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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陰陽怪氣

  第十六章陰陽怪氣

  外人眼中的趙盈,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有昭寧帝的眷顧,有太後的疼愛,有燕王的憐惜,不管到哪兒,她都能橫著走。


  但事實上,對薛閑亭——


  他語氣森然,往後退的那小半步,看似是拉開距離,實則是等著趙盈去服軟。


  這人就這樣。


  一起長大的,趙盈太了解他什麽性子了。


  出身太好的人是放不下身段兒的,就算麵對她,也不會例外。


  旁人都以為青梅竹馬的小世子和大公主,曆來該是世子爺讓著公主的。


  本來嘛,再金貴,還能金貴的過昭寧帝的掌上嬌嗎?


  何況薛閑亭年紀也比她大。


  無論怎麽看,都該薛閑亭讓著她,寵著她。


  可從小到大,鬧了別扭,生了氣,薛閑亭要麽就冷著她,要麽就陰陽怪氣的,等著她道歉,等著她服軟。


  而趙盈,也一向都做了。


  趙盈走神的時候,宋樂儀扯著她也往後退了小半步。


  薛閑亭嗤了聲,視線定格在她身上:“退?”


  趙盈眼角一抽:“表姐扯的我!”


  宋樂儀:“?”


  薛閑亭一挑眉,把路讓開:“太後讓人擺了小宴在池邊,我看了,都是你愛吃的點心,還有一壺果酒。”


  趙盈聽他語氣,再看他神色,心下長歎,拉了宋樂儀往湖邊步過去。


  宋樂儀扯了扯她,壓低了聲兒:“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她見過。


  薛閑亭跟在她們身後,冷不丁的叫元元:“你來相看駙馬,還要宋姑娘陪同的?”


  宋樂儀一咬牙,回頭瞪他:“你什麽意思?”


  “你覺得我什麽意思呢?”


  宋樂儀嘶了聲,一副要衝上去同他理論的架勢。


  趙盈把人給按住了,一直等在小圓桌旁邊坐下去,才深吸口氣:“你心中不快,要撒氣,衝我來,我表姐又沒招你。”


  薛閑亭在她對麵坐下來,深望了她一眼後,挪開了目光,直盯著太液池湖麵看。


  微風拂來時,湖麵蕩起層層漣漪。


  就如同此時三個人的內心,安寧不下來的。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了口,隻有宋樂儀極警惕。


  她虎視眈眈的盯著薛閑亭,那模樣倒把薛閑亭給逗笑了:“我能吃了她啊?你這麽瞪著我做什麽?”


  趙盈也在桌下扯她袖口,示意她放鬆些。


  真不怪宋樂儀瞎緊張。


  本來大家都一塊兒長大的,她也知道薛閑亭肯定是要生氣的,但一個好好的人,突然展現出你從沒見過的一麵,誰不怕啊?


  這是在宮裏,他當然不能對趙盈做什麽,但宋樂儀看他那副德行,就特別不舒服。


  趙盈是天之驕女,就算選駙馬,要相看,也沒什麽不妥。


  誰定的非要嫁他不可嗎?


  他惱什麽?

  念及此,宋樂儀重重冷哼了一聲,別開臉,再不看薛閑亭。


  趙盈知道他在氣頭上,處處都順著他,執壺去給他倒酒:“你先說。”


  薛閑亭坦然接受:“你頭上的傷還好嗎?我本來想讓母親進宮來看看你,但朝中出事,父親為此焦慮,母親去了小佛堂裏祈福跪經,我也不好請她進宮。”


  趙盈的手一抖,酒水灑出來一些。


  薛閑亭左手一抬,按著她手腕,右手把酒壺接了過去:“倒杯酒也能弄灑了,生來就是享福的人,你別糟蹋這些酒了。”


  趙盈在心裏啐他,麵上卻不顯露:“我的傷早沒大礙了,你別掛心我。”


  “前兒我還見了燕王殿下,知道他進過宮,同他打聽了兩句,聽說你還責了趙婉?”


  趙盈收回手揉眉:“今兒不是我來相看你的嗎?你怎麽有這麽多問題?”


  薛閑亭讓她氣笑了:“行,你問,我真是挺好奇的,你打算怎麽相看?”


  問完了,仍覺不足:“今兒相看了我,明兒打算去相看誰?你又打算選擇誰?”


  趙盈覺得他可能是有毛病。


  自己給自己找氣生唄?

  她什麽都沒說,他先腦補了一出大戲。


  趙盈終於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讓我說話?”


  薛閑亭叫她倒噎住,一時又生氣,恨她沒心沒肺,舉盞一飲而盡。


  偏偏這果酒是甜的,入了喉,甜膩的很,連舌尖兒都餘著甜味。


  他攏眉,把小酒杯重重放回去。


  宋樂儀身形一動,似乎又想罵人。


  趙盈不願看二人起爭執,就先開了口:“我跟你說了,這都是太後安排的。”


  她方才,的確是這麽說的……


  他在氣頭上,也沒仔細去品她言外之意。


  現下再聽,把這話放在舌尖兒上,夥著那入了口的果酒一同品——


  “你沒想嫁人?”


  “我大好的年紀,為什麽要嫁人?你莫不是瘋了,我今年才十四!”


  趙盈咬著牙,橫過去剜了他一眼。


  可那一眼,於薛閑亭而言,卻是風情萬千的。


  他隻覺得胸口一窒,連呼吸都急促了些:“那你答應太後?”


  她反手指自己腦袋:“太後覺得我在宮裏受了委屈,她離宮祈福,父皇陪著一塊兒,我在宮裏孤身一個,無人照拂,就生出這樣的事來。


  所以她才想著,不如選了駙馬,等成婚後搬出宮去,我身邊也總有個知冷知暖的人,照顧我,疼惜我。


  她和父皇再疼我,也不是一輩子的,隻有我的駙馬,才是能陪我共度餘生的。”


  “那你挺體貼的。”


  “你怎麽老陰陽怪氣的?”宋樂儀實在忍不住,張口就啐他,“都跟你說了是太後的慈愛之心,元元不想傷了太後的心,你怎麽沒完了?”


  是有些小家子氣了。


  薛閑亭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可太後今天召他進宮,原本他高高興興的來,想著說不得還能見上她一麵。


  但誰知道去了未央宮,話沒說幾句,太後竟就直截了當的同他講,召他進宮,是為著給趙盈相看駙馬。


  這事兒眼下不想大肆聲張,是以隻叫他們小輩兒的孩子自個兒相看,相中了,再下旨賜婚,所以也就沒有驚動他父親和母親。


  薛閑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保持冷靜陪著太後說的話,更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一步步走到這太液池邊的。


  他隻知道,趙盈要相看郎君——


  “趙盈,跟我說句實話,心裏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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