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花美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花美人
風停，雨止，天微亮，曉晨曦.……
五更天，明黃色床榻之上，沐遙擰著秀眉沉睡，但卻不時發出幾聲淩亂的夢呢，錦綢枕上，青絲披散，白皙的麵容帶著幾分蒼白，眉宇之間的那抹朱砂紅印更顯妖豔。
王公公勾身站在大殿中央，心驚膽戰的望著周遭混亂的陳設，不禁頻頻擦拭冷汗，昨夜的記憶恍如一場夢魘，待他醒來之時，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寢殿內，因而他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床沿前，軒轅亦辰一身明黃金絲龍錦長袍，發束紫金玉冠，英氣逼人，黑濃的劍眉下，一雙深如潭水的眸子帶著幾許懶散的望著前方淩亂的禦案與散架的桌台，麵容上沒有絲毫波動。
“皇……皇上.……”王公公頓時感覺自己的喉間有些幹澀，他上前兩步，頭卻低得更低，那紗帽上的金色長穗在半空中搖動，大手緊捏著拂塵，低聲道：“皇上……早朝的時辰將至，這.……”
軒轅亦辰從床沿邊上踏前兩步，而後勾身撿起了遺落在地上的那把染血的鳳雕象牙梳，神色依舊如常，但是看在王公公眼中卻是致命的嗜血，他跟隨帝王十幾年，對這樣的表情太過熟悉，於是他趕緊轉身示意禦前侍女準備熱水，而後親自端送到帝王的身前。
軒轅亦辰瞥了一眼那盆中的熱水，在眾人驚訝的抽氣聲中，拿起一塊錦綢布，用熱水慢慢的擦拭著梳子上的麵的血跡，直到那把梳洗變得如同當年新雕出來的模樣。
低首的兩名禦前侍女不敢吭聲，但心頭卻滿是不可思意，連日來，帝王的脾氣可謂是反複無常，如今竟然還……
少許，軒轅亦辰已經將那把象牙梳洗淨，執在手中看著，而後轉身走向床榻，執起沐遙的手，將那把梳子放在她手中，大手緊握著那白皙柔軟的手腕，低首吻了一下沐遙的額頭，卻依舊不急著上朝。
王公公看得焦急，剛想再上前催促，卻見帝王將自己的明黃絲帕拿出，起身走向床角，竟在奴才麵前伸手探進棉被，握住了宸妃那隻受傷的玉足，而後細心的一層層纏繞包紮好傷口，更是笨拙而又費盡心思的在足踝之上打了一個蝴蝶結……
王公公瞥了兩眼呆愣的禦前侍女，眉頭緊擰卻又放下，而後上前道：“皇上，時辰不早了.……”
再不早朝，百官又將久等多時，而且近日內朝中又紛亂無章。
軒轅亦辰將沐遙的棉被掖好，卻依舊是那懶散的神色，他不緊不慢的信步離開床榻，卻又在那些雜亂堆積在地上的奏章之前停下了腳步，眸光深沉得令人無法猜透，而後竟悠悠了說了一句與其無關的話：“王安憶，朕是不是該換個總管了……”
王公公一聽，臉色頓時煞白，站在王公公身後的兩名禦前侍女也跟著倒抽了一口氣，王安憶輕顫著身子撲通一聲跪下，卻不知身犯何罪，隻能壓低著聲音道：“奴才該死，請皇上饒恕.……”
軒轅亦辰冷聲一笑，轉步踏向殿外，卻什麽都沒說，殿內的三人頓時更是一頭霧水，理不清思緒，但王公公卻依舊執著拂塵跟隨帝王的腳步，隻是垂喪著頭，不再敢言半句……
‘未央殿’前，帝王突然再次停下腳步，轉首望著半掩的殿門，以及殿內依舊未燃盡的紅燭，劍眉擰起，王公公的心跳漏一帕，突然明白了帝王剛才在‘長生殿’所說的那句話的含義，思及昨夜瑤月貴妃來此，自己竟還.……
