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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矛盾爆發

  第一百零八章矛盾爆發

  前世趙婉是在十六歲那年出嫁的。


  那時候劉氏專寵,昭寧帝對趙婉雖不及她,但照樣看在劉氏的麵子上給她指了一門不錯的婚事。


  至少在趙盈的記憶中,趙婉婚後的日子過的不錯。


  不過趙婉的駙馬可不是什麽河間府辛恭。


  送走杜知邑後,趙盈在正堂屋裏呆坐了很久。


  她對河間辛氏可以說是知之甚少。


  那樣的人家是傳世的富貴,人家才不會攪和到朝廷紛爭中來,就算推恩得了京官,內遷回京,隻要辛家人不想,朝堂上的那些人也不敢真的拿他們怎麽樣。


  置身亂流,卻能夠全身而退。


  或許趙承衍知道的會更多些,不過也不能全指望他。


  薑承德現在還有所收斂,畢竟劉氏才剛過身不久,趙婉明裏是不能為獲罪的母親服喪的,但薑家也不至於現在就逼著她去嫁人,表麵功夫還是得做上一做,少則要等上個一年半載,才好為她說親事。


  她揚聲叫徐冽,玄色身影很快出現在眼前,定定站立,一言不發。


  趙盈每回見徐冽都存心打趣的,今日心情不佳,也沒了興致,隻悶聲吩咐他:“你派三五個人去一趟河間府。”


  徐冽略想了想:“殿下是想查辛家人?”


  趙盈揉著眉心交代他:“我不想被言官的口水給淹死,記得叮囑他們在河間府小心行事,不要驚動了辛家的人。”


  其實這事兒真不妥當。


  辛氏一族的恩寵,是獨一份兒的,不管坐高台的是誰,隻要這江山還是趙家江山,辛氏就能維持他們家的榮耀,反正怎麽著都有禦史言官幫著他們說話的。


  “殿下,杜三郎說的那事兒,八字沒一撇,您現在就派人去查辛家人,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您說要真驚動了辛家的人,這……怎麽交代?”


  徐冽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勸她。


  他很想告訴趙盈,不然先找燕王商議再說。


  但趙盈行事什麽樣,他有些數,說了也是白說,是以才把那些話吞回肚子裏去。


  “交代什麽?”趙盈咂舌,麵色不虞,“你現在這意思,是我怕了辛家?”


  “我隻是覺得殿下沒必要惹麻煩。”她麵色不虞,徐冽卻麵不改色,“薑承德想讓二公主嫁辛恭,也要看辛氏答不答應,辛恭將來是要襲爵的,他如今又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說不定辛家早給他相看好了人家,薑承德是一廂情願而已。”


  “所以我才讓你去查啊?”趙盈覺得頭更疼了,“我不是一時衝動就派人去河間府,我也沒想招惹辛家的人。


  但是徐冽,如果薑承德不是一廂情願呢?


  你也會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私下裏已經跟河間府聯絡過,跟辛家人通過了氣兒呢?


  你叫我別衝動,是打算讓我等著看父皇下旨賜婚那一日?”


  她話音落下,見徐冽嘴角抽動,一抬手:“也不用跟我說什麽先去找皇叔商議這樣的話,難道我一輩子靠著皇叔過日子的?”


  至此徐冽才不好再多做規勸。


  趙盈的確是打心眼裏敬佩他,是以幾乎沒跟他高聲說過話。


  他知道這位殿下骨子裏的桀驁,也曉得她一貫不愛聽人再三規勸。


  她做了決定的事,交辦下去,底下的人隻管照辦。


  不論是她身邊伺候的宮娥,還是周衍李重之之流。


  徐冽親耳聽見過的,就連宋懷雍,也並不是那個例外,她隻是態度稍和軟些許而已。


  他收了聲,把趙盈先前交代的話一字一句牢記在心裏,很快又消失在趙盈眼前。


  趙盈再三想來,此事她雖不指望趙承衍來拿個主意,但知會他一聲總沒什麽壞處,況且派人趕往河間府也需要時日,她目下的確需要從趙承衍口中得到更多有關於辛氏的消息。


  她如今行事,趙承衍大多都不過問。


  故而即便杜知邑登門來與她議事,趙承衍也沒想過摻和進去。


  杜知邑離府他是知道的,但算算時辰,小姑娘在正堂呆坐了竟有小半個時辰。


  這麽半天她才去而複返。


  趙承衍手上的書卷就沒再翻動過。


  她回他書房的時候仍舊隻有長亭守在外麵伺候。


  見了她,側身請她入內去,就繼續做起他的“門神”來。


  趙承衍細觀她麵色,想了片刻,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趙盈還是縝著臉,麵皮緊繃著,一麵落座,一麵目不轉睛盯著他看。


  她看得久了,看的趙承衍渾身不舒坦,才蹙攏眉心問她:“盯著我看什麽?”


