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拔毒(一)
“你回來了。”
沈宴坐在馬車裏晃晃悠悠,回到了徐府門前,便聽到徐瑾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頗有感慨,自己之前工作時,便是一個人居住,每天按時上下班,沒有人會為她打點什麽。每天回了家,按時燒水點外賣吃飯,這便是生活。
到了這裏,她雖是身處皇宮內,也有許多不得已。現在聽到徐瑾的話,仿佛在漫漫長路的行進之中,有一個人執燈等在前方為她照亮歸途與來路。
“我回來了。”
沈宴掀開車簾扶著徐瑾的手臂跳下馬車,抬臉看著他的麵容,笑說。
徐瑾一下便發現沈宴的笑容比往日多了幾分真誠與眷戀,心下大好,伸手牽住沈宴的手向府內走去。
“還沒跟你說,你進宮之後,陸寧拂來了。”
徐瑾悠然說道,倒是把沈宴嚇了一跳。
“他已經找好了藥嗎?是要拔毒了?”
沈宴雖然也是個大夫,但是這與她怕疼並不衝突。且古代的麻醉藥實在品種少,效果差,還不如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昏過去來得更好一些。
聽到沈宴明顯有些顫抖害怕的聲音,徐瑾壓了壓她的手掌心,安慰道“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好。”
沈宴笑著回道。
管她疼不疼的?那都是之後的事情,活在當下。
……
“累死我了,趕快給我拿幾件換洗的衣裳,順便叫廚子給我多做一桌好菜,全要葷腥。”
陸寧拂在徐府溜了一圈,留下幾句囑咐病情的話,便直接溜回了秦王府。
一進秦王府,他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對身邊的侍女說道。
侍女許久未見陸寧拂,驟然見到這樣落魄,絲毫沒有當初風流公子模樣的陸寧拂愣了幾愣,後來聽他說話才反應過來。
侍女急忙出去為他準備餐食與洗澡水,順便將消息傳給秦王和靈泉總管。
王煥之過來的時候陸寧拂剛剛洗完了個澡,此時換了身幹淨衣裳,看起來沒方才那麽落魄,隻是臉上的皮膚依舊有濕疹。
他為了尋找那幾味草藥,一頭紮進了西南邊的樹林間,那裏蟲草叢生,濕氣和瘴氣都很重,竟是將他的皮膚都給泡出疹子來。
“你這是怎麽了?臉上這紅斑是什麽?”
王煥之坐在他身側沉聲問道。
他不喜歡欠人人情,若是陸寧拂因為解毒而發生什麽意外,那他便背負了新的罪責,一輩子都難以原諒他自己。
看到王煥之,眼底的冰冷和擔心,陸寧福放下手中的碗筷,悠然笑著說道“王爺不必擔心,這個隻是西南樹林的濕氣而已,在這長安養一養就好了。那地界太濕了,衣服都能擰下水來,皮膚整日裏跑在水裏,能不有疹子嗎?”
陸寧拂吊兒郎當說著這些話,像是他這一趟不是去山林裏尋藥,而是去山林裏遊玩一般。
“謝謝你,今次是我欠了你的人情。”
王煥之鄭重說道。
“不是你欠了,是徐瑾欠了。你不要把什麽事情都包攬在自己的身上。有些責任是你的,你跑不掉,有些不是你的,你別攔了。這次我為長公主拔毒完後,你就當你倆結束了,不要再惦記著人家了。”
陸寧拂拍了拍王煥之的肩膀,苦口婆心說道。
要他說呀,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惦記著人家的老婆。
“我知道。”
王煥之斂眸輕聲回答道。
“行了,你也自己有分寸,不如來說一說,這蓮絲之毒吧!”
陸寧拂一拂衣袖端坐在席塌前,收起臉上一貫的玩笑,說“這蓮絲之毒,實在算不上什麽大雅之堂的毒。中毒的人要十年才能病發,尋常人下毒都是一罐砒霜鶴頂紅下去,效果又快又好。沒人用這個毒,因此,解毒之法異常難尋。我雖江湖薄有盛名,但這也是第一次解蓮絲之毒。”
雖然王煥之總調侃陸寧拂是個不靠譜的江湖遊醫,但其實,他是天底下最毒的人。
王煥之深深知道,若是陸寧拂笑著救人,那說明這人還有救,如是陸寧拂沉下臉來救人,那這病怕是急了。
“這蓮絲之毒當初是你發現的,因此隻能靠你來回憶它的毒性和特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陸寧拂鄭重說道。
沈宴的生死原本與他無關,隻是沈宴的生死牽連甚大,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救治好。
“蓮絲之毒剛中毒時有一股熱氣,從腳底會生出一條紅色的血線,直到心髒處。基本概述與古書上描述的沒有出入。”
王煥之回憶著淡淡說道。
當年康和身死,他隨即拋下長安的一切,去江湖上尋找能夠用十年來殺死人的毒藥。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麽奪走了康和的生命。
找尋許久,終於找到了蓮絲之毒。可惜,他在尋找毒藥的時候,自己也中招。
大劑量的蓮絲之毒直接侵襲他的身體。就算當時陸寧拂在一邊也無解無法。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中毒痛苦,卻無法救助。
最後的危局還是靠著王煥之體內的功法才化解。
雖然最終解了毒,也知曉了殺害康和的毒物,但王煥之還是絕望了。
方才他切身感受了一番毒發的痛苦,一想到康和最後的幾年也常常受到這樣的折磨,他就心痛。
至於那一身武功,不上戰場,不翻宮牆,這一身武功原本就沒了意思。
“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便直接按照古書上的解法替長公主拔毒。”
這段江湖往事對於王煥之和陸寧拂來說都是痛苦的回憶。
陸寧拂頷首點頭,說道。
王煥之聞言,搭在衣擺處的手指微微蜷縮,說道“古書上是怎麽拔毒的?”
“拔毒拔毒重點便在這個拔字上。”
陸寧拂將桌案上的茶杯倒了過來,斟了兩杯茶水。
“方才你也說了,蓮絲之毒病發的時候會有紅線從足底而上,拔毒便是要以一棱針,刺人十個井穴放血,再順著三條陽經療毒,內服外敷。”
他一邊悠然斟著茶,一邊說著拔毒的法子,仿佛針刺放血的法治極其輕鬆簡單。
王煥之斂眸默默不說話,隻伸出手飲了杯茶,他此時麵上雖端的四平八穩,但手指還是不自覺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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