清涼的清晨，瑤公公的額頭不禁冒出了許些薄汗。
王公公心頭慌亂的抬首，偷瞥了一眼帝王，卻見帝王已經推門而進，心一抖，趕忙跟著進走，竟愕然發現殿內空無一人。
錯愕之間，王公公膽怯的掃視殿內一圈，最終卻在案前的角落裏看到了瑤月蜷縮的素潔身影。
“皇……皇上.……”王公公屏住呼吸，握住拂塵的手心生出了不少汗，皇上對瑤月貴妃曾是極寵，就連她磕著、碰著、嚇著都會責罰侍女，如今見到瑤月貴妃如此……
王公公望著帝王信步上前，不禁低首跟上，禁聲不敢言。
軒轅亦辰勾身將瑤月抱起，隻覺她周身冰冷，劍眉一動，而後踏步走到床沿，將她的身子放在床上，拉過棉被裹住她的身子，大手撫上她的額頭，未覺她有任何異樣之後，起身低沉道：“找個信得過的侍女來照顧她，近日內無須送回冷宮……”
王公公怔住，而後忙弓著身子道：“奴才領旨.……”
軒轅亦辰轉首望了瑤月一眼，也不再說什麽，轉身踏出‘未央殿’，向‘唚心宮’的殿門走去……
……
紅日初升，一片嫣紅，雲瀾一夜未眠，在見到帝王離開‘長生殿’之時，隨即踏進了殿內，紅著雙眼望著殿內混雜破碎的一切，心頭更是內疚不安，她緊揪絲帕，掩唇克製哭泣，輕聲走向床榻前探視沐遙，在發現她並未受到傷害，依舊睡得安好之時，再克製不住掉落的淚水，跪在床榻上嚶嚶的哭起來。
似乎每一次皇上與小姐慪氣皆因她惹禍引起，若是她早知曉皇上昨夜竟會發那麽大的火，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帶瑤月來，小姐已經犧牲了那麽多，而今她竟還陷她於此，她的確該死，罪該萬死……
床榻上，一夜未眠的沐遙擰著秀眉，恍然間聽到有人哭泣，輕顫著睜開疲累的雙眸，素手一動，卻被刺痛了一下，神誌頓時清醒了很多，她轉首望著自己手，竟吃驚的看到那把她昨夜丟棄在‘未央殿’前的鳳雕象牙梳，猛然想起昨夜軒轅亦辰問她為何不衝進‘未央殿’時的神情，心頭一緊，有些吃力的坐起身，卻又見雲瀾淺綠色的身影跪在她的床前哭泣。
微微歎息，不禁伸手輕揉額頭，沐遙心中又怎會不知曉雲瀾如此哭泣的原因，雙眸望了一眼她的衣著，可見她必然是一夜未眠，心下有些不忍，伸手握住雲瀾的手，道：“別哭了……”
雲瀾愣住，抬首望著沐遙已經坐起的身子，淚卻掉得更凶，她顫聲道：“小姐，奴婢真的是掃把星，又給您惹了這麽大的禍，奴婢昨夜聽到‘長生殿’的響動之時，就知道奴婢這一次當真是罪該萬死，小姐，雲瀾對不起你.……”
沐遙垂下眼簾，嘴角卻抿起一抹清淡的笑意，歎息道：“萬般皆注定，半點不由人，凡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怪不得你……”
而後眸中閃過一絲濃烈的哀傷，閉眸道：“你也是盡人事，聽天命，何罪之有？”
在昨夜看到軒轅亦辰左胸口的標記之後，沐遙當真知曉了何謂六道輪回，萬般皆是命，她曾想過龍佩所藏之處最為艱難的不過是在四大皇陵中的暗器所在地，墓穴之中，對於會輕功的盜墓者來說，最致命的隻有兩個，一是毒氣，二是伏火流沙，其餘的均不堪一擊，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千算萬算，竟忘卻了命運這一說。
雲瀾望著沐遙蒼白的麵容，吸了吸鼻子，忽然起身，道：“小姐，倘若您還相信雲瀾的話，雲瀾現在就去幫您去找回玉佩……”
千般萬般皆是她而起，她已無臉再待在小姐身邊。
