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其言也善(四)
沈宴聽到徐瑾的話,欣慰地笑了笑,喝了茶水吃著糕點,坐在一旁瞧著徐瑾擺弄手中的偃甲,不過幾下,便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方才還是盒子的偃甲現下竟然變成了一隻飛鳥。這飛鳥瞧著還有些眼熟!
沈宴想了想,大驚一吃,說道“年節你在大殿之上表演的偃甲術,便是這個小木鳥啊!”
她仔細瞧了瞧,越發肯定。
那日的飛鳥是在漫天的煙花之後,因此沈宴記得格外清楚。倒不是她記性好,而是一個格外深刻的景象連帶著也記憶深些。
聽到沈宴的話,徐瑾讚同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偃甲遞給她。
“想不到你還有這個天賦,你且看著玩玩吧。”
知道沈宴對偃甲感興趣,徐瑾難得笑了起來。
在他的世界裏麵,偃甲占據了很大的一部分,若是沈宴喜歡,那便更好。日後說起來也能有話聊。
“這翅膀真是絕妙的設計。想來機樞閣的偃甲師個個都是人才了。”
沈宴知道徐瑾喜愛偃甲,便小心翼翼接了過分,仔細看著。
她從一側看到其中的機巧關聯,不由眼前一亮。真是絕妙的設計!怪不得能夠借助風力飛起,原來竟是能燃燒供能。
徐瑾原本隻當她玩玩,卻不想她竟是能看懂一二。
“這木鳥雖是簡單,但其中的機巧之術是最近十年來機樞閣最寶貝的東西了。你倒是有眼光。日後回了江城,孟扶那家夥怕是要開心死。”
徐瑾笑著說道。
他一笑,便是星辰璀璨和冰山榮華。沈宴淡淡一笑,與他對視一眼。
此時歲月靜好。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紅秀的一聲疾呼,緊接著她便衝入屋內,拱手沉聲道“安夫人死了。”
沈宴手一頓,詫異地抬起頭。
自己方才見過她,她現在竟是死了?
難道剛才的那些話,竟是她的遺言!
徐瑾感受到沈宴的震驚,伸手將她的手握住,淡淡道“派人去將她的屍體處理幹淨。對外隻是說,安氏偷盜財物,畏罪自裁。”
他寥寥幾句話,便將安娘之後的事情給處理好。
紅秀昨日便知道了安娘給秦王府送信暗害徐瑾的事情,現在對她又恨又氣,一想到自己之前居然信任安娘,她便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
“是!”
紅秀得了徐瑾的命令,便轉身離去。
沈宴感受到自己手被徐瑾的手包裹著,淡淡一笑,說道“她見過我便死了,說起來好像是我殺死的。”
“若真是你動的手,那倒是便宜她了。”
徐瑾歎了一口氣,推開兩人中間的桌案,將沈宴一把拽到自己的懷中。她坐下的席塌也隨著滑行到徐瑾身邊。
這麽一拽一撞,沈宴抬頭便碰到徐瑾的下巴。
她現在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躺在徐瑾的懷中,手被他牽著,整個身子都像是傾倒一般栽在他的懷中。感受到耳邊的心跳聲,沈宴感覺自己都無法平靜呼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己現在是美色在懷,不得動啊。
“安娘給秦王發了一封密信,信中所謀劃的事情是將我扣押在長安,蠶食掉江城的權利。她留在我身邊本就是一個計謀,如今事情敗露,她根本沒有活路。就算我放了她,秦王那邊也會殺她滅口。”
徐瑾解釋說道。沈宴斂眸從他懷中掙脫坐起,抬眼看著他的眉眼。
“我知道。她是秦王的人。”
沈宴淡淡道。
這些事情,徐瑾一早便調查清楚。
“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主動告訴我。”
沈宴當日被安娘劫走,而安娘又是王煥之的人,換句話說,劫走沈宴的計劃許是秦王的意思!徐瑾每每想到這裏,就覺得不對勁。
“徐瑾,我叫什麽?”
沈宴累了,她被層層的謊言包裹著,此時倒想將真相告訴徐瑾了。她抬眼鄭重問道。
她這個問題,似有所指。
“沈宴。”
徐瑾直接回答道。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沈宴淡淡一笑,一貫沉穩冷淡的徐瑾卻在她注視的眼神之下臉色一變,愣愣看著沈宴,許久才憋出一句話。
“你隻是沈宴,隻是沈宴!”
聽到他的話,沈宴明白,他已經知曉自己的意思。
她隻是沈宴,而非康和帝姬。這個名字也不是帝姬的別名,而是另外一個全新的人!
徐瑾雖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此時都不由得沉下目光。這個消息遠遠比自己所猜想的更為嚴重。王煥之竟是將沈宴作為了一個帝姬的替代品送入宮中,還鬧出這麽多事情。
“幸虧,我娶了你。”
千萬的思緒在心頭繞過,最後到了嘴邊便隻剩下這簡單的一句話了。
徐瑾的心思,沈宴都明白。
就算話裏不明白,但是那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她在這個世界孤獨地行走了這麽久,憋著這個秘密掙紮了這麽久,現在終於說出口。之後的後果她已經來不及思索。
她隻想求一個清淨,沒有計謀也沒有謊言的簡單生活。
“秦王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原本的那位帝姬。他,說到底也是勤政為民的一個人。如果可以,彼此都放下過往重新開始也好。”
沈宴主動拉住徐瑾的手,緩緩說道。
徐瑾反握,看著她的眼眸認真道“我徽州徐氏的底蘊還是在的。若秦王能夠收起對我的敵意的盤算,我必不會主動攻擊他。”
聽到徐瑾的話,沈宴明白了。
江湖朝堂自古以來便是陰謀陽謀的地方。秦王手中握著的權利和兵權更是一把利刃,震懾著眾人。徐瑾掌管江城也算是一方霸主。此時兩人都在長安城裏,自然避免不了爭鬥。
且,王煥之都直接將細作安插在了徐瑾的後宅。
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也不知道是該誇秦王手段了得,還是誇徐瑾不念舊情直接處決了細作。
兩人的敵對源自兩人的身份。
“我明白了。朝堂之上生死榮辱都是步步為營。你不必有所顧慮,直接去做即可。”
沈宴緩緩閉上眼睛,鄭重道。
人都是偏心的。
她此時偏向徐瑾,不願他受傷出事。更不願意徐瑾因為自己,放下手中護衛的利刃,被秦王傷害。
徐瑾聽到她這話,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宛如春風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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