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 玫瑰少年
“老煙……叔。”
老煙回過頭，
“呦，是尹約小子。”
老煙在褲子上抹了抹自己的髒手，
“不用叫叔叔，就叫我老煙就行了。”
太陽還沒有升起，天色灰暗。老煙正在學校前的街上撿垃圾，尹約就出現了。
往常這個點是不會有人的，哪怕是學生都不可能這麽早就出來，因為學校不開門。
“尹約小子，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這個點兒你們學校可不開門啊。”
老煙點了一支煙，抽兩口解解乏。
“老……老煙。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找我這個臭乞丐幹嘛？”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你這麽大年齡，肯定經曆過不少人情世故吧，我想讓你幫幫我。”
“你小子談戀愛了吧！”老煙笑了起來。
尹約的表情卻很難看，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說你有事兒咋不找你爸媽，找我幹嘛。這事兒確實跟父母不好開口，正是學習的關鍵時期早戀確實容易遭反對。”
老煙咂咂嘴，
“不過誰沒年輕過呢？我跟你說尹約，你今天算是找對人了。我老煙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那可是學校的校草……”
尹約抽了抽嘴角，我有點後悔找老煙了。
眼前這個邋遢的人，有點沒譜。
“那天打你的人，跟這件事情有關係吧。”
老煙停止敘述自己年輕的經曆，突然正色道。
“他叫戴玉衡，是我們學校的混混……”
尹約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老煙。
老煙長久的沉默之後，又點了一隻煙，深吸了一口，吐出了濃厚的煙霧。
他和尹約之間差了不少年齡。聽完尹約的故事之後卻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覺。
不過老煙畢竟不是尹約。
尹約是個善良的孩子，老煙一直都知道，因為尹約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表現出對老煙的嫌棄。
可是尹約卻沒有一個好的心性。第一次見麵尹約朝老煙要香煙的時候老煙就感受到了。
他很害怕孤獨。他原本就是個孤獨的人，現在反而更孤獨了。
他也想學學吸煙，想要和戴玉衡交朋友。他不想被所有人排擠，他想感受一下這世間的溫暖。
可他想選的是錯誤的路。
幸好他遇到的是老煙，還有顧曉晴。聽了尹約的故事，老煙就明白了些許。
顧曉晴這個姑娘真的要比尹約勇敢的多。尹約就是個膽小鬼，他遇到事情隻想逃避。
可是從某種層麵上來說，顧曉晴對尹約不也是一種逃避嗎？
老煙搖了搖頭。兩個可憐的人兒啊，總是在即將相遇的街角同時轉身往回走。
“老煙，我該怎麽辦。”
尹約情緒很低落。他喜歡顧曉晴，這個女孩子讓他有了溫暖的感覺。
他不會像以前一樣一個人了，有人願意牽著他的手。
可是一轉眼，他變成了那個孤獨的尹約。
他從來沒有記恨過顧曉晴。對於顧曉晴來說，離開自己反而是更好的選擇。自己隻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
可那種無法消散的孤獨感始終折磨著尹約。
比以前更加劇烈。
“你隻不過是害怕你自己罷了。”
老煙說了一句話，他嘴裏的煙已經燒到盡頭了，可他還是沒有扔掉的意思。
老煙這句話不光是說給尹約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人活著要有盼頭，否則就是行屍走肉。
煙頭燙到嘴之後老煙才從過去的回憶中走出來。
他摸了摸口袋，最後一支煙被抽完了。
他拍了拍尹約，
“臭小子，你知道嗎？你身上是帶著刺的，你害怕傷到別人，所以幹脆就將自己埋藏起來。”
“可是玫瑰花怎麽可能不被別人發現呢？”
“尹約啊，我們最大的敵人都是我們自己。你害怕孤獨，我害怕過去。可往往你是最害怕的東西才會鑄就你的靈魂。”
“生而為人無罪，你不需要對別人道歉。”
老煙抬起頭望著天空。
晨光已經開始散布大地。老煙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尹約看著老煙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佝僂著身子的邋遢老頭變得很高大，他才是生活的詩人。
清晨的陽光浸染了玫瑰的枝葉，總有一束花，會在心中綻放。
“哪朵玫瑰沒有荊棘？最好的報複是美麗，最美的盛開是反擊。”
——
實驗中學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快快快！有人跳樓了！”
“誰啊，誰跳樓了？”
“好像是高二的戴玉衡。”
“天呐，這個小混混跳樓了？”
人群熙熙攘攘，警察已經拉好了警戒線。學生們都站在警戒線之後，看著地上已經沒了呼吸的戴玉衡。
戴玉衡的眼睛瞪得死死的，直勾勾地望著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萬裏無雲。空中幾隻飛鳥掠過，帶來了幾分世界的善意。
顧曉晴也在人群之中，
