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腳步停留在了童小梧的側麵,來人個子高,擋住了童小梧一部分的光線。她餘光看到地上停在自己身邊的那雙鞋,慢慢頂著有些紅的眼睛向主人的臉看去。
看清來人後,她一愣,捏住作業本的手驀然收緊。
是徐賦。
是來質問她嗎?不該收了他那麽多情書卡片後才徹徹底底和他劃清界限,不該一次又一次給他希望然後又讓他徹底失望,總之,無數的不該。
收回目光,低著頭,等著他的指責或者是怒氣,無論怎樣,她自己犯的錯,她自己都要承擔。
“怎麽又哭了?”她看見他蹲在自己身邊,問道。不同於想象中的怒火,隻有無數的無奈。
徐賦拉了拉她的胳膊,想讓她轉過身去。
“不用你管,走開!”童小梧低頭,悶聲答道,因為哭過,聲音細細的,還帶著很重的鼻音。
徐賦皺眉,隨即想到什麽笑著走到旁邊坐下:“好,那我不管。”
聞言,童小梧身體又是一僵,沒有接對方遞過來的紙巾,從包裏翻出自己的來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其間一言不發,徐賦也沒有說話。若無其事收回手,眼睛也移到了別處,不再看她,免得她不自在。
一時間,偌大的自習室瞬間安靜下來,至於兩人輕淺的呼吸聲。童小梧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揉了揉紙巾,有些別扭地開口:“你怎麽會這麽早回學校了?”
她不打算主動提那件事。
“在家無聊,就先回來準備學習。”
說完,又再一次陷入沉默。
徐賦將目光移回來,看著某人低著的頭頂,問道:“我看到你的短信了。”眉間帶著一絲笑意,準備看她的害羞的模樣。
可誰想,童小梧僅僅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深吸一口氣,她似是而非道:“就像你看到的,我們年紀還小,應該以學業為重。”
徐賦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反而奇怪那麽害羞的女孩兒,怎麽沒臉紅?
見她這副模樣,似乎明白了些什麽。既然她想以學業為重,那他就隨她的願吧。反正今天他已經收到了最好的回複。
他沒有再繼續說短信內容,反而打量了一下四周,挑眉:“這個地方不錯,很適合學習。”
童小梧有些心不在焉隨意點頭,心裏想著自己已經那麽直白了,為什麽對方還賴著不走。可私心裏又希望再他能多待一會兒。
說不定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至於那條已發送的信息,對方不想提,她更不想說。
兩人極具默契地避開了短信內容,徐賦不再追問,童小梧當然也鬆了口氣。當然,兩個人也就沒有發現兩人手機裏接收和發送的數量不對。
童小梧有兩條已發送的短信,而對方隻接收到第一條,第二條因為童小梧手機沒電自動關機,導致發送失敗。
一個完美的誤會。
想到某人簡單幹脆的too,居然十分心動,也不顧父母詫異的眼光趕來了學校,在這個她每天都來的自習室找到了她。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她為什麽會哭?
但他知道她容易害羞,也不打算提這件事。更不提那條短信。
童小梧不想提起這件事,在他問時也不過是委婉表達了一下不是愚人節玩笑的內容。
就這樣,一個以為是默認,一個不想說,都不將這件事掰開說,讓這個誤會繼續延續了下去。
徐賦匆匆趕來,還沒吃晚飯。抬手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低頭看書的某人,眉眼似有柔光,他道:“童小梧,你打算晾我多久?”
童小梧一臉奇怪,不明白明明是他自己賴著不走,什麽叫她晾著他?
她沒說話,事實上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明明剛剛哭的不能自已,可在看到徐賦後不僅止住了眼淚,還能坐在這裏安心看書。所以,這是為什麽?
童小梧也想不明白。或者說,她隻是不敢承認旁邊的這個人能帶給她一種別樣的力量。
“時間不早了,你難道不餓嗎?”徐賦見她一臉莫名其妙,帶著引誘的口氣問道。
他這麽一說,童小梧這才感覺到肚子有些空,似乎是有些餓了。
明明中午吃的很多,為什麽餓的這麽快?
但就算餓了,童小梧也不可能和他單獨去吃飯。於是她故作輕鬆道:“你自己去吧,我還不餓。”
剛說完,她肚子裏就傳來一陣響動,是肚子的叫聲。驀然,她的臉就紅了。
好不容易撒個謊,結果還被當場揭穿。
徐賦見此,嗤笑一聲。
“我又不會把你吃了,同學一起吃個飯怎麽了?”說完,他頓了頓,看著她,戲謔道:“還是說,你不敢?”