  她搖頭:“我還以為皇叔會急著問我出什麽事了。”


  “你跑來書房見我,不就是想跟我說嗎?用不著我問你。”趙承衍點著桌案,“況且你不是三歲的孩子,用不著我時時刻刻提點你,照看你。”


  對於趙承衍,趙盈偶爾還會覺得,是她打破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


  他從前是那樣雲淡風輕的一個人,或許他希冀的生活,是願隨夫子天壇上,閑與仙人掃落花,隻不過後來突然冒出來一個她,又老想纏著他不放,再加上種種因素,弄成今天不得不幫襯著她的局麵。


  不過那樣的愧疚一瞬而已。


  她前世也不知打破了多少人的美滿日子,本就不多趙承衍一個。


  “皇叔對河間府辛氏了解的多嗎?”


  趙承衍聞言未語,眉心微動時目光也順勢落在了趙盈的身上。


  趙盈察覺到他的注視,微歎一聲:“杜知邑說,他昨日才聽來的消息,沈明仁不過是薑家推在人前的幌子,薑承德真正看上的,是河間府辛家六郎辛恭辛敬之。


  我想此事要緊,可平素對河間府辛氏實在了解不多,我也不瞞皇叔,方才已經交代徐冽,讓他派人趕往河間府,查一查辛氏一族之事。”


  “讓人知道你暗地裏調查辛家,這就是你對孝溫皇後大不敬的罪過。”趙承衍神色不怎麽好,冷冷瞥她,“你是叫言官彈劾沒夠嗎?”


  趙盈趕忙又搖頭:“我叮囑過徐冽要小心行事,萬不要驚動辛家人的,真要驚動了,事到臨頭再想對策就是,大不了罰我到孝溫皇後的靈前去磕頭認錯。


  這種事究其根本,問題也不是出在我這兒的。


  薑承德不打辛氏的主意,我吃飽了撐的去招惹辛家人嗎?


  到時候去父皇跟前哭一場,反倒顯得我們姐弟可憐,也未必全然是壞處,皇叔別擔心這個。”


  他不過才問了這麽一句,她總有一車的話等著回他。


  趙承衍重重喘了口氣,顯然是有些不高興了。


  趙盈抿緊了唇角:“皇叔在生我的氣?”


  “有句話,想問問你。”


  他不答反問,叫趙盈下意識的坐直了。


  她後背繃的緊,身子再沒那麽直挺的。


  趙承衍的語氣不似他素日裏的溫和,嚴肅認真之餘,是真的能聽出一絲慍怒的。


  隻是趙盈不太明白,她方才一番話,是哪裏惹惱了他?


  她眯了眼:“皇叔有話問我,我當然知無不答,可您這樣嚴肅正經,平白嚇唬我嗎?”


  趙承衍倏爾冷笑:“趙盈,在你的心裏,皇位是什麽?”


  皇位是什麽?

  掌生殺大權,斷人生死。


  九五至尊,四海稱臣。


  但顯然這不是趙承衍想要聽到的答案,趙盈甚至很難在極短的時間裏弄明白他緣何有此一問,而他又究竟想從她嘴裏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於是她索性閉口不言。


  果然趙承衍笑意又冷三分:“這就是你說的知無不答?”


  “皇叔這個問題問的突然,我從沒想過,怎麽答你?”


  “你從沒想過,就敢大言不慚跟我說你想做皇太女?”趙承衍一直放在書桌上的那隻手,一點點的攥緊成了拳。


  趙盈深吸口氣:“皇叔有話不妨直說?”


  “我觀你行事,大多時候也都算周全,不至於是個瞻前不顧後的糊塗人,可有的時候——”他話音頓住,眼底的冰冷變成審視,“有的事,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每每我問起你最壞的打算,你都告訴我,同你父皇撒個嬌,哭訴一場,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他聲音還是凜冽的:“那你何不現在就到清寧殿去跪求你的父皇,叫他下一道詔書,冊立你為皇太女呢?”


