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雪逝（2）

  一路上，她拚命讓自己鎮定，也許一切還能挽回，她可以去求蕭逸，她可以去求皇後，她甚至還可以……總之，怎樣都可以，穆白不能死，那個在寒夜溫暖如春的男子，她不能再失去。


  可是為什麽路那麽滑，那麽遠！

  陳閔柔終於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亭台，皇後的人卻一個也沒瞧見。隻看見穆白一個人，背對著她，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衫，兀自撫著琴。


  陳閔柔揪緊的心頓時一寬，全身似虛脫般，斜斜的靠在就近的大樹旁，側著耳傾聽他的琴音，依然是那麽清亮出塵，宛若一位從遠古襲襲而來的仙子，流連繾綣在他的指尖，方才念念不舍的消散雲霄。彌漫在這悅耳琴音裏的穆白，也同樣脫俗俊逸，好像要同這琴中仙子一道兒飛離似的。


  那個溫暖如春風般的男子，陳閔柔驀然一陣傷感，她早就應該跟他走，離了這是非，離了這塵世，在一個無人相識的世外桃源來重塑自己的幸福。


  她又遠遠的往亭樓外望去：堆砌在宮牆外深深的積雪，橫在遠山上泛白的寒冷與飄渺，青鬆翠竹，在風中搖擺不定。


  琴聲噶然而止，撫琴的人把手按的琴台上，溫和的問：“你來了麽？”


  陳閔柔撫平心緒，莞爾一笑，順著台階拾級而上，慢慢的接近他，轉過那方石桌和古琴，含著笑在對麵坐定。


  穆白蒼白了許多，可是眼神依然溫和而有神采，如一汪春天蕩漾在田野裏的清塘，一點一點的將她融化。


  “我教了娘娘那麽久的琴藝，娘娘卻從來沒有認真的彈奏一曲，今天，不知穆白可否有幸？”穆白的嘴角畫出仲春最美的杜鵑花，那樣的笑容，美到，陳閔柔心驚！


  陳閔柔點點頭，伸手去拿他麵前的瑤琴，卻無意間打翻了他麵前的酒杯。


  空的酒杯，摔在地上清脆震耳。


  穆白突然搖晃了兩下，身子靠在桌上大聲的咳嗽起來，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咳嗽聲仍然無法止住。


  陳閔柔的心不停的往下沉，不停的沉，沉到穀底。她豁然起身，走到穆白的麵前，一手抓住他的手。


  穆白想掙脫，可是全身竟然沒有力氣。她扳開他的手指，是血，殷紅的血。觸目驚心。


  “是毒酒？”她顫聲問，她突然不認識自己的聲音，如此絕望，如此淒涼。


  穆白微微一笑，頜首道：“可惜了這好酒”


  陳閔柔頓時一片空白，呆呆在站在那裏，手緊緊的握住他的，良久才說：“不要走，穆白，不要離開我”


  穆白慢慢的站了起來，狹長的眼睛裏盛滿了從容與深情，他說：“薔薇，我不會離開你的”


  “你保證？”陳閔柔癡癡的說，眼睛貪婪的盯著他，她要把他一整個都映在自己的眼中，不要放手。


  穆白用另一隻手挽住她的肩，手滑過她的發絲，嘴角仍然是可以讓世間所有花朵黯然失色的笑容：“我會一直在你的琴音裏，你忘記了，我可是你的琴技師傅，你不想為師傅好好的演奏一曲嗎？”


  陳閔柔點點頭，挨著他坐了下來，穆白無力的靠著她，她握住他的手也始終沒有鬆開。另一隻手則壓在琴弦上，“鐺”的一聲，林中驚飛出許多飛鳥，普拉普拉的扇著翅膀，倚在她肩上的穆白緩緩的向下滑落，安然的躺在了她膝蓋上。


  淚倏然湧出，陳閔柔的手指已經緊緊的嵌在他的手裏，她抓的太緊，可是即使抓的那麽緊，依然挽不回已經流逝的生命。


  她終於抽出手，把兩隻手都放在了琴弦上。輕輕撩動著，樂聲逸出，卻沒有絲毫曲調。林中的鳥仍然不住的亂飛，陳閔柔眼睛一黑，倒在了瑤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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