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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冤枉

  第二百五十八章冤枉


  楊潤哲的屍體送去了刑部大堂,死因徐六也原原本本告訴了嚴崇之。


  他也是那時才知道,趙盈私下裏還養著這樣一批人。


  說是奇人異士不為過的。


  個個武藝高強,又各懷本領,驗屍辨毒,機關巧物,竟無不知,無不通的。


  她一個養在深宮的天家公主,就算是搬出宮住,也不過這一年多的時間,先前還有大半年都住在燕王府。


  嚴崇之當即就明白過來。


  趙承衍是縱著她的,徐冽也沒少替她奔走。


  這些人大多還都是徐冽從天下四處搜羅來,聚在一處,供趙盈驅策。


  他們真心敬服的或許是趙承衍,或許是徐冽,隻是後來才認了趙盈為主。


  這些當然都是後話。


  嚴崇之也不會傻到跑去清寧殿說給昭寧帝聽。


  他算是趙盈麾下的人了,昭寧帝逼著他幫扶趙盈的,他跑去告發,於趙盈而言大概是不痛不癢,對他卻是致命的。


  徐六這些人能藏著還是要藏著,天知道這位大公主是不是對他存了什麽試探心思,他不想冒這種根本不必要的險。


  所以還是讓仵作驗屍,過後入了清寧殿去麵聖回話。


  朝中重臣,武將擅自離京,又死在京城以外,朝野上下皆震驚。


  趙盈被宋樂儀拉出門閑逛,就聽著滿城風雨。


  宋樂儀也吃了一驚“消息怎麽傳開的這樣快?”


  趙盈嗤笑“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意料之中的事。”


  她還是那樣不鹹不淡的態度,宋樂儀撇撇嘴“至少後續的事情在按照你的預想進行和發展,別這麽不高興了,出門半天,你臉都快掉到地上去,逛了幾家鋪子,人家見你這樣的神色,你看看那些人緊張的吧。”


  仔細回想一番,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趙盈麵色盡可能的柔緩些“楊潤哲曾經被寄予厚望,他離開京城趕赴南境戰場那天,城中多少小娘子為他神魂顛倒,他離京數日,又有多少人為他魂牽夢縈。


  盡管南境戰場上他未曾建奇功,可南境大捷,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認為徐冽功勞最大。


  那是南境所有將士共同的功勞,自然也有他楊潤哲的。


  這樣的人,盡管風頭蓋不過徐冽,隻要有徐冽在一日,他就永居徐冽之下,可也還是會有不少人追捧他的。”


  宋樂儀抿緊了唇角,想起趙盈之前和她講過的,是薑承德在造勢。


  所以楊潤哲這種無功而返,跟著混功勞的混子,也能在京中名聲口碑都不錯。


  論功行賞明明沒他什麽事兒,城中也總會有三五傳言,逞的他比天王老子還有本事一樣。


  也就是徐冽對這些實在不感興趣,不爭不搶罷了。


  現在人死了,死的莫名其妙,當然會引起騷動。


  宋樂儀眼珠一滾“總不能是皇上故意叫人把消息散出來的吧?”


  這場景似曾相識。


  趙盈抬手在她額間輕點,笑而不語。


  ·

  夜幕降臨,霧靄沉沉,趙盈哄著宋樂儀,親送了她回尚書府,才領著丫頭們踩著一地月光,緩步走回司隸院去。


  誰知道徐冽和辛程就等在府衙門口。


  這兩個人……


  趙盈遠遠看見,眼角就先抽了抽。


  辛程和辛恭兩兄弟約定的三月之期,也差不多了。


  她都覺得,要換了她是辛恭,一定殺了辛程的心都有的。


  說是老實本分三個月,給辛恭留足時間和空間,好讓他能夠迅速的,安安穩穩的,在朝中站穩腳跟。


  結果辛程還不是上躥下跳。


  現如今的京城中還有誰不知道,辛氏宗子是永嘉公主的親支近派呢?

  這人根本就是說到做不到的主兒。


  偏偏辛恭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畢竟混不吝起來,辛恭身上可能還要多出個窟窿。


  隻是漏夜而來,的確是第一次。


  趙盈深吸口氣,緩步上前“你們怎麽不進去等?”


  辛程撇嘴“我倒是不想站在門口喂蚊子,徐將軍不聽人勸啊。”


  趙盈順勢望去“你作什麽妖呢?”