  趙盈倏爾長鬆了口氣。


  她明白了。


  但她覺得挺冤枉委屈的。


  她甚至覺得趙承衍可能腦子不好。


  高興的時候她就是小孩子,隨便撒嬌撒潑,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她隻會靠撒嬌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算什麽毛病。


  趙盈也被氣的不輕,胸口處起伏了一場,趙承衍看得分明:“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她尖尖的下巴高高揚起:“您說的當然不對。”


  於是他挑眉不語,給足了她分辨的餘地。


  這樣趾高氣昂的做派,她真是少在趙承衍身上看到,但他做起來其實得心應手,到底是出身尊貴,天家威嚴與貴氣是刻在了骨子裏的。


  趙盈心中嗤笑,麵上當然也不會刻意壓著,帶出了幾分來:“我並不是頭一次說這樣的話,從前也說過,也真真切切的做過,撒個嬌,哭一場,好多事情都能過去,皇叔為什麽今次生氣質問我?”


  他還是不說話。


  趙盈咬了咬後槽牙:“誠如皇叔所言,我既有野心,也該靠自己拚搏掙出個好前程,若一味隻會撒嬌賣癡,將來就算能成事,也一定做不了一個好皇帝。


  但我倒想問問皇叔,父皇寵愛我,我利用他對我的疼愛與偏心,得到我所能得到的,這有什麽問題嗎?


  就算來日我登基為帝,難道就不是這個道理了嗎?

  為君者製衡朝堂,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方能開盛世之治。


  知人善用和我如今撒嬌賣癡,說到底是同樣的道理,有什麽問題嗎?”


  那本就是她牢牢握在手中的優勢,她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隨意的支配,本來就沒有任何問題。


  但她這樣的態度,令趙承衍不喜。


  是以他冷肅的麵容並沒能因為她這一番說辭而有所緩和,眼底適才稍褪去的寒涼重又布滿了:“就因為你心裏總這樣想,才敢行事乖張,不計後果,這樣的習慣一旦養成了,你還能改的掉嗎?


  退一步來說,以後你得償所願,做了皇太女,便總要監國,再往後,等你父皇龍馭賓天,你禦極做皇帝——


  你說得對,天下有識之士都該為朝廷所有,為你所有,所有人都是你手上的棋。


  棋盤在你眼前,怎樣落子,都跳不出你的那一局。


  可若真要有行差踏錯呢?


  趙盈,從古至今,多少朝代更迭,江山輪換,道理是亙古未必的,可也未見得個個是明君聖主吧?”


  這是怕她將來做個昏聵君主,甚至是亡國之君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您似乎忘了,我跟您說過的話。”


  趙盈緩緩站起身,朝著趙承衍盈盈拜一禮:“在未掌司隸院前,我隻有父皇的寵愛。


  現而今我雖官居一品,但我根基未深,朝堂之上也尚不能站穩腳跟。


  所以今日的我,和從前的我,並沒什麽區別,我還是隻有父皇的寵愛而已。


  皇叔您怕我這般行事,將來乖戾,別說做個好皇帝,甚至可能都不配為帝,我跟您說我不會,您信我嗎?”


  她哂笑,唇角都沒真正揚起弧度來,周身氣息都是清冽的,眼中更是淡漠一片:“我要是像趙清或是趙澄那樣,有那樣的外戚扶持,遇上天大的事,我也不會想著到清寧殿去哭訴一場。


  能做君子坦蕩蕩,誰又願意背負罵名學小人行事!”


  她轉頭要走,趙承衍心念閃過,在她邁開腿的那一刻揚聲叫她:“元元。”


  趙盈腳步頓住,卻沒回頭:“皇叔心情好的時候我是趙元元,一日心情不快,又或是哪一句話刺激到您,我就隻是趙盈,這樣真是好沒意思。”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丟,等說完了,頭也不回就往外走。


  趙承衍知道他今天大概是吃錯了藥,把小姑娘給刺激到了。


  方才……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許是想起了宋氏,想起了她的出身,沒由來的,好多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最後糅雜在一起,叫囂著,呐喊著,她本就該離昭寧帝遠一些,而不是拿他當慈愛的父親,受了委屈遇上難處,總想著到他麵前去撒嬌討幫助。


  於是那些話,就脫口而出了……


  “河間府辛氏的事你不……”


  “我自己會弄清楚,不勞皇叔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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