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確實是張石川多慮了,八阿哥根本沒想怎麽查,更不用說收拾王掌櫃。
張石川說得對,八賢王需要一個好名聲,現在正是奪嫡的關鍵時刻,可不能因小失大,若是為了這蠅頭小利被禦史參上一本可是得不償失了。
緊趕慢趕,兩千塊香皂終於做好了,反正還要大沽繞一圈,也不用刻意等著幹燥,便通知王掌櫃趁著夜色先拉走,隻等一早就出了城門往大沽去。
“賢侄,若這事成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這兩錢銀子的差價,我可不敢再要了,隻盼著能平安無事就好。這裏是六百兩,小店一時周轉不開,那差價等跟八阿哥結算了第一時間給送過來。”
張石川笑著安慰道:“先不忙說這些,隻看這一批貨能不能順利送過去。”
“是是!隻是我當時糊塗跟幾位爺說的是幾十箱子,這兩千塊怕是還不夠數……還請賢侄再受些累,老夫感激不盡……”
“好說好說,掌櫃隻管放心的去,你隻管把路線捋順是正經,大沽那邊不要出什麽紕漏,生產這方麵隻管交給我。”
張石川心道:我這開廠子還怕訂單多不成?
等送走了王掌櫃,張石川關了門,把一包六百兩銀子往桌上一放說道:“趙叔,小娥,咱們可得擴大生產了,招人吧。”
趙氏父女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銀子,眼鏡都發花了。
趙元化憋了半天說道:“這等來錢的買賣,怎麽能讓外人分一杯羹去?大不了咱們爺三個辛苦一點,多做一些也就是了……”
張石川聽了不由得搖頭歎息:這就是小農意識啊,不過也難怪,這個年代,又有幾個人能跳出僵化了幾千年的思維禁錮呢?
張石川想了想,說道:“趙叔,小娥,你們想想這地上的螞蟻,整日忙忙碌碌的四處覓食,若是尋到一顆米,一隻螞蟻也就搬回洞裏去了。可若是趕巧碰到一隻死蝗蟲呢?這螞蟻必然要回巢穴裏招呼同伴,先將蝗蟲大卸八塊,然後協力一塊塊的搬回洞裏去。
現在這六百兩銀子就是一粒大米,咱們三個人搬得動,可日後的蝗蟲,即便胃口再大,隻憑我們三人也搬不動的。”
說完,張石川給他們兩個消化的時間。
好半晌趙元化才說道:“小川的意思是,隻有多多招人,才能吃的更多?可是分出去也多啊……”
還是不舍得!張石川一拍腦門,又說道:“趙叔,別隻看螞蟻,你往蟻穴深處想,那裏麵是不是有個蟻後,整日不用勞作,隻等著工蟻們送來吃食養活自己?”
見二人都有些不開竅,張石川又放出一劑狠藥:“若是還想不通,你們想想當今皇上老兒,往紫禁城裏一坐,十指不沾泥,可是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哪一頓餓著了,哪一天冷著了?”
這話一出嚇得趙元化忙伸手堵住了張石川的嘴,小聲說道:“小川,可不敢亂說,這天子腳下,讓人聽了去可是大不敬的罪,要砍頭的。”
張石川一吐舌頭,問道:“我就是打個比方,趙叔可轉過彎來了?”
趙元化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我們日後做皇……做那蟻後,隻等著別人幹活來養著咱們?就像地主老財?”
張石川一拍巴掌:“就是這個理!”
一間小屋裏擠滿了人、張石川、趙元化、趙娥、木匠馮樹秦和他的兒子馮大牛二牛,磨豆腐的王奎山夫婦和兒子王存(小名小虎)或坐或站。
張石川看了看這八個人。除了趙家父女,其餘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摸不到頭腦。
“諸位叔叔嬸嬸哥哥弟弟們,大家做了一輩子的街坊,也都熟知彼此了。今日有個生意,我和趙叔……”
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刻鍾,張石川大概把自己要建一個香皂作坊的想法說清楚了,然後把一包銀子丟在桌上。
“你是說,用二兩銀子可以賺七八百兩?”王奎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桌子上堆著的銀子讓他不得不信。他磨豆腐半輩子,也就賺三兩成的利潤,一年下來吃穿用度,根本剩不下幾兩銀子。
張石川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毛利,沒有刨除人工、房租等費用。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們開始規模量產,成本可以降下來一些……”
馮樹秦聲音有些發顫的問道:“小川啊,這……這樣好的營生,你為什麽要拉上我們入夥?”
