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扔下
蕭靈又再穿起了那件翠綠色的綢緞質地的長袍，是張婉瑜送給她的那一件。她還帶著一條一層一層的水鑽組成的項鏈，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胸口。看到那條項鏈，肖子雅才注意到蕭靈還改動了一下那長袍，讓它的領口開得更低些，赤露一點她白皙的皮膚。
肖子雅額頭一跳，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蕭靈端坐在大禮堂的講台中央，崔校長的左邊，那矜持文靜的樣子，就好像在等待有人邀請她入舞池跳舞。
對於聯誼晚宴這樣的事情來說，崔校長無疑是最佳的組織人選。外界對此也有各自的討論，但普遍都認為蕭靈和歐女士終究在角力鄧州之中，敗下陣來，輸在了崔校長的手上，最終在崔校長的堅持之下，恢複了聯誼晚宴，就好像恢複了男人的尊嚴一樣的舉動，讓各界難得一致的拍手叫好。
大家對於曾經驚豔過眾人的蕭靈不再感興趣，而將注意力轉移到起身說話的崔校長身上。
“各位，我非常高興能與你們再在這裏相見。雖然我們分別的時間足夠長久，但我們終於再在這裏相見，這是我想要擁抱你們的瞬間。”
歐女士在聽到崔校長這讓人熟悉的發言之後，身形有了點不易察覺的顫動。但肖子雅注意到了。
與此不同的是，蕭靈一動不動，坐在那裏，靜靜等著崔校長陳述完一切。
肖子雅坐在禮堂的第一排，焦急的等待著，晚宴的開始。
崔校長終於舉起胳膊的時候，肖子雅如釋重負。他太熟悉曾經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這代表晚宴要真正開始了。
與以往的沉重的氣氛不同，今天大家都很高興。連那些喊叫待修的女孩兒們，也都小心的雀躍起來，為以後的歸宿而好好的表現著。
蕭靈端坐在那裏，在燈光的照射下美得像個儀態萬千的仙女。肖子雅緩緩的一步步走到她身邊，蕭靈巡視大夥兒的視線被擋住，不得已的仰頭看向他。
肖子雅斟酌了一下，謹慎的說“你今天，很不一樣。”
蕭靈略側了側頭，問他“哪裏不一樣呢？”
肖子雅啞然，他不曉得蕭靈要他講什麽。
蕭靈竟然覺得很有趣似的笑了笑，道“你是想說，我今天很漂亮麽？”
肖子雅愣住了，他沒想到蕭靈會用這個詞來評價自己。
“我以為你不喜歡別人這樣評價你。你一向不喜歡別人對你的女性特征評頭論足。“
為了淡化漂亮這兩個字，肖子雅故意說得十分生硬。
蕭靈聽到這話露出古怪的神色來“以前的確是這樣的。但是我突然領悟到了，這樣的偏好也是一種逃避，又或者是不公平的禁止。”
彼時，他們已經自然而然的站起身，往舞池中央走。肖子雅紳士的將蕭靈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緩緩得帶動她的身形，翩翩起舞。
“你指的是，這場晚宴？”
蕭靈並不太擅長跳舞，幸好她的裙擺很寬大，足以遮住她笨拙的動作，讓她看上去依然美麗。
“其實許多女孩兒都希望能有個歸宿。我曾經以改變他們的想法為最終目的，但我想那也是盲目的，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讓她們有所選擇，才是真正的公平，不是麽？”
蕭靈煙波流轉，看向肖子雅，似乎很想得到他的認同。
這一眼卻讓肖子雅如同過電一樣的偏過頭去。
“歐女士告訴你了吧，在經過畢業典禮之後，這些沒有去處的女孩兒，將受到如何的對待。”
蕭靈點點頭，與肖子雅的舞動幅度更大了一些的。
“這一切都應該順其自然。人類已經違反自然規律太久了，即便是我，也不應該違背它。”
一曲終了，肖子雅攜著蕭靈回到場邊。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們的共舞，肖子雅終於稱讚了她。
“你的項鏈非常美，很稱你。”
蕭靈挑了挑眉“謝謝，是歐女士借給我的。”
他們沒有違反自然，但也很適可而止。這是他們分別以現在的身份之下，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聯誼晚宴進行得非常順利，轉天一早，崔校長便收到了好幾封求婚的信函。求婚的是幾個上士，他們選擇的對象，也都是幾個恬靜的女孩兒。
蕭靈在歐女士的辦公司得知這個消息，她還沒有卸下昨夜的妝，甚至還穿著那套綠色的長袍，隻是將那鑽石項鏈還給了歐女士。
“還剩下幾個？”
她並不關心有誰被嫁出去了，她關心的是那些沒有嫁的人。
清晨的校園，還殘留著一股昨天盛宴狂歡之後的喧囂感，以至於外頭的院子裏即使一個人也沒有，同樣令蕭靈感到煩躁。
歐女士給她起了一杯熱茶，自己也喝了一杯“不到二十人。”
蕭靈側目，眼神淩厲起來“醫院那邊還可以加三五個人麽？”
歐女士頓了一頓，答道“三個。這是他們的極限了，我已經和院長懇談過。”
肖子雅自然是願意幫忙的，可是由韓毅主導的整個後勤部才四十個人，已經多了二十一個人的編製，根本無法再增派人手了。
蕭靈第一次真正的感到無計可施了。
她將卷起的袖子放下來，從裏麵抽出一支白色的卷煙。
歐女士睜大了眼睛，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蕭靈將那厭倦放進嘴裏，拿著桌子上本來用來點爐火的儀器將煙點燃，熟練的吸起來。
“你。。。哪來的？”
歐女士本想問，她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後來又改了口，不想去探聽那一段過往。
蕭靈吸得很熟練，淡然的回答“從前，我時常在家裏等著韓越川回來。他總是交些烏七八糟的朋友，在家裏藏著這些東西，我總能找到。等他等得不耐煩了，便報複似的想要吸，誰知竟然一下子就會了，你說是不是天意？”
近來蕭靈已經絕少再提到從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去，即便真的提起，也不是抱著對過去的懷念，就好像是要故意折磨自己似的。
清晨的時光總是短暫，經過昨天的晚宴，今天學生們又該上課了。樓道裏隱約的傳來一些說話笑鬧的聲音，在蕭靈一次一次對校規的修訂之下，女孩子們在學校中的試管已經越來越自然，她們敢於表達自己的情感，而不用受到懲罰，這是她們最喜歡蕭靈的地方。
可現在聽起來，卻像是諷刺。
“畢業典禮在哪一天？”
“下周一，”歐女士平靜的說，“按照往常的慣例，典禮之後，入職和待嫁的學生都離開了，剩餘的就會被帶走。”
蕭靈的一支煙很快吸完了“還有機會舉辦一場晚宴麽？”
歐女士看著蕭靈，有些無可奈何“對象是誰？依然是武裝部隊麽？在肖子雅的壓力之下，幾乎適齡的軍官都找到了滿意的對象，你還要怎麽樣？讓他們再娶第三順位的夫人？那就是公平了？”
蕭靈苦笑著搖搖頭“究竟什麽是公平？我帶著這些女孩兒走向我希望的方向，可到了如今，卻要在這半道兒上，把其中一些人扔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