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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福建巡撫

  第二百六十三章福建巡撫


  隨明縣·官驛


  趙乃明從沒有過纏綿病榻數日之久的體驗,這趟回京,攪和到奪嫡的這些事情裏,真是叫他把從前二十年沒體驗過的事兒都體驗個差不多。


  男人家身體底子不錯,盡管被人投毒,可是下毒之人用量足夠謹慎,絕不至於傷了趙乃明根本。


  是以他臉色雖然發白,中氣卻還算足。


  隨行的禦醫開了方子,一日兩次,這也養了有五六天,比剛發現被人投毒那會兒也好了不知多少。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趙乃明算著時辰是該吃藥的,自己懶懶的也沒挪動,等著伺候的小廝上前侍奉。


  眼角餘光卻掃見一片錦繡緞衣,他順勢望去,見是杜知邑手裏端著個托盤,上頭放著他日常吃藥用的那隻白瓷蓮花碗。


  他眉心一動,才想著要自己坐正起來一些。


  杜知邑誒了一聲仍舊提步入內來:“你躺著吧,我沒叫小廝送藥過來,有幾句話跟你商量。伺候人的事兒我不會幹,你將就點。”


  趙乃明讓他逗笑了。


  一直都知道杜知邑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原本他到京城之後和杜知邑之間的交集也並不能算多,直到這次欽差福建,二人才算熟絡起來。


  他是喜歡這樣的人的。


  有些人會覺得似杜知邑這樣的人,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打交道。


  一句話一個眼神,心眼子不知轉過多少,一個不留神落入他的彀中,成了人家的掌中玩物。


  趙乃明卻不這樣認為。


  精明算計,那算計之前總有精明二字。


  既精幹,又聰明,打起交道來那分寸感和他實在有的一拚。


  他深以為同杜知邑很該做知己才對。


  於是自己遞一隻手過去:“不敢煩你伺候我一場,我還是自己吃藥吧。”


  杜知邑果真笑著把藥碗遞過去,好在這方子本就要把藥放的溫涼時才服下,故而趙乃明接過瓷碗,一飲而盡。


  那苦澀殘餘舌尖,杜知邑嘴上說著不會伺候人,可也早備好了蜜餞。


  趙乃明隻吃半顆,他已經於床尾圓墩兒坐下去:“你要跟我商量什麽?”


  “福建巡撫親自迎到官驛來,早上得了信,後半天他就到了。”


  趙乃明麵色一沉。


  福建巡撫鄒尚敬他是知道的。


  鄒尚敬是先帝朝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先帝在時委以重任。


  及至昭寧帝禦極之初,對他也是禮遇有佳的。


  不過在趙乃明的記憶和認知當中,鄒尚敬這個人,可算不上什麽厚道中正之徒。


  當年他有幸出任福建巡撫,說來還要算是借了宋貴嬪的光。


  宋貴嬪加封貴嬪時,朝臣不滿,那時候正是尚任禮部員外郎的鄒尚敬先提出此天子家事這樣的論調,其後才有了昭寧帝金殿駁斥重臣,一句“此朕家事”,把沈殿臣等人擠兌的啞口無言。


  再到宋貴嬪過身之後,昭寧帝一意孤行,輟朝多日不論,還要追封皇後。


  那會兒也是這個鄒尚敬,在以沈殿臣和薑承德等人為首的文武百官力諫之時,甚至在昭寧帝發了性,把禦史言官都推出去砍了好幾個之後,他反倒站出來,幫著昭寧帝說話。


  鄒尚敬認為,宋仁宗能追封張氏做皇後,開創生死兩皇後的先河,既有這前例可循,宋貴嬪又為趙家延續皇嗣,誕有皇子,得天子專寵多年,追封為後,並無不可。


  此話一出,他固然是成了朝堂中的異類。


  眾人為阻止昭寧帝追封皇後而拋頭顱灑熱血,他倒跳出來扯後腿,自是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要不是宋太後出麵反對,力勸下昭寧帝,事情豈不是收不了場?

  不過經此一事,昭寧帝再登太極殿升座的第一件事,就是點了鄒尚敬出任福建巡撫一職。


  想起從前的這些事,趙乃明黑下的臉上扯出冷笑來:“這種人從前是真沒想過,有朝一日還會跟他打交道。”


  看來他是打心眼裏看不上了。


  杜知邑倒淡淡的:“人家好歹曾經連中三元,如今這福建巡撫做的津津有味,你倒先瞧不上。”


  趙乃明翻了個白眼:“他在福建巡撫的任上十幾年時間,毫無作為,甚至如今鬧出這麽大的案子,別說是我,朝野上下,誰能看得上他?