  是他把表姐叫到司隸院來的,肯定知道她是被表姐拉出門散心去了,還要拽上辛程在府衙正門口等她回來。


  趙盈突然想起什麽,於是嘖道“我今晚沒打算審問崔釗行。”


  “那殿下讓徐二他們把莊家人押入司隸院大牢做什麽?”


  月色下徐冽清俊麵龐更俊逸,清雋氣質也比平日裏更加明顯。


  辛程站在一旁一個勁兒的翻白眼。


  趙盈卻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下午她帶著李重之審崔慈之,沾染了一身血氣,那模樣恐怕和戰場上殺紅了眼沒什麽區別。


  他看在眼裏,暗暗記下了。


  莊家人並不能算是人犯,可以放在外麵安置的。


  徐冽的意思是把人暫留安遠將軍府中,等趙盈平複了情緒,打算提審崔釗行的時候,莊家的人應該作為證人出現,到時候他派人把人送到司隸院來就是。


  可趙盈非把人弄進司隸院大牢,倒人犯似的看管起來,他登時覺得不對。


  其實來司隸院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黃昏將近那會兒,徐六他們幾個帶著莊家的人和楊潤哲的屍身回城,徐二和徐六送了楊潤哲屍身往刑部,徐七帶著莊家的人徑直回了司隸院。


  他知道人回京,那會兒便來了。


  趙盈一早就吩咐過周衍,把莊家的人直接扔進了牢裏,然後他就一直沒再走。


  大概是半個時辰前,也不知道是動了哪根筋,跑到辛家去拽了辛程,又回了司隸院府衙門外一塊兒等著。


  趙盈並不知道這些,還以為他是好早前拽上辛程來等的,心下無奈,眸中卻柔和許多“走吧。”


  二人把路讓開,又跟著趙盈進府中去。


  周衍也沒回家。


  這時辰早就該下職的,他一直在等趙盈回來。


  不用問,還是徐冽幹的好事。


  趙盈想拿白眼剜人,突然又覺得徐冽其實也很可憐,想了想,忍了回去。


  周衍看看徐冽再看看辛程,索性當看不見一般,三兩步至於趙盈身邊去“崔慈之起了熱,茂深不敢做主,和臣商量,臣把人從暗牢放了出來,請了錢大夫來看。”


  這都是小事,他自行處置都沒什麽,趙盈淡淡說了句知道了,才跟又著問道“人怎麽樣?”


  “身上的傷都是小事,就是驚嚇過度,暗牢太陰冷,身上帶著傷又處於高度驚恐之中,錢大夫說是憂思驚悸,也開了方子,調養兩天就沒事,殿下覺得呢?”


  其實沒有人能在那樣的環境下做到幹幹淨淨。


  崔晚照都不行。


  她剛來京城是什麽樣,第一次見她是什麽樣,現在又是什麽樣?


  連表姐都會說,原來清河崔氏嫡長女也不是個經不起風雨磋磨的嬌花,都是不得已裝出來的。


  崔慈之看似是隻大兔子,但他真的無辜嗎?


  趙盈始終認為,既得利益者永遠沒資格稱無辜。


  她沒什麽心情理會崔慈之,隨口吩咐“你看著辦吧,他的事我就不管了,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周衍心軟,八成把人好吃好喝供著,給他養好傷。


  但趙盈的確是懶得管。


  周衍誒的應了,稍退開三兩步,本來還想再跟上去,轉念一想,收了腳步,目送她領著徐冽和辛程往大牢方向而去。


  徐冽嘴角抽動,到底沒開口。


  辛程又撇嘴,拿手肘撞他胳膊,努著嘴使眼色。


  徐冽視若無睹,目視前方,仍不開口。


  他咬牙“殿下為什麽要對崔慈之也下這麽狠的手呢?”


  趙盈身形似一頓,但也隻須臾而已,腳下又生了風出來“我一貫行事如此,難道我把他請回司隸院來當座上賓的?”


  一句話噎回來,辛程覺得訕訕,啞口無言。


  徐冽橫了他一眼,終於好心開口,替他打了個圓場“他既然病著,殿下若覺得心煩,不如把人……”


  “你的將軍府是什麽去處,這些雜碎垃圾都往你的府邸安置?”趙盈好像心情突然不好,連徐冽一並嗆了,“莊家的人不配,崔慈之就配了?


  父皇旨意是押解崔釗行一家三口入京,他也是人犯,你們還真當他無辜呢?”


