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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自毀門庭

  第二百二十章自毀門庭


  第二天一大早雲氏就先帶了宋懷雍到廣寧侯府去賠禮道歉。


  這事兒本不是什麽要緊的,真說起來,侯府反該謝過宋懷雍出手相救,不過都是做做樣子給外麵的人看罷了。


  午飯之前母子兩個也就離開了侯府回家去。


  之後這一整日,也沒能等到孫其帶著他那不爭氣的兒子登門致歉。


  於是到了隔天早朝上,廣寧侯府一本奏折把孫其給參了。


  教子無方當然可大可小,但除去廣寧侯府外,宋昭陽和辛程各自都上了本,偏偏辛程那道奏本還是叫辛恭給他帶上太極殿,呈送禦前。


  那便不是昭寧帝一笑能揭過去的了。


  況且孫其這小半年以來在昭寧帝麵前,印象實在是沒好到哪裏去啊……


  廣寧侯府的奏本是薛閑亭帶上殿的,半分沒隱瞞。


  他把孫長仲兩條胳膊都給卸了這事兒,寫的清清楚楚。


  他自己也站出來告罪過一番。


  這會兒孫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眉心一動:“孫侍郎或許覺得,小孫大人此舉,不算過分?”


  孫其咬了後槽牙,冷冰冰瞪了他一眼,才又往外挪了三兩步:“昨日犬子被送回家中,臣已經問過他發生何事,得知他這般不知輕重,也已經將他責罰過一場。


  臣教子無方,害的崔家姑娘受委屈,自是臣的過失。”


  “孩子家打鬧都沒什麽,可這動輒把姑娘推下水的事兒——孫卿,你那個兒子,今年十九了吧?”


  孫其鬢邊盜出冷汗,聽著昭寧帝那聲音實在不對,他越發不敢抬頭:“到了五月就二十了。”


  一聲短促的嗬笑從頭頂飄然傳來,孫其眉頭邑攏,險些並膝跪下去。


  薑承德似是想替他分辨兩句,昭寧帝壓根沒給這個機會:“既然是教子無方,你歇三個月,好生教導你兒子去吧。”


  “皇上——”


  孫其瞳孔放大,猛然抬眼上去,正好同昭寧帝四目相對。


  直視天子,是為大不敬。


  他心頭一慌,忙又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臣,謝聖上隆恩。”


  天子金口既開,話說出口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他說多錯多,不如磕頭謝恩。


  之後三個月上不了太極殿,工部的差事也不用他插手。


  昭寧帝點了下禦案:“工部諸事,你也不用操心,你手上沒辦完的差事,交給別人去辦,先料理好你家裏的事情再說朝堂事吧。”


  這簡直跟一場鬧劇一般,卻把孫其一個工部侍郎如禁足一樣的擠出太極殿三個月。


  朝局瞬息萬變,莫說三個月,就是十天半個月,也很可能再跟不上天子的步伐。


  三個月後再回太極殿來聽政,還不知是個什麽光景。


  偏偏沒法子開口求情。


  孫長仲推崔晚照落水是事實,薛閑亭打傷了人也是事實。


  可是皇上隻追究孫其的教子無方,卻也不管薛閑亭的出手傷人。


  高下立判,誰還敢替孫其說話?

  連一向偏袒維護孫其的薑承德都三緘其口,一直到散朝退出殿外,他始終都是麵色鐵青,一言不發。


  至於孫長仲身邊有沒有什麽門路——


  這種打探消息的事兒,杜知邑幾乎就沒叫趙盈失望過。


  出宣華門,趙盈的馬車旁邊多了個人陪著等,她仔細瞧了一眼,才發現那是徐二。


  她眉心一挑,快步過去,薛閑亭在身後跟著很近。


  趙盈上馬車之後才問徐二:“杜三讓你來的?”


  徐二同趕車的小廝一道翻身坐上了車轅,應聲道:“三公子是派人把消息送到司隸院來的,殿下和周大人都來上朝,李大人說叫屬下到宣華門外等,省的您繞道,散了朝後可直接往雲逸樓去。”


  那具體的消息就沒有說了,不然不至於要她多跑這一趟。


  趙盈揉了把眉心說好:“那就去雲逸樓。”