張石川又把那套螞蟻吃蝗蟲的理論搬了出來:“若是隻我們三個人,力氣必定有限,吃不下這麽大的一塊肉,所以想吃更大的肉,就要有更大的力氣,有更多的人幫忙,而在座的各位,雖然我們認識不過三個多月,可我知道趙叔的人品,你們是幾十年的老鄰居,都是趙叔信得過的人,自然也是我信得過的人。”
“川子,我想問一下,一家能分多少錢?”王奎山盯著桌子上的銀子問道。
“這個暫時不好說,主要還得看日後市場開拓情況。”
眾人一聽這麽說,心裏都打起了小算盤——起碼每年能分百十來兩吧!王嫂咬牙切齒的想到。
張石川咳了一聲接著說道:“按現在這樣,保守估計一下,一個月賣出五千塊問題不大。五千塊成本大概是十兩銀子,暫時忽略不計,每個月可以賺兩千五百兩吧,每年兩萬八千兩……”
短暫的安靜,突然小虎喊道:“娘!娘啊你怎麽了娘!”原來是王嫂暈了過去。
“敗家老娘們,暈什麽暈,這關鍵時刻……”王奎山上去啪啪對著王嫂就是兩個嘴巴,看得張石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腮幫子。
王嫂果然悠悠醒轉過來,可是一雙眼睛裏散發出了綠色的光。而這綠光似乎可以傳染,不一會兒,屋裏的人眼中都閃出了綠光。
張石川被這些綠光嚇了一跳,喝了口水,趙娥忙把杯子又給他倒滿。“下麵我說說關於分配的問題:王叔,王嬸,還有小虎,你們一家三口占一成。馮叔、大牛二牛,你們一家三口也占一成。趙叔,你也占一成。小娥,你自己也占一成。剩下六成暫時歸我,日後還需要拉人入夥,再行分配,不過我保證,先從我這六成裏往外分……”
“哥,你給我幹嘛?”趙娥先跳了出來。
“是啊小川,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救了你,可是這也太……我和小娥合起來占一成就好了……”趙元化吞了口吐沫。
張石川一擺手示意他打住:“這是你們應得的,沒有趙叔,就沒有我的今天。小娥,是最早開始跟我創業的,是元老,我覺得給他一成不過分。而且,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我希望我有絕對的話語權。諸位還有什麽想法或者異議?”
“沒意見!我們爺仨同意!隻要小川不嫌棄我們,我們願意跟著小川幹!”馮樹秦一拍大腿,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也沒意見!這簡直就是小川給我們發金子了!”王奎山也說道。
即便一家隻有一成,一年下來也是兩千八百兩啊!兩千八百兩,那意味著什麽?京師周邊的上好田地,一畝也不過七八兩銀子,兩千八百兩,一年就是三百五十畝地啊!就是一個中等規模的莊子了,一年就可以讓你變地主啊……
“這個……小川,需要我們做什麽?”馮樹秦問道。其他人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是啊,一家一年這麽多銀子,總得要自己付出點什麽吧?哪兒還真能白給的?
其他人也都忙著表態:“力氣有的是,小川說讓我們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
“力氣是要用的,不過用不了多少。我最需要你們做的是——保密!”張石川在保密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哦!就是不讓這做香皂的法子傳出去!”趙娥說道。
“對,小娥真聰明。諸位,這香皂雖然是新鮮東西,可是配方說白了就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所以,我要求在座諸位能絕對保密,如果這法子傳出去了,往小裏說,會斷了咱們的財路,往大說,是要掉腦袋的。”
張石川說著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這……我們一不偷二不搶,朝廷也沒說開作坊做香皂犯法啊……”王嫂有些怯懦的說道。張石川那個比劃的動作,讓她的脖子上涼颼颼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張石川說完,發現眾人的表情,除了趙元化,其餘人都沒聽懂。要提高股東們的素質啊……張石川想到。
“這做香皂的法子,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雞,是不是誰都想要?如果有人知道了在座各位懷裏都抱著這樣一隻雞,是不是想搶走?不擇手段的。”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危險來自這裏。
“而且現在,已經有人開始盯上這隻雞了!八賢王大家都聽說過吧……”
張石川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八爺黨的勢力和他們想壟斷香皂的想法。“所以我想請諸位仔細想一想,要得這份富貴,也是要擔風險的。”
又是一陣沉默,可是時間不久,王奎山拍了一下桌子:“娘的,富貴險中求!老子一年到頭起早貪黑磨豆腐,才賺幾個錢?有小川給的這個機會,不搏一搏怎麽對得起自己和婆娘娃子!老子幹了!”
“我信小川!我幹!”趙元化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哥讓我幹嘛我就幹嘛!我都聽我哥的!”趙娥說道。
“幹!為啥不幹!以後咱這條命都是小川的!”馮樹秦也說道。
“好,既然大家都決定了,我現在就把香皂配方告訴大家……”張石川被這種氣氛感染了,也有點激動。
“等一等!”馮樹秦打斷了張石川。
“馮叔,您有什麽話說?”張石川問道。
“小川,我的意思是,這法子既然這麽關係重大,還是先別讓孩子們知道,畢竟小孩子嘴上沒有把門的。”說著馮樹秦看了一眼大牛二牛和小虎。
張石川一愣,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個環節,隻想著這三個小兄弟都是老實人家,可是畢竟都是孩子,沒有什麽心機,保不齊就被騙了,而且,不讓他們知道這個配方,對他們也是一種保護。想到這裏,張石川點了點頭說道:“馮叔說得沒錯,那就先不讓大牛二牛和虎子知道了。不過小娥可是早就知道了。”
“爹!我們不會說的!”大牛忙辯駁道。
“是啊,叔,小川哥,我們……”
“別說了,就這麽定了。”張石川拍板定案。
“那我們……”小虎急得快哭了。
“你們還有你們的任務。大牛二牛,你們接著做盒子,小虎,你接著去收集花瓣。”
三個孩子聽了還有自己的事兒,這才舒服一點,可下句話就讓他們不開心了:“你們三個,還有小娥,你們還有一個更艱巨的任務,都給我讀書識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