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禮金
洛雪沉挑了挑眉頭,劉權兒也回過神來,美色當前也沒忘了自家夫人交代的話“這個嘛,我家夫人說了。禮金這種事兒是要跟新娘子的身份相匹配的,從前洛小姐萬金之軀,就算把這幾箱子全都換成黃金也是不夠的。”
言外之意,她如今的身價就隻值這些了。
“你們欺人太甚!即便我將軍府如今敗落,也不是你們能這般折辱的!”
安晴常年跟在洛雪沉身邊,是有幾分傲骨的。
這些日子她不離不棄,沒了吃食的時候也不曾見她紅臉,也能低聲下氣地求商販多給幾個饅頭。
可是眼見劉權兒竟然侮辱到了洛雪沉的頭上來,她再也忍不住了。
還想說話,洛雪沉卻身後攔住了她。
“安晴,收下。”
洛雪沉不用回頭,也知道安晴的臉上應當是寫滿了詫異。
劉權兒笑得猥瑣輕蔑,露出一口黃牙“洛小姐果真是燕雲第一絕色,不僅漂亮識時務,還知足呢!”
語氣裏的調侃和輕蔑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明明是安晴一個丫鬟都聽不過去的話,洛雪沉卻偏偏能跟沒聽見似的。
她袖子一揮,沒再去看劉權兒一眼,回身進了屋子“送客。”
從頭至尾她都沒多說一句廢話,但進屋時,她才鬆開自己指甲嵌入了掌心的右手。
“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事……爹爹,好難啊。”
自語了一句,腦海裏又再度浮現了父親和哥哥的身影。
他們二人在她心中一直高大可靠,是她心中的頂梁柱。
母親呢,則永遠掛著溫潤的笑意,是她心裏暖陽一般的存在。
可是現在……
頂梁柱一個都不在,而那道暖陽如今就躺在她不遠處的冷床上,臉色僵白,三日裏隻醒得了一個時辰。
外頭又是一陣喧鬧,安晴終於把人給趕走了,剛進門就瞥見洛雪沉匆忙抹去了淚水,沒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姐,你、你怎麽能應下這門婚事啊?這是把你自己往火坑裏推啊!”
洛雪沉原本隻是酸了鼻子,可是看安晴哭得傷心,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傻安晴,如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洛雪沉將哭得傷心的安晴從地上扶了起來,跟她一塊兒坐到了桌邊,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母親,一聲長歎。
“父親生死未卜,哥哥也杳無音訊,娘親也跟著病倒了。洛家現在不僅背負著冤屈和仇恨,我得活下去,也得讓娘親活下去。”
安晴沒有讀過書,但是如今這般光景她也能聽明白洛雪沉話裏的意思。
隻是她還是心痛,一個勁的掉眼淚也不接話。
她嬌生慣養看天之驕女的姑娘,怎麽就要去給一個太監當對食夫人了呢?
洛雪沉抹去了眼淚,任由安晴靠在她身邊哭。
一邊拍著她的肩膀,一邊低聲慰道“放心吧,我走之後你便好生照顧母親。有朝一日,洛家一定能沉冤得雪。”
洛雪沉出嫁的日子就定在了七天後,原本還晴朗了幾日的天偏偏在今日落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來抬她的轎子十分簡陋,甚至沒布置紅綢,吹打的隊伍更是沒有。
四個人抬轎子,安晴一個人送她。
即便如此,她還是從箱子裏翻出了娘親親手為她縫製的火紅嫁衣,隻是沒有鳳冠,墨色的長發在雪中飛揚,讓她走向轎子的模樣瞧著分外悲壯。
安晴憋著滿眼的淚水不敢哭,她怕自己一哭,自家小姐的這場婚禮便更加淒涼。
紅蓋頭之下,洛雪沉靜心為自己點綴了紅妝。
她的眉頭之間原本便有一枚紅痣,出生時算命先生說那是鳳臨天下的標誌。
爹爹雖然高興,卻不準宣揚。
他隻說“我的女兒日後能風風光光地嫁給一個好人家便足以,我不要她什麽鳳命不鳳命的。”
也是因為如此,即便嫁給一個太監衝喜,洛雪沉也不能讓自己寒磣。
她要嫁,便是最絕豔的新娘子,無論對象是誰。
雪地裏宛如點燃了一叢火焰,她緩緩走向轎子,忽而哼起了一曲小調。
聽聞那是娘親母家的鄉音,娘親嫁給爹爹時,便找人專門演奏了這支曲子,如今她也為自己唱了起來。
“小姐!你保重啊!”
安晴此時終於忍不住了,噗通一聲跪在雪地裏大哭起來,惹得洛雪沉的腳步頓了頓。
“這個安晴,真是該打。”
轎子悄無聲息地抬進了關府東苑,她下轎之後轎夫便走了,留她一個人站在院子門口。
紅衣雪地,分外悲涼。
“夫人,您來啦。”
一道有些蒼老卻祥和的聲音落在了耳邊,阻止了洛雪沉打算自己摘下蓋頭的手。
聽著聲音,她沒忍住一抖這老人家的聲音是和藹,隻是她什麽時候到自己跟前的,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您是?”
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她用了敬語。
“老身是六爺的奶娘,姓宋,如今還在六爺的院裏伺候,您叫我宋媽就行。”冷風中,宋媽說話的語氣倒是分外客氣,比之前來接她的轎夫要柔和的多“我是專程來接您進門的,六爺終日在昏睡中,隻怕……”
明白了宋媽的意思,洛雪沉隻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伸過手去扶住了宋媽“那就有勞宋媽了。”
仍舊有禮且平淡的語氣,讓宋媽有些意外。
之前聽府裏的人說要把洛將軍的嫡女送來給六爺衝喜,她還感歎想必應該是哭哭啼啼抬進來的。
知道自己這個奶兒子在外頭是什麽名聲,所以宋媽還專門交代了院子裏其他人,等洛雪沉進門後一定要好好兒看住她。
萬一姑娘想不開,一頭撞死了可怎麽好?
但是這會兒看來,這位洛小姐態度竟然這般平淡坦然。
“夫人不必客氣,老身這就帶你去見六爺。”
從接受了這門親事開始,洛雪沉便七天沒睡好覺。
到了出嫁的日子,從出門到進門,她的心情都十分平淡。
可這會兒忽然聽到了宋媽這句話,心尖兒冷不丁地顫了顫。
就要見到那位關六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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