童小梧知道他在激她,她並不上鉤。可是隻要想到大家是同學,他們幾個人和王令玉關係都不錯,要是這邊的關係真的惡化,也會讓王令玉她們尷尬吧。
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能因為這件事兩人就徹底老死不相往來吧。所以抱著“反正我已經拒絕他了,男生自尊心那麽強肯定不會再繼續了”的心態,一口答應了。
或者說,她有些唾棄自己愛操心的毛病。還有心思顧忌那麽多事情。
她快速收拾了一下東西,邊說道:“是啊,大家都是同學,吃個飯怎麽了?走吧。”
看見她這番行為,徐賦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站起身閑庭信步地跟在了她後麵。
走在食堂路上的童小梧十分奇怪,照對方的性格,雖說不會暴怒,但肯定不會再理她,但為什麽現在還會和她一起吃飯呢?
想不通的事,童小梧都會選擇順其自然。
話雖那麽說,但真正走在路上時童小梧還是擔心被認識的同學看見,一心想去離這邊較遠的食堂。
她討厭身邊同學朋友明明什麽都不了解,卻還一味瞎起哄。
於是在徐賦準備去一食堂時,絞盡腦汁找了個借口,盡管這個借口十分拙劣。
她說:“二食堂的菜比較好吃,去那邊吧。”
徐賦知道她在想什麽,眼中慢慢蓄滿笑意,應好。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一個好字,包含了多少情感。
二食堂也是童小梧曾躲著哭過的食堂。
二食堂來的人很少,是因為它靠近運動場,平時來這裏吃飯的基本隻有那些在運動場運動的人,正常上課的都不願意繞過幾個大型運動場到這裏來。
周末本就沒有多少人,現在這個時間更不可能有什麽人在。
徐賦看著童小梧頂著微微紅的眼,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和他討論這個食堂哪個菜更好吃這樣的內容,沒覺得不耐,更多的是覺得好笑。
他知道她拘謹,想通過不斷說話來緩解,所以也沒有打斷她。反而時不時附和幾句,以此證明,他們和其他普通同學無異。
童小梧覺得不自在,她隻能不斷地說話來緩解心裏那絲怪異,好在某人也十分配合。
路過的人微微側目,見打飯窗口的兩個人,男孩兒俊女孩兒靚,女孩兒微紅著眼和身邊人討論什麽,男孩兒雖麵上冷冷清清的難以接近,可在看到女孩兒的那一瞬間眼中的溫柔和臉上的冷淡慢慢變得柔和。
徐賦沒料到這次過來居然還是碰到了熟人——送她雞腿的熱心阿姨。
阿姨也還記得他,清俊的少年和極有涵養的模樣讓她記憶深刻。她問:“和同學來吃晚飯啊?想吃點什麽?”
“是啊,阿姨我們先看看。”
童小梧沒料到兩人認識,愣愣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又抬眼看了看窗口裏的食堂阿姨。她也看了童小梧一樣,當觸及童小梧微紅的眼眶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
“小夥子,別怪阿姨多管閑事,隻是啊,這女孩子一定要用哄的,不能讓她傷心,不然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他笑著看了一眼童小梧,見她耳朵又紅了起來,一副害羞的樣子,抬起頭和阿姨對視,嘴裏連聲應是。
找地方坐下後,她問:“你怎麽會和這個阿姨認識?”
徐賦聞言,似笑非笑看著她,答道:“上次在這裏,你吃的那個雞腿就是她叫我拿去哄你的。”
童小梧:……
突然有點不想吃飯了。
……
秦沁恬作為童小梧的後桌,抬眼就可以看見前麵的人在做些什麽。以往前麵的人都很正常,要麽看看書收作業要麽就在小憩。但最近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前麵這個人做什麽都鬼鬼祟祟的,感覺…很奇怪。
“我說,你這幾天怎麽了?怎麽感覺奇奇怪怪的?”秦沁恬手拿著筆撐著頭,一臉狐疑看著她前麵的人。
童小梧聞言,有氣無力道:“哪、哪裏奇怪?”
秦沁恬嘖了一聲,坐直身體,“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感覺不對。感覺就像是……”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隨著她的停頓,童小梧心不由得提了起來,懷疑是不是對方知道了些什麽?
