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世子的妾室
江若弗一睜眼,就覺得屋裏的味道不對。
很是沉重的檀香味和藥味,她不喜歡。
她起身掀開簾子,就看見頌卷守在一旁。
“爺!您醒了?”
“太後娘娘派人來傳話,說是等您醒了,就進宮一趟。”
江若弗伸手揮了揮,
“怎麽香味這麽重。”
頌卷道,
“昨夜您說心情莫名的不好,翻來覆去睡不著,非讓奴才遍地燃香,還說外麵的蟬吵得很,讓奴才叫人半夜裏去粘了。”
江若弗扶額,如今正是春日,哪裏來的蟬。
世子睡不著就睡不著吧,還找這麽多理由。
不過倒是巧了,昨夜她亦是心情沉重,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她起身,
“太後娘娘有沒有說喚我去做什麽?”
頌卷道,
“傳話的姑姑沒有說,想必隻是太後娘娘想見您了。”
江若弗無奈地歎氣。
看來不能先去見世子了。
溫孤齊睜眼醒來,一股粥的清香席卷著他。
他突然直身坐起,而小玉正在擺碗。
“小姐您醒啦。”
他看向小玉,又看了看周圍,低頭揉了揉眉心。
又換了。
果然他猜測的變換規律不對。
本以為是陽數贈加,每一次遞增相加,以半個月的互換時間為鼎峰值,重新輪一遍。
誤差隻有一天。
但這次,合不上了。
溫孤齊扶額,起身拿簪子在牆上刻了三劃。
三天,
和上次互換的時常、間隔一樣。
而那三劃呈豎向排列,之前刻的其他日期則與之橫向平行。
小玉上前,
“小姐在劃什麽?”
溫孤齊眸光深邃地盯著牆上的筆畫,
“沒什麽。”
小玉看了一眼牆壁,笑著道,
“小姐你把這牆畫得像那些算命的一樣。”
溫孤齊腦海中一個想法滑過。
“你說什麽?”
小玉笑道,
“像算命的啊。”
溫孤齊快步走到書桌前,倒水磨墨一氣嗬成,他把那些筆畫全都抄下來。
從第一次開始劃為陽爻,第二次劃為陰爻,以此類推。
每次互換都是三的倍數。
剛好多出一條。
畫出來的圖案也確實像爻卦。
溫孤齊反著又畫了一遍。
以陰爻開始,次第類推。
雖然有模有樣,但是不見規律。
十五是三的五倍,三是三的一倍。
他將十五畫變為五劃,三變為一長劃。
那五劃便是兩個陰爻加一個陽爻。
溫孤齊算得認真。
而江若弗已然是在宮裏了。
卻沒想到在太後的北宮中看見了熟悉的人。
江伯啟跪地上表,
“如今既然有民間力量助力賑災,臣以為應當及時收回之前撥出,但還未發放給災民的賑災銀,百官層層盤剝,想必現在的賑災銀已經不是之前的數量了,如果要以原來的數收回來,那麽吃了多少就會吐出來多少,太後娘娘可以派人監視,看每層官員填回去多少便可以知道每個人貪墨了多少。”
“如此,便可一舉兩得,趁著收回賑災銀的同時清查官場。”
陳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隻是手指一搭一搭敲著扶手。
一道聲音打破了沉默,
“內史大人此言差矣。”
江伯啟和陳後看向聲源。
來人一身玄色袍子,墨玉玉冠,麵容精致而矜貴,一雙桃花眸漫不經心,
“真正會盤剝貪墨賑災銀的人,絕不會輕易鬆口自己吃進去的銀兩,隻會威逼下麵的人填補上全部空缺,如果嚇一嚇那些貪官,他們就能讓利的話,那他們還貪墨什麽呢?”
江若弗輕笑了一聲,看向江伯啟,
“這麽簡單的道理,想必內史大人不會不懂吧?”
江若弗的輕笑在江伯啟耳中卻是嗤笑。
陳後讚許地點了點頭。
江若弗行禮道,
“見過太後。”
江伯啟看見江若弗,眼神恭敬而帶著驚懼。
江若弗微微眯了眯眸子。
但用溫孤齊那雙眼睛,讓人看起來就像是帶著冷峻的輕蔑與威脅。
所以麵對世子,她爹是這個樣子的。
江若弗想起昨夜的那些事情,愈發覺得有些可笑。
陳後擺擺手道,
“既然世子也已經給出論斷,江愛卿先下去吧。”
江伯啟忙跪地道,
“臣告退。”
江伯啟偷偷覷了一眼江若弗,才抬步離開。
陳後走下位置來,
“你就快生辰了,不若今年的生辰就在宮裏辦。”
江若弗抿了抿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太後娘娘竟對世子寵愛至斯。要在宮裏替世子辦生辰。
如果她沒記錯,世子應當是過二十歲的生日,及冠之年,該讓男性長輩加冠,難不成,太後娘娘想讓陛下親自給世子加冠嗎?