  她知道薛閑亭在跟著她。


  她的馬車一路往雲逸樓去,廣寧侯府的馬車一定也會跟著她一塊兒。


  倒像是二人約好了中午在雲逸樓吃飯一般,也沒人多心起疑,這樣也好。


  大約過了有兩刻,馬車穩穩停下。


  趙盈昨天睡得晚,本來今天不打算去上朝的,是惦記著孫其這個事兒才起了個大早,眼下困的不行,坐在馬車裏已然是昏昏欲睡。


  是以馬車停下之後她並未曾有動作。


  還是薛閑亭站在她馬車外催了一聲,她才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深吸口氣鑽出馬車。


  薛閑亭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方才打了盹:“困成這幅樣子,剛才怎麽不回去先睡一覺?消息就擺在這兒又跑不了,後半天再來問他也是一樣的。”


  趙盈提著裙擺下車,他站在旁邊虛扶了一把,看她提步進門,顯然沒打算理會他那番話,無奈的撇了撇嘴,快步跟了上去。


  杜知邑如今是不怕旁人知道他和趙盈之間關係的,但趙盈不願節外生枝,所以私下往來還是背著人。


  故而他沒叫把人引上四樓,反倒一早就在趙盈專屬的那個包間裏等人。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他回頭看見跟在趙盈身後的薛閑亭時,麵色幾不可見的沉了一瞬。


  其實似他們這樣的人,若真心不想叫人看出息怒,麵上的情緒變化都能掩飾的極好。


  偏偏薛閑亭看見了。


  趙盈又開始頭疼了。


  上次都說明白了,杜知邑還要故意氣人,這可能就是惡趣味?


  她踩著步子上前,一個也沒理,徑直往西窗下的禪椅上坐過去,索性一人一椅,誰也不挨著。


  薛閑亭見狀隻往官帽椅坐過去,也離杜邑知很遠。


  杜知邑咋舌:“我怎麽成了渾水猛獸一般?”


  趙盈掀了下眼皮:“你查到什麽了?”


  他的好殿下啊,還真是身體力行的在告訴他,對薛閑亭的態度一日不改,他就得受一日冷落。


  這樣冷漠的態度與做派,便是初見時,趙盈也不曾這樣。


  這個看似渾身長滿了刺的女孩兒,其實心裏想維護的人還是挺多的。


  她自以為心腸一日堅硬過一日,早晚最後一絲柔軟也會被擠走,實則是想多了。


  嘴上說著薛閑亭若不能體諒就該被踢出局,實際上還不是一直在維護著薛閑亭那顆真心。


  杜知邑心尖泛起酸澀。


  徐冽可以,薛閑亭可以,甚至周衍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就因為他更能品察出她的內心?

  原也不是他非要窺視的。


  杜知邑無聲歎氣:“半個月前孫府發生過一件事,沒驚動外頭的人,被孫其給壓了下去。


  這事兒是孫長仲身邊的長隨在賭坊贏的高興時,我安排了人做他的好賭友,下了賭桌二人去吃酒,吃多了兩杯隨口說出來的。”


  他也不賣關子,緩了口氣繼續往下說:“孫長仲身邊有個從小伺候的丫頭,生的算是清秀,身段極好,又是個小意溫柔的體貼人。


  孫長仲一心想把她收房,但他尚未娶妻,孫夫人不許他在屋裏放這樣的人,恐他生事,後來把那丫頭調到了自己屋裏伺候。


  半個月前孫長仲的大哥孫長明把那丫頭給睡了。”


  趙盈擰眉,薛閑亭也冷了臉:“你會說的委婉點嗎?”


  杜知邑橫眉看去:“這種事你告訴我怎麽說的委婉點?”


  趙盈掩唇咳了兩聲:“沒事,你繼續說。”


  杜知邑才收回目光又說道:“孫其是個偏心的主兒,孫夫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孫長仲自小不學無術,也是一直到十五六歲才跟開了竅一樣,肯發奮用功。


  他大哥要比他爭氣得多,將來孫家的門楣還要著落在他大哥身上,所以孫其夫婦一直都更偏疼老大。


  出了這事兒吧原本就不光彩。


  孫長明明知道那是弟弟看上的丫頭,放在他母親身邊也不過是為了等孫長仲娶妻安定之後再把人還回去,他這算是搶了弟弟心上人。


  孫長仲當時就惱了,要打要殺的,叫孫其給攔了。


  事後非但沒有責罰孫長明,反而提了他一頓好罵,大抵就是說他不學無術,為個丫頭同親兄反目,不成體統之類的。”


  這種事,高門大院裏實在是不少發生。


  可要說孫長仲因為一個丫頭就要幹出自毀門庭的事情,好像也不太現實。


  果然薛閑亭已經沉聲問他:“然後呢?之後總不能是風平浪靜,一切相安無事的吧?不然孫長仲豈不是個瘋子?”