沐遙搖首，提及玉佩一事不禁又是一陣苦笑，伸手拉著雲瀾的手讓其坐下，這才緩緩的道：“雲瀾何時變得如此急燥？現在雖然敵在明，我在暗，但是依舊輕心不得，任憑陳氏與蘇氏敏銳的嗅覺，我們一旦露出蛛絲馬跡，他們便會尋覓到這來……”
雲瀾低首，不甘的擦了擦眼淚，嘟囔道：“那小姐說該如何？雲瀾將小姐的計劃全都打亂了，如今.……”
雲瀾想到了昨夜帝王與瑤月相擁，而小姐黯然離開的畫麵，不禁再次紅了眼，哽咽道：“小姐，皇上他……他今晨已經吩咐了王公公，要留瑤月姐姐在‘未央殿’修養，因而.……”
雲瀾禁聲，無顏再說。
秀眉輕動，昨夜軒轅亦辰暴怒的言語尤在耳際，莫名的全身冰寒，沐遙輕聲笑出，但那笑卻苦澀難掩，沒想到自己籌劃一切想要幫助的女子，竟隻是帝王想要解除自己詛咒所設圈套中的一顆棋子，並且還是大內紫禁城這華麗棋盤上最醒目的一顆。
“小姐……”雲瀾擔心的看著沐遙溢滿苦澀的嘴角，貝齒輕咬下唇，微微的低下首，淚滴掉落，低聲道：“雲瀾知道小姐是喜歡皇上的，而且現在還懷了孩子，可是皇上對瑤月姐姐……小姐，雲瀾幫你去找龍佩吧，找到之後我們就走，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
沐遙倚靠在床沿上，望著雲瀾內疚的哭泣，心頭卻是一陣空落，拿到龍佩，是她穿越時空，費盡心思的唯一目的，可是昨夜軒轅亦辰竟然告訴她，惟獨她愛上他才可使得龍形印記化消失，那麽按照推斷，印記消失之時不，龍佩必然顯現。
隻是，愛他……
沐遙的素手不禁伸向了衣襟，她已經愛上他了，不是嗎？
否則為何在看到他與其他嬪妃在一起時，心那樣的鑽痛，可是……
‘沐遙，愛上朕，否則朕就殺了你.……’
軒轅亦辰凶怒暴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不禁有些心底犯寒，但卻也依稀察覺有什麽不對。
沐遙握著雲瀾的手突然一緊，深吸一口氣，抬睫望向她，道：“雲瀾，你可知曉瑤月身上是否有什麽胎記？”
如若軒轅亦辰所言不假，瑤月而今又住在‘未央殿’，求證之事輕而易舉。
雲瀾微愣，哭紅的雙眼眨了眨，而後才略略失神的點了點首，雖不明白小姐為何有此一問，但依舊回答道：“瑤月姐姐一生下來的時候，身上就帶了一塊深色胎記，好象是在左胸前，我小時候就聽大娘說瑤月姐姐生來就是做皇後的命，因為身上長了隻鳳凰，隻是奴婢從來都沒有親眼看過，大娘也不讓別人看到.……”
其實這也是孫家為什麽那樣疼寵瑤月的原因。
“原來當真有……”沐遙輕呢，但心頭卻是更為雜亂，瑤月不是自己的前世麽？為什麽她身上會有鳳形印記？而軒轅亦辰昨夜說她是‘逆天輪回’招來的解鈴之人……
沐遙眸光一凜，突然想到了什麽，而後對雲瀾道：“幫我梳洗，我要去見瑤月，還有，小心注意皇上的動靜，我們再去‘書閣’一趟.……
……
‘未央殿’內，瑤月坐在床上，一名禦前侍女守侯一旁，她低垂著長睫，嬌美的容顏帶著幾許不安，青蔥玉手緊捏著絲帕，嬌嫩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青澀的望著身前的沐遙，抿了抿唇，輕喚道：“宸妃娘娘.……”
沐遙坐下窗沿上，並不介意她如此生疏，如同要與她推脫關係關係一般的稱呼，典雅端莊的微笑回應：“姐姐這麽稱呼南宮嫣，讓嫣兒道是有些為難了……”
瑤月的眸光一動，低下首緊抿著唇，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雲瀾望著兩人，心頭一陣難過，於是拉過一旁的禦前侍女，輕道：“瑤月小姐的身子不適，你現在去禦藥房，就說宸妃娘娘想開些健壯身子的補藥！”
