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杜忠德一口氣將他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完,寶玉邊聽邊分析,等杜忠德說完,寶玉便問道:
“你說在馬幫搜出了我祖父的令牌和信件,是你親眼所見?”
杜忠德忙回道:“是,當時我名義上還是裘良的副手,所以得以親眼目睹。”
“那看來此事並不是誣陷,而是確有其事。奇怪,既然玉羅刹逃出去了,這麽重要的東西,為什麽不一起帶走?”
杜忠德一愣,顯然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遲疑地說道:“或許是沒來得及吧。畢竟當時我們有內應,又是晚上,去的很突然,他們根本就沒來得及做什麽反抗。”
“這倒也是。那,大伯父,以您看來,若是以此事為由對我賈家發作,會是什麽下場?”
賈赦苦著臉道:“這我哪裏知道,反正不會是小事。若是有人存心從中作梗,破家滅門絕不是一句空話。噯,也不知父親大人怎麽會和這些人有往來,還有這麽一封要命的信,這可是真憑實據,分辯都沒法分辯,這可怎麽是好。”
賈珍插言道:“要不,去找北靜王,請他出麵······”
“沒用。”寶玉直接說道:“先不說北靜王能不能幫上忙,怕是見不見得上他都是個問題。”
賈珍忙道:“這沒問題,我親自去,他不會不見我的。”他倒挺有信心。
寶玉道:“隻怕現在有人正等著你去求北靜王呢,那樣他們就如願了。”
“這怎麽說的?”
寶玉卻轉而去問杜忠德道:“從都察院出來,你是先回的家還是直接來的府裏?”
杜忠德急忙說:“我是直接來的府上,我擔心···”
“你中計了。”寶玉沒等他說完,道:“他們就等著你來報信,那樣抓你就有理由了。
想來現在兩府四周應該都有人盯著,這時候放你回來報信,就是要逼我們有所動作,好牽連更多的人進來。我們去見了誰,誰就會被拖下水。這時候找水也沒用,包括北靜王
而且,這個時辰,北靜王正在上朝。
我想朝堂上現在的焦點,應該就是這件事。相信不用等多久,就會有聖諭到來的。”
寶玉心下也是苦笑不已,這原本還雄心壯誌,想著來這個世界打拚一番,改變自己和賈府的悲慘命運。誰成想,因為自己的到來,命運倒是真的改變了,隻是可能要變得更加悲慘罷了。
他想來想去,雖然身懷變態的係統,可麵對眼前的局勢,竟沒有任何破局的辦法。
在草原上威名赫赫的榮國公,將自己的令牌給予一幫馬賊,去信要他們幫忙繪製有軍事用途的草原和邊疆地圖,還說什麽對大業有幫助,聖上必有厚報。
你要做什麽大業,誰家的聖上,如何厚報?這是明目張膽的要謀反哪。
雖然榮國公已經死了十多年了,期間也從來沒有異常舉動,但人家會說你是條件不成熟,還沒發動而已,這不是送東西來了嗎?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有所動作?
這還真是證據確鑿、一擊致命。
賈政等三人此時已是嚇的麵如土色,頻發悲聲。
意外的,賈母聽完眾人之言,竟沒有一絲慌張,此刻站起身來,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們慌什麽。自己的老子是什麽樣的人你們不知道嗎?
看把你們嚇的,還不如寶玉見事明白。
放心吧,黑的變不成白的,白的也變不成黑的。
好好在家待著,那裏也別去亂走動。寶玉說的對,這時候別去給人添亂,也別去檢驗人心。”
說完又看著杜忠德道:“杜忠德,嗯,不錯,是個忠的。
我記得你這名字還是當年老爺給你改的吧。老爺看人一向不錯,你很好,沒辜負了他。
寶玉,以後有事可以交給他去做。”
寶玉聞言,愣了一愣,給自己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一點小疑惑,但還是點頭道:“噯,知道了。”
那杜忠德聽聞老太太的話,激動地拜伏在地:
“不敢當老夫人誇讚。我杜忠德這條命是國公爺搶回來的,這輩子不論到了哪裏都是國公爺的兵。
請老夫人放心,寶二爺但凡有什麽吩咐,杜忠德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賈母手微微抬了抬,笑著道:“好了,知道了。寶玉,快扶他起來。”
頓了頓,又道:“你們幾個也都去換上朝服,準備入宮麵聖。”
又對王夫人道:“今天這事你先受點委屈,咱們給他記著賬,等眼前這一關過去了,我親自給你主持公道,如何?”
王夫人在寶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微施了一禮道:“不敢有什麽委屈,老太太不用擔心。倒是眼下之事,有什麽需要媳婦做的,您盡管吩咐。可惜我那二哥如今在外巡邊,不然或許可以幫得上一點忙。”
賈母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對了,危難時刻,咱們要抱成一團才行。寶玉,扶你娘回去吧。記著,回去後接著到我房裏來,有事問你。”
看賈母如此鎮定,眾人也都安心了許多,紛紛去準備。
寶玉將王夫人送回房,又安慰了一番,便往賈母房裏來。
······
賈母今天的表現讓寶玉很意外,一方麵,賈母太冷靜了,一點也沒有不安的感覺,這很不正常。
要知道,即便賈母是國朝超品誥命,但這樣的大事也抗不下來,榮國公在世也不行,何況隻是國公夫人。
另一方麵,寶玉覺得賈母對自己的態度有變化,不再像過去那樣隻當成一個頑童,而是當成了一個成人來對待,甚至還說出了讓杜忠德聽自己吩咐的話,這意思是讓杜忠德當自己的狗腿兒?可是為什麽呢?
想不明白便不想,寶玉徑直來到賈母處。
進得門來,正遇到鴛鴦在整理賈母的誥命大妝,看來賈母是要親自出馬。
寶玉上前給賈母見了禮,賈母沒有說話,隻是讓鴛鴦等人出去,然後就靜靜地看著他。這讓寶玉心裏很忐忑,難道這幾天的事情老太太都知道了?
果然,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慢慢地開了口:“寶玉啊,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我看你這幾天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見你和黛玉她們玩耍了,也少在我這裏膩著了。以前最不喜的事,現在反倒做的津津有味的,整日裏忙忙碌碌,還做出幾件大事來。
我就尋思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按理說,這應該是件好事,怎麽說你這也是知道上進了,不是好事嗎?
可對於咱們家,還真不一定是好事。
寶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寶玉心說。
要說老太太心疼他,怕他磕著碰著,怕他累著,不逼他念書,不逼他做事,這他明白。可這他自己想上進,要做事,怎麽就不是好事了?不明白!
況且,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應該是想辦法解決眼前麵臨的危機嗎,怎麽扯起這個來了。
寶玉搖了搖頭,說:“老祖宗,您把我說糊塗了!這幾天的確有一些事情,怕您擔心,沒有告訴您。正想著什麽時候跟您說呢,您倒先知道了。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