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未了
李耳一整天都沒有出門。
他將房門反鎖，用重物抵住房門。他知道這麽做可能沒什麽用，可他依然想要試試。
他就一個人呆在宿舍，就是一像一隻孤獨的鳥，明明窗外就是新天地，卻怎麽也飛不出去。這層囚籠禁錮的不是他的身體和翅膀，而是那顆飛向天空的心。
他害怕自己一旦飛到空中就不再是自己。這隻沒有飛翔過的鳥兒，似乎永遠不知道天空的遼闊，他也不想知道。
“你覺得門前那個櫃子能阻擋得了我嗎？”
李耳又開始自言自語了，自從他看完李耳留給自己的紙條之後便發現，自己體內的另一個自己開始不受控製的隨意出現了。
“我不知道，我不想讓你出去。而且我現在神智清醒，我是不會讓你占據我的身體的。”
“你或許太天真了。你以為你現在可以控製你的身體是因為你神智清醒嗎？”
李耳站了起來，摘掉了眼鏡。
“現在出去的話，是不是太早了，我等的人還沒來呢。”
說完他將抵在門上的櫃子搬開了，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李耳很瘦弱，當初他辦這個櫃子抵門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力氣，而現在這個李耳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沒有東西能夠阻擋我，連我自己都不能。不要擋住了我的客人。”
李耳又將眼鏡戴了回來。
看到麵前的景象大吃一驚。自己身體中的那個人已經可以隨意控製自己的身體了，他想出來就出來，想回去就回去。
李耳的心理防線逐漸崩潰，他不知道身體中的那個人到底經曆過什麽，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怨念。以至於他成為了這具身體的主導者，自己卻處於被動。
一具身體，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李耳趕緊翻出了一個本子，打算寫一封信給蘭瀾，讓她保護好自己。
不，應該是讓別人帶給蘭瀾。
他已經不能去麵對蘭瀾了，如果見到蘭瀾的時候身體中的‘他’也跟著出現，李耳不能保證蘭瀾的安全。
或許，隻有自己死了，周圍的人才能絕對的安全。李耳眼神決絕，那封信終成了他的遺書。
夕陽西下，昏黃的陽光為周圍的一切鋪上暈影。
窗外的花已經開了，卻總是抬不起頭來，低落的像一個受氣的孩子。周圍的雜草肆意瘋長，滿載著笑容和內心的滿足，朝著不屬於他們的天空生長。
——
李耳醒了過來。
他記憶的最後一刻就是那個黑衣男的背影和自己的叫喊聲，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音，看來在身體中的最後一次碰撞是他獲勝了。
他並沒有昏迷多久，月亮才剛剛升起。
群星閃耀夜空。李耳托人將信帶給蘭瀾就離開了學校。
他要把身體中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帶出去並毀掉他。
“你覺得死亡就能一了百了？”
剛出學校沒多遠，李耳的腦海中就發出了質疑，那是另一個李耳的聲音。
這個人格現在甚至可以知曉自己想要做什麽。
“如果我死了可以保護周圍人的安全，那也沒什麽。”
“你覺得我會輕易讓你死掉嗎？別忘了，這是我們的身體。”
李耳突然覺得渾身無力，視野模糊。
‘他’要出來了。
“不行……絕對不行。”
李耳咬著自己的舌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是那種虛弱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我……我要離開這裏！”
“不能讓……不能讓蘭瀾找到我。”
“她會有危險。”
原本已經要倒在地上的李耳突然又爬了起來，他的嘴角已經淌出了鮮血。
李耳帶著自己堅強的信念想要離開這裏，可另一個李耳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李耳的麵前開始出現幻覺。
“孩子，媽媽走了。”
那個曾經在夢裏出現過的女人此刻又出現在了李耳麵前。
“那個女人，才是咱們真正的母親。”
李耳的耳邊響起了耳語。
“哦，對了。你早就把她給忘了。你為了忘記這種離別之痛甚至連和她生活過的記憶都給忘了。”
“看呐，那個女人真漂亮，那就是咱們的母親。咱們一點都不像李向涵那個混蛋，完完全全是隨了媽媽的長相。”
麵前那個女人一直在哭，背對著李耳。李耳根本看不到她的長相。
這時，李耳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個自己。
他區別於李耳的就是那雙灰色的眼睛沒有了眼鏡的遮掩，變得奕奕有神。
那個李耳揮了揮手，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偏轉。
李耳媽媽的身影從後背變到了身前。