  連中三元的大才子,他一定有真本事,可那又怎麽樣?

  為人作官,他也不過如此罷了。”


  杜知邑眯了眯眼:“我早幾年時聽說沈閣老曾經上折,要把他從福建巡撫的任上拉下來,後來沒成,這事兒你知道嗎?”


  趙乃明竟點頭說知道:“皇上念舊,和貴嬪娘娘有關的一切,在皇上的心裏,都是格外不同的。


  當年事情鬧的大,滿朝文武無一人為貴嬪娘娘出頭說話。


  其實你想想看,連宋尚書都避了此事,更何況是外人?


  鄒尚敬很會揣摩上意,一點不像是迂腐文人做派。


  哪怕他隻是為貴嬪娘娘說過那麽兩句話,漫漫歲月悠悠過,無人提及時皇上恐怕連鄒尚敬何許人都拋之腦後,別看他是一省的巡撫。


  但有人提起,他總會想起鄒尚敬心裏是敬著貴嬪娘娘的,仍然會高看他一眼。”


  所以哪怕是沈殿臣牽頭,也沒能真的把鄒尚敬給拽下來。


  杜知邑點著手背想了很久:“他倒是會做官。”


  “清清白白,隻做官,不圖財,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種人朝廷裏一抓一大把,他算是典型的,靠著那點曲意逢迎的小聰明,一躍成為一省巡撫。”


  趙乃明嘖聲咂舌,語氣裏都滿是不屑:“寒門出身的孩子,做到這個位置上,還能穩坐十幾載,他夠光宗耀祖了。


  今歲也得有四十多了,再過些年,他官做夠了,辭官致仕,還能得個衣錦還鄉。”


  其實這些年間鄒尚敬為官不易。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雖為福建巡撫,卻對福建省的事情插不上任何手最根本的原因。


  朝中無人,提起鄒尚敬,人人都想起十幾年前那點破事。


  連沈殿臣這種一貫隻做和事老的人都看不上他了,旁人就更是如此。


  趙乃明歎了口氣:“他來是幹什麽的你知道嗎?”


  “還能幹什麽?”杜知邑一聳肩,“欽差出行,以常恩王殿下為尊,連皇上親生的惠王都要靠邊站,鄒大人這樣眼尖心明的人,你中毒滯留隨明縣,你說他能幹什麽來的?”


  無非獻殷勤,順便把自己摘幹淨,表示福建大小官員曆來行事與他一概無關。


  真是可笑。


  “堂堂福建巡撫,大小事務他皆有督責之權,現在跑來說這些和他無關——他就是沒有參與其中,那也是失職,有什麽可說的?”


  “他來都來了,總要見上一麵的。”杜知邑是一向的心大,反倒來勸趙乃明,“等回頭到了福建,不一樣要見他?


  最起碼人家現在姿態放得低,也沒端著福建巡撫的款兒給咱們下不了台,這總算是一件好事吧?”


  這話倒是真的。


  鄒尚敬於官場再沒人脈,他總歸在福建巡撫的任上做了十幾年的時間,福建的大事小情依照他的行事風格,指定是門兒清,不過是嘴上不提罷了。


  所以他肯配合,應該確實是能省去不少麻煩。


  趙乃明果然緩了一瞬:“隻是就不要讓惠王一同去見他了。”