“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很奇怪。”
言至此,童小梧心捏了捏手裏的筆,故作鎮定調笑道:“可能下學期高三了,這學期也太忙了吧,所以才會這樣。”
秦沁恬切了一聲,對於這個話題已經是興致缺缺。
童小梧現在的模樣讓秦沁恬想到了一個人——那個清俊的少年。
分明對任何人都一副有禮卻極具疏遠感的人,誰又能想到他滿心的溫柔和真實都給了眼前這個人。
偏偏這個人還對他愛答不理的,所謂一物降一物也不過如此吧。
想到這裏,秦沁恬嘴角露出一個不明意義的笑,看的童小梧瘮得慌,趕緊轉回身坐好。
轉過頭的童小梧也自然沒發現她身後的人目光一點點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思考計算什麽一般。
工作日的時間總是飛快,轉眼間,又過去一周。
不打算回家的童小梧並不像往常一樣去車站搭車,而是留在教室繼續學習。和她一樣在教室的並不隻有她一人。
秦沁恬和舒妘不經常回家,這個周末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和往常一樣的。申琳因為在外麵有補習班,反倒每周都會準時回去。
不知是不是幾人興趣愛好差不多,四人的感情在經曆過工訓之後迅速升溫。
自和秦沁恬相處之後,童小梧發現她數學很好,或者說秦沁恬對數學有著近乎偏執的執著,對它的喜愛程度從她做作業的效率和上課的積極性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無論是舒妘還是申琳或者是她自己,都喜歡找秦沁恬給她們開小灶補習。
對於學生時代的她們來說,老師講課內容不如有相似腦回路的同學說的通俗易懂,或是從內心中不同於對老師的敬畏,更能放得開。
對於秦沁恬的數學成績,她說不出來的羨慕。幾乎每次她給她講題目時,她總能下意識想到最近異常平靜的某人。
於是秦沁恬十分疑惑,分明兩個人那麽認真地討論著題目,為什麽就突然發起呆來?
懶了兩天後,她決定徹底收心好好學習。那件事,在她心裏已經得到了解決,除了對那人無限的愧疚感,她再沒有更多情緒。不斷壓下心裏那絲不該有的心思,準備進入高三。而物理化學生物以及其他與高考無關的科目準備結業,也要進行最後的檢測。
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取讓那些科目拿到A,同時也要保持好平時複習的腳步。
所以,申琳和趙鈺起床時發現童小梧的床位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書桌上的課本也不見了,神情疑惑,不明白她什麽時候走的。
平時她們倆起床時這人還在洗漱間洗漱,而今天早已不見了蹤影。
申琳和趙鈺關係十分要好,這是從高一就培養出的感情,兩人之間有一種不容他人的錯覺。
童小梧和她們相處得還不錯,成為室友後有也想過融入進她們的感情,後來才明白兩人的感情大約就像她和任琦琦一樣,容不下別人的存在時,也就放棄了。
最好的感情是順其自然,友情也不例外。
可後來在工訓後因為一些事,莫名其妙的,趙鈺和童小梧產生了一些矛盾,這段時間兩個人正好處於趙鈺的單方麵冷戰之中。
童小梧無論對哪一種感情都不強求,一直秉承著:‘你喜歡我,那我也喜歡你。你不喜歡我,我也遠離你’的原則。所以她也沒有去強求。
她想,如果趙鈺性情不多變,她還是能和她做朋友的。可偏偏她不是這樣的,做什麽事稍有不順心,輕則不理人,重則擺出一副十分難看的臉色。
如果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倒也還好,但偏偏不是。她給你看不好的一麵,轉頭就可以對其他人笑靨如花,這種感覺讓童小梧十分不喜歡。
盡管知道她在生她氣,卻不知道她因為什麽生氣。她總是一個人憋在心裏不告訴別人。
童小梧對待感情始終抱著一顆熱忱之心,如果朋友做得不對,她會委婉說出來,如果自己不對,她也會自我反思,然後改正自己。
因為她覺得,想要一段友情長久下去,就應該指出對方不好的,能改就改,不能改就盡量包容。
但不巧的是,因為她和趙鈺認識的時間較短,她對趙鈺的感情還沒到包容她不間斷小任性的地步。
但她對申琳的感覺卻不一樣,她有心向她靠近,隻是申琳習慣和趙鈺在一起,童小梧也不好破壞兩人的感情。所以早上她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吃早餐一個人去教室。
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早上屬於一個人的安靜時光。
隻是安靜的環境總是讓人精神恍惚,一不小心就走神。
自從那一次之後,兩人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關係惡化。相反,比以前更加和諧了。
在童小梧的心裏,故事不應該是這麽發展的呀。
好在讓她欣慰的是,她的書桌裏再沒有以前的卡片了。也因為這個,這些天莫名其妙有些失魂落魄,這也是為什麽秦沁恬說她奇怪的原因。
因為她經常走神,想到那個人。
也因為前段時間發生的事,童小梧完全紮根在教室,除了大課間去外麵走動一下,壓根不出教室。
似乎自從那一次後,生活再次回歸了平靜,偶爾和秦沁恬舒妘打打鬧鬧,日子也那麽一天一天地過。
不往隔壁班跑了的後果就是,王令玉時常在上課期間見不到她人。
這讓王令玉十分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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