那個女人根本不漂亮，臉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真漂亮，簡直就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身邊的李耳說到。
李耳的靈魂就像被痛擊了一下，渾身顫抖不止。
“李向涵這個混蛋，把我的藝術品上劃了一道疤。”
“如果咱們活下來，咱們要不要一起在李向涵的臉上劃個疤呢？哈哈哈哈哈！”
李耳的腦海中出現了那早已塵封的記憶。
這個女人確確實實是自己的母親。
她也確實很漂亮，李耳的灰色瞳孔就是繼承了他的母親。
那個女人明明是當時那個年代最絢麗的花朵，她獨立、堅強、勇敢、好學，她的未來一定是一帆風順的。
可惜她遇到了李向涵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蛋。他酗酒、賭博、婚內出軌。
他的妻子明明是個新時代的女性，卻被這隻野獸禁錮在這牢籠之中。
誰能想象的到，馬戲團中的馴獸員，有一天會被猩猩關進籠子。
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同化。
李向涵想改變自己的妻子，他想讓籠子中的小白兔陪他一起賭博酗酒。
學會了，給一根胡蘿卜。沒學會，就是一頓鞭笞。
在李耳八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受不了這般折磨，趁著李向涵出去喝酒，逃出了這個家。
李耳親眼見到過母親被打罵的場景，真的像是猩猩再打他的馴獸員。
人不會輕易屈服，隻有畜生才會因一點點恩惠就被收買，為首是從。
她真的是個漂亮女人，逃跑的那天她都穿著漂亮的白色長裙，和她喜歡的係帶高跟鞋。
“孩子，媽媽走了。”
李耳的眼鏡已經充血。這段回憶讓他痛苦不堪。自己體內的李耳通過這種方式喚醒了自己的記憶。
他想抓住那個女人，想要叫她一聲媽媽。
可那個女人卻越走越遠，李耳總是追不上她。
“媽媽……媽媽！”血與淚交融落下。
李耳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會有另一個自己。
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痛了，他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他很想對身邊的自己說聲謝謝，也終於理解了他為什麽這麽想不顧一切的出來。這一次就這麽痛苦，成百上千次的痛會是怎樣？李耳也不敢想。
可李耳的心又鎮定了下來。
他甚至不想自殺了，他想去找自己的母親，想要抱抱她。跟她說聲對不起，自己為什麽要忘了她。
“為什麽要道歉呢？明明是她拋棄了你啊！”
“不，她從來沒有拋棄過我，她還愛我。她拋棄的是你，你這個小可憐蟲。”
“你說誰是可憐蟲！”
李耳突然神智清醒了起來，周圍的畫麵全都定格了，隻剩下另一個李耳站在自己麵前怒視著自己。
那個李耳有些煩躁，他沒有想到這個懦弱的自己居然會這麽輕易的放下了過去，坦然地接受了。
“謝謝你。”李耳說，
“什麽？”
“謝謝你讓我想起了她。”
李耳醒了過來，他就站在路邊，馬路對岸就是碼頭。微涼的海風吹著他的頭發，燈塔正在照射著遠處海麵，想要為歸家的人指引方向。天空中的繁星裝飾著夜空，明明是那麽黑暗的地方，卻有著讓人不得不注意的光明。李耳望著天空，又看了看燈塔，溫柔地笑了。
蘭青就站在不遠處，他親眼看著李耳從學校一直奔跑到這裏。為了保持清醒，舌頭都咬爛了。
“他為什麽還在笑呢？難道‘他’出來了？”蘭青心中很納悶。
“如果這樣的話故事應該怎麽發展呢？”
蘭青知曉故事的結局，從一開始故事的結局就注定好了。
但蘭青不知道的是，李耳的心中有一座燈塔，照耀著他脆弱的小心房。而就在剛剛，他的心中又亮起了一座燈塔，那是他的母親為他留下的。
燈塔上不止有指明的大燈，還有他記憶中那溫暖的擁抱。
命運造化弄人，可有的人卻能捉弄命運。
如果命運為我造了一座失樂園，那麽我就在這座失樂園中尋找真諦，存在即合理。
蘭青有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死神。自己明明已經跳躍出了命運的枷鎖，走到盡頭才發現，又是一道命運的城牆。他看得到故事的結局， 卻看不到生命的真諦。他通曉故事的經過，卻看不到命運的洗禮。
或許這才是活人和死人的區別。
李耳一步一步走到了燈塔底下，他很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如果瀾瀾在這裏就好了，我終於又一件能夠和她一起分享的喜悅了。”
李耳又想起了蘭瀾的臉。
“瀾瀾穿上白色的裙子真的好像媽媽。”
“可我還是覺得瀾瀾更好看一點。”
李耳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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