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威脅（2）

  他一直走，走了很久，不知不覺又來到洗衣房。


  陳閔柔現在居住的一個小廂房裏，在洗衣房的內側，小小的，簡陋的，不過好在是一個人住，比起其它要共一間大房子的宮女，已經算優待了。


  穆白走到小屋子的前麵，從窗口的罅隙處透出隱約的燭火，一個人影靜靜的站在窗前，宛若沉思。


  穆白站在冰寒的空氣中，凝視著那影子良久，然後遲疑的伸手敲了敲窗戶，低聲問：“你睡了嗎？”


  屋裏傳來一陣響動，然後是推窗的聲音，陳閔柔還是鬆鬆的挽了一個髻，白天的衣服還整齊的穿戴著，顯然並沒有就寢。


  “先生？”她詫異的喚到。


  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夜訪，以往，總是在亭子裏安靜的等著她而已。


  “方便出來嗎？”他問，他的聲音雲淡風輕。


  陳閔柔點點頭，“你等等”，窗戶又被關上，一陣腳步聲後，陳閔柔從小門跑了出來，到了他身邊，她仰起臉笑問：“先生睡不著嗎？”


  穆白溫婉的看著她，淡淡的說：“隻是想和你說會話”


  陳閔柔抿抿嘴，道：“好，那我們去亭子裏說”


  這裏畢竟人多口雜，她不想讓穆白陷入任何麻煩中。


  穆白點點頭，兩人靜靜的朝那個經常相約的涼亭走去，路上，陳閔柔打了一個哆嗦，穆白很自然的解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默默的為她披上。陳閔柔也不客氣，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所以陳閔柔也沒有說話。


  可是太安靜了，小徑上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和偶爾踩到積雪的吱呀聲。她突然覺得很沉重，好像今天的談話會預示著什麽不好的未來似的。


  穆白的衣服，搭在她的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味，薄荷的，安心的味道。


  終於到了涼亭，石凳冰涼，所以他們並沒有入座，隻是站在那裏。


  看漆黑的皇宮裏偶爾閃過的點點燈光，無月無星。


  “你想對我說什麽？”陳閔柔問，她的眼睛在黑暗裏，非但沒有被同化，反而更加的明亮。


  穆白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放肆的看著她。


  “很重要的話嗎？”見穆白沒有回答，陳閔柔又追問了一句。


  “跟我走吧”穆白突然開口，沉沉的聲音，如這個沉沉的夜。


  陳閔柔嚇了一跳，狐疑的看向他，“先生……”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和我一起離開這裏”他繼續說，說的很慢，但是字字清晰。


  “你知道什麽？”陳閔柔突然問。


  “薔薇，秦國最美的公主，傳說死於大火的薔薇公主”穆白在夜色中搜尋那雙星辰般的眼睛，帶著企盼與安然。


  “你一直知道”陳閔柔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是詢問，她也一直知道。


  “一直”


  “為什麽要幫我掩飾？”她開口：“你喜歡我？”


  穆白沉默，算作默認。


  “那你知不知道，前不久鎮北王也讓我跟他走”陳閔柔突然笑了，可是笑得很自然，很誠懇：“我沒有跟他走，因為同樣的原因，我也不能跟你走”


  “我不會勉強你什麽”他的聲音依然溫和如風：“我不會要求你做任何事，如果出宮後，你想再開展新的生活，我也可以消失在你的生活中，隻要你離開，離開這裏，離開皇宮”


  “可是人能離開回憶嗎？”陳閔柔突然問道，聲調揚起。


  穆白沉默，良久，才說：“隻要你願意，沒有什麽不能放下”


  沒有什麽地方不能離開，包括回憶。


  陳閔柔不再說話，夜很沉，很靜。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我不會走的”等了很久，陳閔柔堅定的丟下這幾個字，轉身準備離去，穆白卻突然伸出手拉住她的，略一用力，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


  陳閔柔愣了愣，可是沒有推開他。穆白的懷抱，清幽的，溫暖的，圍住外麵施虐的寒冷。


  他的手穿過她的頭發，環住她的肩，孱弱的肩膀，已經不堪重負。


  還有撲鼻的薔薇花香。


  陳閔柔突然想哭，在穆白的懷中，在一種久違的溫暖裏。


  淚水一旦開閘，就無法抑製，不斷線的，湧了出來，濡濕著他的衣衫，濡濕著兩人的心。


  “對不起”她說。從懷中發出的悶悶的聲響。


  “不要道歉”穆白輕輕的說，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絲滑芬芳的發絲。


  可是陳閔柔仍然在哭，她在負他，她定會負他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穆白才慢慢的鬆開她，他的臉在夜色中模糊不可辨。


  “你以後一個人在宮裏，一定要小心”他細細的叮囑。聲音順著夜風絲絲的飄來，斷斷續續。


  陳閔柔點點頭。


  “如果有一天，放下了，一定要離開這裏”他又說。


  陳閔柔仍然點頭，可是心卻一陣一陣的疼，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他就要失去他的，也許，是永遠的失去了。


  穆白伸手將她肩膀上已經滑落一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按了按，然後轉身離開。


  陳閔柔看著漸漸走遠的那個素白的背影，手往前伸了伸，朱唇微啟，欲言又止。


  手又頹然落下。


  本書由瀟湘原創網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