江若弗隻是猜想,都忍不住心驚。
如果是在宮裏辦,讓陛下加冠,那豈不是在暗喻什麽?
隻有皇子及冠,陛下才需要親手為之加冠。
特殊情況下,也會給過繼的宗室子弟加冠。
總而言之,陛下隻為有繼承可能的後輩加冠。
是她猜錯了太後娘娘的意思,還是太後娘娘確有此意?
江若弗不敢妄作決斷,
“此事容後再議,現如今還太早了。”
陳後板著臉道,
“那世子妃的人選呢?”
“你都及冠了,離成婚就不遠了,可是如今你連個世子妃的人選都沒有,哀家也不能安心。”
“你不願意在宮裏辦生辰,那便該給哀家一個世子妃的人選,哀家給你機會自己選。”
江若弗心上方寸大亂,這如何言說?
她不知道世子是否有心上人,也不知道陸小姐是否在世子心裏是世子妃的第一人選。
更何況,上次太後娘娘還說了江家…
陳後見江若弗猶豫不決的麵色,道,
“你也覺得江家的那個女兒上不得台麵?”
“做不得世子妃?”
江若弗懵了,
“啊?”
陳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本來聽杜嬤嬤言語,覺得是個進退有度的姑娘,但是哀家派人去查,卻沒想到查出了些意外的東西來。”
“她雖是清流門第的女兒,卻是名妓之女,換言之,她與清流二字全然無關,不僅僅是身份低微的問題,更是她與生俱來的這份名聲,被人知道了,就不怎麽好聽。”
江若弗聞言,一字一句道,
“名妓之女不代表她水性楊花,生性,生來的東西她沒有辦法改變,可那卻不是輕蔑她的理由,因為這個所謂的名妓之女,她低聲下氣,受盡欺淩,可她和旁人全然沒什麽不同。”
她握緊手,指尖陷入掌心。
她聽過無數次這樣的言論,每次聽來隻是一味覺得惡心。
陳後少有見自己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外孫生氣,如今見了江若弗這般冷聲言辭,心裏也清楚了,齊兒是認真了,對這個江家的姑娘上心了。
想想也是,之前傳報回來的消息也說齊兒在撲蝶會前帶走江家的姑娘,兩人在亭子裏學折紙鳶花。
卻是折得那姑娘麵紅耳赤。
聽說是那姑娘不會折花紙,齊兒便主動去教。
齊兒哪會折花紙?而且一個男人,怎麽會去學折花紙?
隻可能是為了那姑娘主動去學了。
齊兒從未這樣認真地對待過什麽女子,這份心思是顯而易見的。
陳後安慰道,
“若是你實在喜歡,也可以將她納妾,無論是良妾貴妾甚至側妃,都可以,隻是這世子妃,卻是萬萬不可。”
江若弗麵色錯愕。
怎麽就扯到做妾?
她如何能嫁給世子做妾?
江若弗辯駁道,
“您誤會孫兒的意思了,孫兒是說——”
陳後歎氣,
“不要說了,哀家不可能讓一個這樣出身的女子做你的世子妃,齊兒,你任性也要有個度,你若讓這樣的人做了你的世子妃,旁人如何看你?”
江若弗還想辯駁。
卻被陳後一個警告的眼神阻止了。
“就這麽定了,今日會有畫像送到王府,你好好看一看,那些都是哀家為你靜心挑選的閨秀,不僅家世清白,而且長相端莊,性格大方,都是極好的世子妃的人選,你好好看看,成了婚,你私下如何待她們哀家都不管,但世子妃的人選必須要哀家同意了才行。”
江若弗當真是百口莫辯。
現在她在太後娘娘眼裏,變成了世子的心上人。
可她與世子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
心不在焉地陪陳後用過午膳,江若弗上了馬車,耷拉著一張臉。
如今她如何與世子解釋?
若是世子以為是她刻意高攀,在太後娘娘麵前胡言亂語該怎麽辦?
江若弗掀起簾子,看見外麵的街,出聲道,
“別回王府了,停在百聚樓吧。”
“是。”
馬車立時停了。
江若弗掀起簾子走下來。
當她上樓的時候,溫孤齊就已經在裏麵了。
江若弗不安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溫孤齊沒有抬頭看她,而是拿著筆在紙上塗塗畫畫些什麽。
江若弗走過去,
“這是什麽?”
溫孤齊頭也不抬道,
“卦爻。”
江若弗看著溫孤齊寫寫畫畫,
“世子最近在看周易?”
溫孤齊放下筆,抬頭看她,
“這是我們兩個互換的時長、時間間隔。”
江若弗坐了下來,
“推算這個有什麽用嗎?”
溫孤齊點頭,
“如果能把它們都變成卦爻,也許能找出你我互換的規律。”
他把紙翻轉過來給江若弗看,
“你看,這是第四個卦象,名為坎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