  “他本就是個混不吝的東西,世子以為他是什麽飽學之士,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杜知邑反問回去,側目見趙盈神色陰鬱,訕訕的收了聲。


  等再開口時,話鋒一轉,可話其實都是在衝著趙盈說:“原本此事到此也就算了,世子說得也不錯,左右不過是個丫頭,也不至於真的為了個丫頭反目成仇。


  可這事兒壞就壞在那丫頭死了。”


  趙盈眉宇間終於有了困惑的情緒浮現:“死了?”


  男人於房中有些見不得人的癖好,薛閑亭是懂得的,他越發恨得牙根癢:“杜知邑,說話小心閃了你的舌頭。”


  杜知邑似笑非笑轉頭看他:“看來世子爺也不是真那麽潔身自好吧?”


  這倆人……


  趙盈咬牙切齒打斷他二人的拌嘴:“你麽倆要是有病,等我問完了話,自己在這兒吵,我懶得聽。”


  二人給了彼此一個白眼,又各自別開臉去。


  “孫長明把人折磨死的?”


  薛閑亭擰眉:“你哪裏學來這樣的混賬話?”


  “什麽混賬話,做這事的是混賬人,此等事也是混賬事,偏外人說來就不是混賬話,他敢做不叫人說?又不是我把人折騰死的。”趙盈不以為意,又去問杜知邑,“孫長仲是為此惱了他大哥?”


  杜知邑卻搖了頭:“不知道那丫頭是怎麽死的,孫長仲身邊的小廝也說不清,我的人也不能一直追著打聽,倒露了蹤跡。


  總歸那丫頭去了孫長明房裏六七日光景,就叫一張草席卷著抬出府去草草埋了。


  孫長仲大抵也是真喜歡她,是奔著一個姨娘的名分給她博的,她到孫長明身邊去,連個妾都算不上,到死都隻是個丫頭。


  好好的一個人,落得這般下場,孫長仲自是恨瘋了。


  出事那天,他仗著身上有些拳腳功夫,就去找孫長明打過一架。


  孫其仍舊偏袒長子,以他不敬兄長為由險些動了家法,後來是孫夫人勸下的。


  孫長仲被關在自己屋裏三四日,此事才不了了之。”


  那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不了了之。


  孫長仲哪裏是沒心沒肺的傻小子啊,他分明心思深沉。


  “他曉得在家裏鬧,沒人向著他,他也討不回任何公道,所以我表姐的百花宴,他本來就是打算去惹一場麻煩,叫尚書府把這筆賬算在孫其頭上的。”


  趙盈仔細的回憶著宋樂儀所說當日發生的一切,突然就全明白了。


  她拍著腦門兒哦了兩聲:“袁如月和表姐自小不對付,挨了表姐多少次打也不長記性,現在長大了,明著不敢來,就耍陰招。


  崔大姑娘往荷塘邊去時她跟了上去,可事實是,她亦不敢真去招惹廣寧侯府的表姑娘,至於怎麽偶遇了孫長仲,那隻有袁如月自己清楚。


  她演戲一把好手,紅著眼同孫長仲再說上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孫長仲以為是崔大姑娘欺負了她,根本是借題發揮,正好借此推了崔大姑娘下水。


  事情發生了他也不怕,他是為他心頭肉,自然覺得事出有因。


  孫其夫婦心裏頭對他或許沒多少愧疚,但事後也不至於為此要打死他,他自個兒哭一場,也就過去了。


  但孫其的麻煩可就大了。”


  “要是這麽說來,他竟還是個癡情種子?”


  杜知邑訝然:“這樣自毀門庭,我若是他,不如尋上孫其的政敵,比如殿下你?”


  “自毀門庭和背叛父兄能是一碼事嗎?”趙盈失笑搖頭,“他是打算拖孫其後腿,不叫孫其好過,可沒想過要做孫家的叛徒。”


  她眼底光亮閃過,薛閑亭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想試試看收服他?”


  “暫時不必。”


  她又去看杜知邑:“你的人既然搭上了他的長隨小廝,往後打探消息也方便。他現在沒這個心,貿然找上門說不定反而壞事。


  他要在外招搖,四處給他父兄樹敵,我們隻要看著就行。


  不過孫其估計很快就能品出味兒,等孫長仲什麽也做不了的時候,他要還是此心不改,倒可以想想辦法。”


  杜知邑眯著眼說好:“我會讓人盯緊孫長仲的一舉一動,有任何消息都會及時告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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