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敬酒
第五十六章敬酒
集英殿上歌舞已起,正宴開席,高台上昭寧帝端坐寶座,左手邊坐著馮皇後,為抬舉孫淑媛,他特意命人在右手邊置了椅,一左一右,賢妻美妾。
昭寧帝身後的紅木底座嵌百寶琉璃屏風,也是為今日宮宴專門從內府司的庫裏尋出來擺上的,一應瓜果點心,也都是按照孫淑媛素日的喜好來布置。
趙盈眼看著薑夫人臉上寫滿不屑,還有劉淑儀眼中那極難掩藏的恨意,一時隻覺好笑。
趙姝真就跟在她身邊哪裏也不肯去,這會子拿指尖戳她,壓低了聲音問:“二皇姐眼角紅紅,看著像是哭過,她怎麽了?”
她有病。
趙盈心裏翻了個白眼,掰著趙姝的小臉兒不叫她看:“別理她,吃你的東西。”
她小案上的東西一樣也沒碰,吃的喝的全在趙姝的桌上拿的。
燭火通明的大殿金碧輝煌,殿中舞娘身上的舞衣繡金線綴明珠,熠熠生輝。
采蓮舞也不知是馮皇後安排的,還是劉淑儀安排的,總之采蓮曲的琴音一起,上頭孫淑媛臉色微變了變。
昭寧帝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冷了臉嗬退下去,又轉臉去安撫孫淑媛。
這樣的小插曲也是在酒過三巡時候發生的。
殿內一眾宗親麵麵相覷,誰不多看孫氏兩眼呢?
知道她出身不好,也不必避諱成這個樣子吧?
如今她搖身一變成了昭寧帝心尖上的人,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誰又能想到一個替身,盛寵一時,沉寂數年,還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趙盈把眾人神情一一掃量過,目光自也不可避免的觸及到沈明仁。
青年人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眼底也是波瀾不興,隻是酒意闌珊時,眼神下意識的瞥向的方向——趙婉。
有意思。
趙盈執了青瓷小酒壺,往自己案上的小酒盅裏倒滿了,剛拿在手上,趙姝激動地按住她的手:“幹什麽?”
她撥開小姑娘的手,噙著笑衝她搖頭,而後在趙姝驚恐的目光中緩緩起身,一遞一步的走向趙婉那一桌。
本來她們姊妹三個的席麵該緊挨著,但可能是劉淑儀有意為之,趙婉的席麵離趙盈很遠,中間隔著趙澈兄弟三個,竟把趙婉的席麵擺在了最後頭。
怕她找麻煩吧。
趙盈心裏如是想。
這對母女當屬矛盾糾結第一人,又怕她發作找麻煩,又偏要湊到她麵前來惡心她給她添堵,作的一手好死。
趙婉眼前光影被遮擋,投下一片陰影裏,再投入眼中是趙盈今日的絳紫八破裙,她抬眸去看,微咬下唇:“大皇姐?”
趙盈把手上小酒盅往她麵前一送:“給你賠個不是。”
趙婉後背一僵,擠著僵硬的笑,根本就不接她的酒:“大皇姐別開玩笑了。”
看樣子她母妃幹了什麽好事,她全都清楚。
也或許不知,隻是單純的怕她。
趙盈想了想,半蹲在她身旁:“你既然這麽怕我,為什麽還總要來給我添堵呢?我實在是不太明白,你整日裏都在想些什麽,你母妃又都教了你什麽。”
她話音落下,小酒盅索性往趙婉麵前重重一擱,酒倒的滿,放下時重了些許,清酒在杯中蕩了蕩,灑出一些來。
趙婉吞了口口水:“我從沒想過給大皇姐添堵,可能是大皇姐誤會了我,又或是我往常在大皇姐跟前說錯了什麽話,讓你多心了……”
“不管你有沒有吧,我細想過了,我們到如今這年紀,也的確是到了議親選駙馬的時候。等再過兩年,各自嫁人,幼時在宮裏的這些小打小鬧,誰還放在心上呢?”
趙盈看著她,眼角笑意愈濃:“這杯酒你喝了,過去的就過去了,你得罪我的,我懲罰你的,往後就都不要再提。”
趙婉指尖一抖:“我今夜已經吃了不少酒,大皇姐知我不勝酒力,再吃,便要醉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講和了。”
趙盈一歪頭,聲兒提高了兩分。
她是故意的,驚動了一旁的趙澈等人。
趙婉驚恐的搖頭:“我隻是酒氣上頭,實在吃不了酒,要不然我以茶代……”
“以茶代什麽酒?這是我敬你的,你敢不吃?”
趙清原是坐的最遠的,可她們姊妹這裏的動靜他也能聽的真切。
趙澄隻管看熱鬧,趙澈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該勸誰,趙清是長兄,少不得要出麵勸上一勸。
他聲音一貫是低沉的,就像他這個人,因娘胎裏帶了弱症,臉上總掛著病態,少見紅潤,整個人都有些陰沉:“元元,宮宴上胡鬧什麽?”
也隻有他敢偶爾指著趙盈的鼻子說上一句胡鬧了。
趙盈環著胸,好整以暇看過去,嘖了兩聲,卻並沒有理她:“要不然,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婉後勃頸一涼:“大皇姐……”
趙澈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悄悄地扯了趙盈衣角:“阿姐,這是賀孫娘娘晉位的喜宴,有什麽事,等宴散了再說吧?”
倒像是她在欺負人一樣。
趙盈眯了眼,笑意漸冷:“不然你替她喝了這杯酒?”
趙澈實在拿不準她究竟要做什麽。
隻是一杯酒而已,也要在宮宴上這樣咄咄逼人。
趙婉眼眶濕潤著,一副受驚小鹿的模樣,惹人憐愛。
趙澈深吸口氣,竟真的欠身去端她桌上的酒盅。
趙盈連心底也冷透了。
這就是她的好弟弟。
養在嘉仁宮六年,趙婉倒成了他親姐了,要他處處維護。
說不得,是同她作對便高興。
趙盈也不攔,趙澈好似打算一飲而盡,結束這場莫名的鬧劇。
可酒杯送到嘴邊,昭寧帝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你們兄妹幾個怎麽紮堆兒坐到一桌去了?說什麽悄悄話,也說給我聽聽?”
趙澈手上動作一頓,酒杯順勢就放了下去。
趙盈看在眼中,嗤笑出聲來。
那一聲不高,剛好鑽進趙澈的耳朵裏。
他正要回頭看她臉上是什麽表情,她已經站起身,連一片衣角都不願被他觸碰到,嫌惡的往殿中步去,嬌聲叫父皇:“開宴前同婉婉說了兩句重話,我想給她賠個不是,敬她一杯酒,隻怕她心裏不肯原諒,不肯吃我的酒。一小盅罷了,竟也要澈兒代她喝,父皇替我說句好話,哄一哄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