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鷸蚌相爭(二)
“您在承乾殿住的這段日子裏,娘娘先撥了兩名宮女過來伺候,風景,風暇,過來見過帝姬。”
風雪話音一落,便有兩名侍女進來向沈宴行禮。
“奴婢見過帝姬,帝姬萬福。”
待兩人起身之後,沈宴才粗略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兩名侍女小臉略施粉黛,撲麵而來的青春朝氣仿佛春日綠枝嫩芽,幹淨,活力。
風景的個子略高些,身量長開,已經有些女子的風韻。風暇卻還是少女的模樣,臉頰肉肉的,一團和氣。
看到眼前這兩人,沈宴突然想起江城那個小姑娘,給她做蘇酪,幫她養頭發。她也是這般大小,是個可愛純良的小姑娘……
小星見沈宴有些出神,暗自拽了拽她的衣袖。
“替孤謝過皇後娘娘的好意。”
沈宴晃過神來,看到眼前宮殿樣式,驚覺自己已經走入宮城有些時日。
她早就不是當初不得不依附在徐瑾身邊的沈宴了。
“臣告退。”風景雖心有疑惑,淡然拱手行禮之後便離開偏殿。
宮中的侍女若是坐到了女官的位子上,便可自稱臣,而無品階的侍女便隻能自稱奴婢,地位一下便懸殊起來。
就像是尚宮局的女官對她百般不敬,如今要處置,也得仔細查清楚才好處罰。定了品階的女官總是有些特殊。
風景與風暇原是待在皇後身邊的,早就深諳宮中生存的法則。對於奴婢來說,主子便是天,於是乖巧站定,等著沈宴發話。
“孤這裏無事,你們兩個出去侍奉吧,有事會喚你們的。”
硬塞過來的侍女,沈宴心裏總是有些戒備。
待兩人退去後,小星眨著眼睛,神秘地說“我發現,如今這些人啊,可巴結著帝姬了。”
“她們可不是巴結我,是巴結陛下。”
沈宴風寒還沒有好全,現在身子有些疲軟,屋內隻剩她與小星兩人,便毫無顧忌地癱在榻上,笑著回道。
這裏雖是偏殿,但是布置巧妙,素娟紗窗透下的陽光都是柔和的,躺在席塌之上不覺得涼,鼻尖隱隱還有股竹葉的清香。
“我明日便去求了皇後,把你的品階定下,做我的貼身女官。除了俸銀多些,別人也不敢輕易動你。”
小星開心地點點頭,開始幻想以後的日子。
“我要是做了帝姬的女官,那必須有很多的俸銀啊。那我豈不是可以買好多的簪花,漂亮衣服,好吃的糕點?”
小星掰著手指頭數著以後的好日子,樂得眼睛都笑彎了,看她這樣子,沈宴也不由得彎了彎眉眼,補充道“什麽都會有的,你背後可是我呀。”
“多謝帝姬!”
說笑完,沈宴倒是有時間開始分析如今的局勢。
秦王對外宣稱病危,暗自拔出敵人安插在軍隊和府內的爪牙。皇帝借著康和帝姬的名頭,將後宮的勢力重新打亂,使得皇後與徐昭儀之間的對峙更加明顯。
她雖然是個外來人,卻巧妙地處在宮內宮外變動的中心一環,實在是奇妙的事情。
第二日,徐昭儀派人請沈宴過飛令殿喝茶。
新來的風景梳妝手藝極好,她自薦幫沈宴梳了平雁高發髻,又戴上皇後昨日贈的一頂珠玉花冠。
花冠綴絨花珍珠花玉石花,一眼看去,甚是光彩奪目。
但沈宴在銅鏡中看自己,隻覺得是個行走的花瓶……
“徐昭儀不過是請我喝茶,這也太隆重了,幫我梳個簡單的發髻即可。”
沈宴見她將那頂華麗的花冠果斷按在自己腦袋上,頭皮一緊,急忙開口吩咐道。
小星原先在旁看著,她一開口,便從風景手中接過花冠來。
“臣來為帝姬梳妝把。”
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十分哄人,沈宴忍著笑意點了點頭。
風景第一次侍候沈宴便如此,臉上有些掛不住,見兩人這樣,自知說不進話去,從小星手中接過花冠出去了。
“簡單些就行。”
沈宴看著銅鏡中拿著梳子的小星,囑咐道。小星幫她拆分開發髻,青絲散開,已經及腰,尾部還是卷發。
“這卷發也是奇怪了,怎麽就一直直不了?”小星梳著發,嘟囔道。
她見過胡人,西洋人,那些人的卷發都是從發根到發尾。在小星的認知中,帝姬是漢人,這頭發自然也應該是直的。
沈宴倒是滿不在乎,解釋道,“這卷發是拿鐵棒夾著卷過,所以直不了的。”
卷發棒的原理是蛋白質定型,大同小異,粗略解釋就好。
不過,過段時間還是把這卷發剪掉比較好……
剛剛風景幫她梳發時,明顯也發覺了發尾的卷發,卻一言不發,倒是個能藏住事兒的姑娘。
梳妝結束,沈宴隨意穿了一件嫩黃色的圓領短衫,下搭間色百褶長裙和軟底雲履,便出門了。
皇後的承乾殿與徐昭儀的飛令殿在大明宮後宮的左右兩方,距離上實在有些遠。因著這個,還有兩方主子的不和,承乾殿與飛令殿的人私下裏很少來往。
沈宴到的時候,額頭已經有些出汗。
徐昭儀的貼身女官芯兒早就等候在殿外,一瞅見沈宴與小星,便急忙笑著迎了上去。
“帝姬萬福,昭儀等您許久了。”
芯兒性子爽朗,咧嘴一笑,便將兩人帶了進去。
飛令殿雖是徐昭儀的殿宇,但其中的布置卻是極為華麗,雕漆描金鑲玉,便是承乾殿也不能比。
一進門便能聞到竹林三仙香的香味,入目皆珍奇寶物,而殿內一側擺有鳳凰屏風,金盞玉如意等等。
鳳凰屏風和金盞是皇後依製專有,徐昭儀不過正二品昭儀,卻用了。
說起來,承乾殿是擺了兩架鳳凰屏風的。
沈宴斂眸,她在宮外便聽過徐昭儀的名頭。宮內各位嬪妃的母家皆是權勢一方,唯獨徐昭儀,出身平民,卻坐到了正二品的位子,還深受皇恩,常常逾越本分,卻從未受罰。
當日太液池跳湖的女子,失魂落魄,一點都沒有徐昭儀囂張跋扈的樣子。若不是記得這張臉,她可真沒法子將兩者聯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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