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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撒謊

  第二十五章撒謊


  太後病了有兩三天,不厲害,就是氣的,氣性不消,這病一時也難好。


  她不許嬪妃侍疾,昭寧帝跟她置氣也不去看她。


  趙盈是在她病倒的第三天才踏入未央宮中的。


  眉兮正去取藥來,在廊下見了她,看小姑娘眉目間染上愁緒,仿佛沒打算進門一樣,便收了腳步,叫了聲大公主。


  趙盈回眸,眼尾泛紅:“太後還好嗎?”


  眉兮一愣:“公主怎麽哭了?”


  她吸了吸鼻頭:“我知道是因為我的事,所以這幾天,我也不敢來,怕太後見了我,心裏的那口氣,越發堵著,可我實在不放心……”


  她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肩頭的抖動,表現出她此刻或許正在抽泣。


  眉兮自然是要哄人的,可手上還有太後的藥,怕耽擱了,又不能站在門口拉著人安慰。


  於是她要進門,還請了趙盈一回:“公主見了太後就知道了,太後怎麽會生公主的氣,見了公主,隻怕病就好一半了。”


  趙盈問了句真的嗎,才踩著細碎的步子,跟著眉兮進了門。


  太後氣色確實不好,拿藥養了兩三天,還是一派病氣。


  這寢殿中,連冰也少了一半。


  趙盈一進屋,就覺得有些燥。


  她橫眉:“內府司的人越來越會做事,冰怎麽也不好好送?”


  太後招手叫她:“我病著,禦醫院的人說,少送些冰,不能貪涼。”


  趙盈眉目才舒展下去,上了前,往床邊坐下來,接了眉兮手裏的白瓷蓮花碗,要給太後喂藥。


  太後推了推她的手,笑著叫她別弄:“你哪裏伺候過人,再灑我一身的湯藥?”


  趙盈鬧了個大紅臉,才往後退了退,給眉兮讓出地方來。


  太後一麵吃著藥,一麵看她:“這眼角紅紅的,哭過了?”


  眉兮便在一旁幫腔:“才剛進門前,公主站在咱們廊下就哭過,說您和皇上生氣,全是為了她,她擔心您,又怕您見了她,越發生氣,不敢來請安呢。”


  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很快就見了底。


  小宮娥捧著一碟山楂來,太後捏了兩個,一個捏在手裏,一個往嘴裏送,好歹能壓一壓藥汁的苦味兒。


  等吃完了,就著一隻手,又去拉趙盈:“傻不傻?這事兒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聽人說,父皇是因為您要給我選駙馬,才生氣的,跟您大吵了一架,把您給氣病了。”


  太後一攏眉:“聽誰說的?”


  其實她心裏有數。


  皇帝摔完她的東西走,當天消息就傳開了,滿宮裏沸沸揚揚的。


  她是生氣,可要不為著皇帝故意把消息散播開,她也不至於氣成這個樣子!

  皇帝是滿宮裏告訴,誰也別惦記著在趙盈的婚事上做文章,誰敢提,誰倒黴。


  連她這個太後都鬧成這樣了,旁的人?

  嗬。


  她養的好兒子。


  但她原想著,趙盈的上陽宮,未必會聽見這些閑言碎語,皇帝但凡要點兒臉,也該瞞著趙盈。


  趙盈抿唇:“宮裏都這麽傳,我聽了兩句,後來見了二皇妹……”


  她點到即止,太後卻了然於胸。


  但這事兒,還真不是她冤枉趙婉的。


  誰叫趙婉嘴欠,非要來招惹她。


  昨天趙婉跑到上陽宮去,就差指著她鼻子罵,說她是個煞星,為了她,弄的滿宮不安寧。


  趙盈心裏有數的很。


  前世昭寧帝和太後鬧翻那會兒,宮裏也有過這樣的傳言。


  說她天煞孤星,親情緣薄,是克血親的命格。


  所以母妃早逝,趙澈醉酒失手砸了她,緊接著就是昭寧帝和太後因她而母子不和。


  隻是她從前不懂,甚至真的懷疑過是不是自己不好。


  那些流言,昭寧帝不動聲色的就料理了幹淨,那時候的趙盈,當然也不會有心思去查一查。


  現在想來,隻怕和劉淑儀母女也脫不了幹係。


  又或者,背後另有他人,不然趙婉真的就是腦子有病,跑去上陽宮罵她。


  “你是在外麵聽見這些話,見了婉婉,她又跟你說這些的嗎?”


  太後臉色不好看,趙盈搖了搖頭:“您別管這個,橫豎我如今是知道了的,全是為著我。”


  她小臉兒皺巴著,愁眉苦臉的。


  太後給眉兮遞了個眼神,她會意,領了小宮娥退了出去。


  趙盈才抬眼:“您有話跟我說?”


  太後把她小手攥在手心裏:“你父皇是心疼你,總覺得你還小,還是個孩子。元元,這男人和女人,永遠是不一樣的。


  我希望你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你,照顧你,可你父皇始終覺得,有他就夠了,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他更疼你的呢?


  你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又那樣愛重你母妃,隻怕這天底下的男人,他都看不上,都覺得配不上你,所以才會跟我起了爭執。”


  她一麵說,另一隻手在趙盈手背上拍了拍:“這跟你沒關係,別為這個自責難過。”


  趙盈覺得自己應該沒聽錯。


  親生骨肉四個字,太後莫名的頓了一頓。


  雖然隻是一瞬,可太明顯了。


  於是那四個字,更像是說給太後自己聽。


  趙盈微微鬆了口氣,拉平了唇角:“我先前跟您說,想搬出去住一段日子,您不許,我現在能搬出宮去住嗎?”


  她有別的心思,可落在太後眼裏,小姑娘便是太自責了。


  太後滿眼憐愛,當然還是要留人的:“你能搬去哪兒?搬出去,你父皇也還是要跟我置氣,這跟你住在哪裏沒關係。”


  趙盈卻搖頭:“不是的,我知道,您還是想給我選駙馬,我還知道,您和父皇僵住了。


  你方才同我說那些,我就都知道了的。


  您現在不給我選了駙馬,等將來,父皇隻要不鬆口,您就不好再過問我的婚事。


  這一步,您不會讓的。”


  太後指尖一顫:“元元真是長大了,去年這時候,還是隻知道纏著我要瓜吃的小姑娘,今年竟懂得這些道理了。”


  趙盈心頭也一顫,生怕太後看出端倪來,低眉順眼的說不是:“是表姐進宮看我的時候,同我說的,這些道理,是舅母讓表姐告訴我的。


  舅母還說,住在宮裏,您和父皇僵持著,非要給我選駙馬,就還得把人傳進宮來見,那就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這場氣,隻怕還有的生。


  可我若出宮住,您想讓我相看,安排在宮外也成,麵兒上隻當此事揭過去。”


  趙盈沒有被太後攥著的那隻手,掩在廣袖下,捏緊了。


  她是緊張的。


  麵對在這深宮中風風雨雨走了一輩子的太後,她多多少少,會有些緊張。


  是因為她最不願欺騙這些真心待她的親近之人,可她不得不撒謊,唯恐露出蛛絲馬跡來。


  她一番話說完了,鼻翼上有薄薄的濕氣,屏氣凝神,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等著太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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