的張石川。
這種居酒屋消費不高,一瓶酒隻要二百文左右,而吸食一泡男の煙隻要五十文,比吃頓飯貴不了多少,真的是很良心的價格。
而張石川知道,現在隻是撒魚餌打窩子的時候,真正收網的時機還未來到。
當然,送到日本來的不隻是烈酒和鴉片,還有其他琳琅滿目的產品,比如瓷器、茶葉、生絲、蔗糖等等消耗品。
以及重建江戶城所急需的,剛剛從久屋島砍的不適合造船的木材,甚至還有玉米和土豆粉等廉價的糧食。大乾帝國的商人們簡直是太體貼了!
大批貨物運抵日本各個港口,除了一些奢侈品其餘價格都不算高,尤其是大量的糧食作物出現在市場上,居然拉低了日本的米價!
短時間內日本的經濟出現了一絲繁榮的景象,這讓德川吉宗萬萬沒想到,但是物價回落,社會穩定畢竟是一件好事。
吃虧的自然是那些囤積了大量稻米準備發一筆國難財的米商。
隻是這繁華背後的危機卻是愈發嚴峻——日本的銀子在不可抑製的流出。這對於戰後本就脆弱的日本經濟是致命的。
德川吉宗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表情。
本來以為學會了製造新式火銃和火藥,可以借機對外擴張先占領琉球再攻下朝鮮讓日本國土麵積大增。
可沒想到打了琉球引來了張石川,在鹿兒島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又在江戶灣耀武揚威了半天,最後弄了個伊豆合約才罷休。
這次打朝鮮又引來了大乾帝國,把江戶搶了一半、騷擾了許多海疆藩國,還把在朝鮮的十幾萬大軍給打敗了,又簽了個江戶條約。
兩個條約,割地賠銀子,這已經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是偷雞不成賠了頭牛啊!
第一年三千萬兩白銀的賠償馬上就得交付了,可幕府手裏哪兒有那麽多錢?即便有也不能全部賠款啊!日子還得過不是?
可是不賠顯然是不可能的,隻要敢說出不給這兩個字,誰都可以想象得到結果會是什麽:大前海軍又坐著大船殺過來一通燒殺搶掠,而且,自己的兒子還在人家手上呢……
錢哪兒來?既然幕府沒有,隻能讓各個藩國的大名們分擔了。
德川吉宗發現這些大名們並不像看起來那麽窮,當得知被抓走的家屬可以十萬兩銀子一個贖回之後紛紛掏腰包去交錢了。
想起贖人這事兒德川吉宗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想著張石川或許能幫著自己消滅一部分不肯完全臣服的外樣大名,這樣他就可以在他們後繼無人的時候收回他們的封地分封給自己的親信,這回可好,十萬兩一個人頭,一家掏幾十萬,那些大名一個個又都回來了,自己的小算盤完全落空。
尤其是薩摩藩,一百多萬兩銀子奔兒都沒打就拿出來了。張石川兩次打日本受傷最重的可就是他們!
當然,也不能把天價賠款都壓在大名的頭上。如果給他們壓力太大,後果隻有兩個:第一,大名們串通起來反抗幕府,甚至推翻德川家的大將軍位子;第二:大名們在自己的藩國苛以重稅,逼著農民造反。
這兩個都不是德川吉宗想要的結果。那怎麽辦?和大老、老中等近臣密議了多日之後,德川吉宗決定像國內的各大商賈和礦主借錢……
當然,借了錢是要還的,而且這群商人索要的利息絕對不會低。幕府絕對不能靠著借錢度日,第一年借了錢,第二年、第三年還有賠款要還呢!誰能連續借錢給你?而且數目也實在太巨大了。
思來想去,在掉了多少根頭發之後,德川吉宗和他的幕僚以及幾個最親近的親藩和普代大名商量了多日之後,他們決定把日本的希望寄托於敵人的敵人——大清的身上。
大乾張石川是造大清的反起家的,自然是大清的眼中釘肉中刺,可是大乾火器犀利兵強馬壯,現在憑借日本是難以取勝,而大清也處處吃癟。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比起日本來,大清是真正的地大物博,人也多,家底也更雄厚。唯一和大乾的差距無非是火器。
為何不和大清聯手?幕府把火器製造的知識給大清,然後借助滿人之手除掉大乾,最好是他們鬥得兩敗俱傷,說不定到時候日本還能坐收漁翁之利……
不得不說,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這招驅虎吞狼不可謂不歹毒。
商量好了具體細節和幕府的底線,德川吉宗派出了老中水野忠之帶著送給大清帝國剛登基不久的雍正皇帝的禮物做著商船往大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