  杜知邑唇角一味上揚,不動聲色笑起來,後來緩緩站起身,拿了那隻空瓷碗,說了聲好,緩步出了房門。


  都是千年的狐狸,話總是點到即止便可。


  鄒尚敬是不是真的甘心就這樣辭官是未知之數,他因宋貴嬪之事上的位,在昭寧帝心裏有了不一樣的地位,這樣的境況會不會想延續到趙澈身上——


  杜知邑甫一出門,有小廝貓著腰上來接過他手裏的托盤,又退到一旁不發一言。


  天清氣爽,是個會友見客的好日子。


  鄒尚敬不想的話,也不會來走這一趟了。


  ·

  才過正午都不足半個時辰,鄒尚敬的馬車停在了官驛外。


  他好像真的是個沒什麽官威和官架子的人,隨行也不過三五人而已。


  福建的局麵這麽亂,他倒不怕有人趁他出行下什麽黑手。


  也不知他是心大,還是覺得自己命硬。


  他官做的大,但出身不高,欽差原本為查案而來,他這個福建巡撫能不能摘幹淨都還不知道,更別說趙澈等人出身尊貴,更不可能出門來迎他。


  是以在官驛外,他甚至連杜知邑的麵都沒見上。


  一直等到進了驛館中,東側手邊有三間偏廳屋子,杜知邑就坐在堂屋中等著他。


  人進了門,杜知邑不動聲色把他打量過一番。


  讀書人就該是這幅模樣。


  看著文質彬彬,倒是極儒雅有氣質的一個人。


  可惜幹的事兒卻不是。


  杜知邑隻是相當敷衍的動了一下,像是要起身,偏偏坐的格外踏實。


  鄒尚敬臉上的笑都沒有一刻是僵硬的,根本就不在意,上前去拱手做了禮。


  他雖然沒見過杜知邑,但觀他年紀,總歸不是趙澈,而趙乃明又在病中,所以也隻剩下一個杜知邑而已。


  杜邑知聽他稱杜大人,又挑眉:“鄒大人久在官場,別的不敢說,這眼力絕對是一等一的。”


  鄒尚敬的笑意才尷尬了一瞬:“杜大人說笑了。常恩王殿下的病……”


  他自己就先適時的收了聲,杜知邑哦的一聲接過話來:“有隨行禦醫在,也無大礙,勞煩鄒大人記掛,還特意跑這麽一趟。


  其實原本再修養個三五日,也就要動身了。


  福建鬧出這麽大的案子,我們也不敢拖延,否則不好跟皇上交代的。


  鄒大人此來,單是為了看望常恩王?”


  鄒尚敬咳了兩聲:“聽聞惠王殿下身體也不適,下官原本把欽差行轅安置妥當,聽說了這些,才馬不停蹄的趕到隨明來,想著同二位殿下和杜大人一並往福建,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這話可太假了。


  杜知邑甚至都懶得拆穿他。


  下毒的隻能是欽差隨行中人,鄒尚敬能跟他們有什麽照應?

  進了門三句話不到就提起趙澈,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杜知邑隻不接茬,任由他尷尬去。


  鄒尚敬大抵是看穿他不願過多理會,也沒追著詢問趙澈的事,隻是轉了話鋒:“下官既來了,總要去拜見常恩王殿下,不知杜大人可否為下官做引薦?”


  他態度良好,一口一個下官,謙虛的過頭了。


  一省巡撫,久居高位,縱使平日非居高臨下而待人,心態上也總會認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


  鄒尚敬的確能屈能伸。


  這種人倘或心思再正一些,把他的這點聰明用在正地方,他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情形。


  能連中三元的幾十年都未必出一個,真才實學怎麽可能沒有,那都是一朝一夕寒窗苦讀來的真本事。


  所以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看來,鄒尚敬從先帝朝時得器重,做了兩朝臣子,且是兩朝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人,將來入部入閣,位極人臣,哪怕他寒門出身,這也才該是他最終的歸宿。


  那刑部嚴崇之不也是寒門出身,在履曆上都未必有鄒尚敬的清貴。


  一條前途無量的仕途,其實是被他自己給走絕了的。


  現而今這個年紀了,還想著再掙個從龍之功不成嗎?


  杜知邑盯著他看,看了半晌,才挪開視線。


  他站起身,踱著步子朝門口方向去:“才吃過午飯,常恩王睡下了,惠王水土不服也歇著了,鄒大人一番心意,風塵仆仆而來,等晚些時候總能見到的。”


  鄒尚敬聽出他言外之意,忙跟著起身,甚至追上去三兩步:“杜大人,福建的案子——”


  “鄒大人。”杜知邑一回頭,臉上笑意未減,攔了他話頭,“福建案子歸欽差調查,欽差之行常恩王為尊,鄒大人此刻與我說,是僭越。”


  他手是背在身後的,笑意漸次斂去之後神情晦澀:“鄒大人有心,趕路辛苦,也先歇著去吧,或者你可以到常恩王殿下屋外等他睡醒,橫豎他後半天還要吃一次藥,我這人隨性慣了,吃了飯就要睡,便不陪鄒大人閑聊了,你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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