  她駐足,對抄著手回頭看他兩個“你們倆,都是世家高門出身,這就是世家,有什麽問題嗎?”


  雖然在崔晚照那件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她對士族世家的存在深惡痛絕,深以為這是一種相當扭曲的論調。


  可是在清河崔氏整個醜聞裏,又不得不承認,盡管崔慈之什麽都沒做,哪怕他什麽都不知情,他也不能被當做無辜者摘出去。


  辛程顯然愣了下的。


  成國公府若有行差踏錯,他身為宗子,當然也跑不了。


  徐冽倒還好些。


  不過徐冽如今自立門戶了。


  他拿眼角餘光掃量去,唉聲歎氣,收回目光“殿下說得對。”


  徐冽眼角抽動。


  有病吧?

  辛程這種人長這麽大沒被人打死,真是因為他會投胎,生在了河間府辛氏,還偏偏做了宗子,若不然一天怕要被人暴揍八百次都不解恨的。


  趙盈搖著頭,轉身就進了大牢。


  辛程才要提步,徐冽一抬手,用力按在他肩膀上。


  他掙紮了下,沒掙脫,皺著眉看徐冽“幹什麽?”


  徐冽冷冰冰瞥著他,盯著看了有一會兒,看的辛程心裏直發毛,剛要再問,人已經鬆開手追上趙盈腳步而去。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也追了上去。


  他自問七巧玲瓏心,也很有些大智慧的,進京之後所見所識的這些人,除了杜知邑外,他真沒覺得有誰是他比不過的。


  而徐冽,是另一個例外——他看不透杜知邑是因為杜知邑太狡猾且聰明,想讓人看到什麽,不想讓人看到什麽,拿捏的太到位了。


  徐冽算不上頂聰明的,也不足夠狡猾,甚至不能算圓滑,可他就是看不透徐冽。


  一眼望去,是一團黑。


  目之所及,全是烏漆墨黑,怎麽看的清呢?


  這種人對辛程而言,所幸是友非敵。


  ·

  徐冽和辛程都以為趙盈是尋崔釗行來的,卻沒想著她徑直往莊家人的牢房方向而去。


  莊家的人真真正正的平頭百姓,據趙盈調查來的消息,當年莊氏給崔釗行做外室之前,是在茶樓賣唱的女孩兒。


  莊氏頗有些姿色,嗓子也好,彈了一手好琵琶。


  趙盈就想著,尋常人家哪有銀子供養女孩兒學琵琶,所以莊氏根本就是被精心調教過,然後當做搖錢樹擺出去的。


  所以後來她做了崔釗行的外室,根本不足為奇。


  莊家全家就趴在莊氏身上喝血,靠她一個人養活一家子,清河崔氏再日漸式微,也不至於連這點銀子拿不出。


  這樣的一家人,不是清河崔氏一段舊事,無論對趙盈還是對辛程徐冽之流來說,多看一眼都是不願意的。


  五六十歲的人上了年紀,男人腿腳還不大利索,兩鬢花白,不過不像是常年勞作的莊稼人。


  趙盈隻掃去一眼,看個大概,也知道即便在莊氏死後,這家人也沒少從崔釗行那裏撈好處。


  養尊處優稱不上,但生活無憂,吃喝不愁是肯定的事兒。


  多可恨啊,也多精明啊。


  莊氏之死,崔慈之身世秘密,莊家人一定捏了什麽證據,叫崔釗行不敢對他們痛下殺手,趕盡殺絕,反而任由他們趴在清河崔氏身上吸血若幹年。


  趙盈嘖聲。


  牢房裏的人有了動靜,最先掙紮著往牢房門口靠過來的是莊家大兒子莊青子。


  他見貴人,自慚形穢,不敢多看,匆匆低垂眼眸“公主殿下,那些官差說,說帶我們回京城作證,可我們不應該是犯人的,公主殿下怎麽把我們關在大牢裏麵?”


  應該是讀過幾本書,肚子裏多少有一些墨水,說起話來雖不是文縐縐,但不至於一開口就是市井氣息。


  趙盈挑眉“不是犯人嗎?是誰告訴你們,幾十年前的舊案,就不算命案了呢?”


  莊青子明顯肩頭一抖,他心裏害怕,就開始往後退。


  趙盈冷笑“做了就是做了,再過一百年,你們也是做了,所以把你們投在牢中,你覺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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