她看著戴玉衡的屍體，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早上的時候戴玉衡找過自己。
還是那些熟悉的話，戴玉衡從認識顧曉晴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在說。
“曉晴，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啊。”
“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有什麽危險我一定會出麵保護你。”
從剛開始的婉拒到後來幹脆避之不見，戴玉衡在顧曉晴心中的地位越來越低。
尤其是當戴玉衡打了尹約之後，顧曉晴已經將他劃到仇人的範圍之內。
今天之所以會見戴玉衡，顧曉晴是想把話說清楚。
她和尹約沒有任何關係，讓戴玉衡不要再找尹約的麻煩了。同時，自己不會和戴玉衡談戀愛。
可是當看到戴玉衡的屍體之後，顧曉晴卻有一些心酸。
她明明應該高興才對。
不會再有人纏著她，也不會再有人欺負尹約了。
可是眼前的屍體告訴她，無論多麽凶狠暴躁的生命，轉瞬之間都會輕易破碎。
她不知道戴玉衡為何跳樓，她也不知道戴玉衡是否甘心，更不知道戴玉衡在跳下去的一瞬間有沒有後悔。
她隻知道，眼前這具屍體曾經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和她一樣，和尹約一樣，都是有生命的。
人群中突然吵了起來。
一個女人跑進了警戒線，跑到了戴玉衡的身邊。
“我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沒了啊……”
那個女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是戴玉衡的媽媽。
“媽媽對不起你啊！都是我不好，我為什麽不多關心關心你啊。”
這個可憐的女人，在今天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玉衡的死都怪這個她！”人群之中又冒出來一個女生，用手指著顧曉晴。
“我今天親眼見到的，玉衡早上找過顧曉晴。跟顧曉晴分開之後玉衡就跳樓了！”
“一定是她搞的鬼！”
那個女生說著也跟著哭了。
她暗戀戴玉衡，可是戴玉衡對她並不感冒。
嫉妒使人麵目全非。現在戴玉衡死了，她想把黑鍋甩到顧曉晴身上，哪怕不是顧曉晴做的。她隻想惡心這個頗有姿色的女生。
人群之中七嘴八舌，都是對顧曉晴指指點點和數聲謾罵。
“狐狸精！”
“就知道勾引男人的婊子！”
顧曉晴覺得這一瞬間，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周圍的人就像是一具具屍體，和戴玉衡不同的是，他們能站起來，並且會說話。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戴玉衡的媽媽跑到顧曉晴麵前，給了她兩巴掌。
“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啊！”
麵前這個女人仿佛是個瘋子。
不，應該說她本來就是個瘋子。
顧曉晴甚至有點想笑，她想把這幕的劇本放到嘴裏咀嚼，慢慢品味其中的道理。
這世界明明那麽美好，卻總是藏汙納垢。而自己，總是在這些汙垢之中。
她明明不想沉淪，她隻想找到自己的安全屋。
可當周圍充滿黑暗之後，你手中的那點光明反而就成了這幅黑旗上的汙點，不被人接受。
麵前那個女人的臉是扭曲的，周圍所有人的臉都是扭曲的。
顧曉晴的靈魂也跟著扭曲了起來。
“看看啊，孩子，這世界可真是髒的可以。”
“既然世界背叛了我們，那我們也背叛世界吧。”
看著周圍人醜惡的嘴臉，顧曉晴真的笑了。她麵前似乎出現了光明，她想觸摸。
“跟我走吧，我的孩子。”
顧曉晴慢慢的抬起了手。
“對不起……”她喃喃自語，這句道歉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
突然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尹約拉著顧曉晴就往人群外麵走。
戴玉衡的媽媽攔住尹約，
“不許把害死我兒子的凶手帶走！”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那請您讓警察來抓她。”
尹約撥開麵前的女人，任由她大喊大叫，帶著顧曉晴頭也不回的離開這片荒涼的墳場。
“哥……”
顧曉晴淚如雨下，在那麽多人的辱罵與諷刺之中她都沒有哭。但是見到尹約之後，顧曉晴的淚終於是把持不住了。
“哥……對不起！”
尹約抱住了顧曉晴。
“曉晴……這次我能保護好你了。”
“真是可憐的兩人。”
蘭青和蘭瀾就站在不遠處。
蘭青為了防止蘭瀾再次夢遊自殺，決定每次出去都帶著她。
本來這次出去是打算帶著蘭瀾去散散步，放鬆一下心情。
可是剛到這所學校，蘭青就感受到了戴玉衡的死亡。
“他們兩個才不是可憐人，那些人才是。”
“他們兩個是鮮豔的玫瑰。那些人全是被玫瑰花的刺紮傷的可憐人。”
“他們心中都住著怪獸。”
蘭青望著相擁的二人，眼中充滿莫名的情緒。
有些事情，就算是蘭青也無法改變什麽。
你並沒有罪，有罪的是這世界。
生而為人無罪，你不需要道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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