而後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侍女手中，笑道：“快去快回.……”
禦前侍女望著手中的銀子，五十兩銀子可是她一年的俸祿，不由得感激的望著雲瀾，將銀子收進袖中，忙道：“奴婢謝雲瀾姑姑賞賜，奴婢馬上就去……”
而後便將王公公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忘之於腦後。
那名禦前侍女一走，瑤月的神色就更為緊張，她不安的望著沐遙斂下笑意的麵容，而後望向雲瀾求助，道：“如兒，我.……”
雲瀾笑著上前按撫瑤月，柔聲道：“瑤月姐姐放心，小姐隻是前來求證一件事……”
說著，望了沐遙一眼，點了點頭，而手伸手將瑤月胸前的衣裳解開。
瑤月錯愕，嚇得揮開了雲瀾的手，整個人向床角鑽去，嬌美的麵容滿是恐懼，那雙美麗的大眼升起了霧氣，神色楚楚可憐，令人不忍。
雲瀾的手僵在半空，而後有些尷尬的道：“瑤月姐姐，你誤會了，小姐隻想看一下你胸前的鳳形印記，那個印記對小姐來說很重要，也是……也是你和皇上是否真能在一起的關鍵！”
雲瀾信口胡言，想騙瑤月褪下衣裳讓沐遙一檢真偽。
提到皇上，瑤月倦縮的身子僵住，一雙水靈透徹的眸子疑惑的望著沐遙凝視自己的清澈眸光，眼中的不安一點點隱去，但卻依舊不敢靠前，隻是自己緩緩的解下了扣子，露出半邊胸口.……
沐遙的眸光在接觸到那如同刺青一般的鳳印之時猛的一冷，而後驀地站起身，嚇得瑤月趕緊拉起棉被躲藏，而雲瀾則是擔憂又驚訝的道：“小姐，那不是您身上的那塊玉佩麽？”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瑤月姐姐身上的胎記竟與小姐上的玉佩一模一樣。
沐遙不語，臉色卻異常的蒼白，似不能接受一般，隻見她閉上眼喘息，許久，才緩緩的睜開雙眼，悠悠的問道：“瑤月，你身上的標記可有凸出紋路？”
她記得，昨夜電閃雷鳴之時，自己清楚的看到軒轅亦辰身上的龍形標記是向外凸出的，且紋路都清晰可見。
瑤月先是一怔，而後搖了搖頭，低聲道：“這隻是一個普通的胎記而已，怎麽會有那樣東西？”
說著，身子又向床角縮了縮，素手緊揪著領口。
沐遙望著瑤月羞澀的樣子，秀眉不禁起，雖說女子羞澀，但尚不至於如此，心頭疑惑，卻輕笑道：“瑤月在我麵前竟也如此羞澀，當初是如此侍奉帝王的？”
許是因為她的動作刺痛的她，沐遙不禁出口相傷。
瑤月一怔，似乎相關乎‘帝王’二字永遠都是她心頭的傷一般，頓時，淚珠便滾落下來，她朦朧的望著沐遙，素手揪起了床單，卻悲哀的笑出聲，道：“侍奉帝王？宸妃娘娘覺得我有資格侍奉帝王麽？”
而後哽咽道：“我嫁與皇上的大婚那夜，皇上親手褪去了我的衣裳，但是卻隻是看了一眼我的左胸前的印記，而後抱我上床，讓我安寢，但他自己卻站在窗前一夜.……”
她嫁與帝王之時才滿十五歲，尚不懂何為人事，依稀記得當時帝王溫柔的笑顏，將她抱上床榻，在她耳邊輕哄道：“三更天了，瑤月該安寢了……”
那時的她，雖不明了如何做才算‘合房’，但是尚知先要飲下交杯酒，可是帝王卻是一句怕她‘酒不勝力’而推脫。
一年疼寵，千恩萬愛，侍寢冊上日日記載她的姓名，可是，直到昨天她看到皇上抱著南宮嫣，衣衫淩亂，交頸而眠之時，才突然真正懂得什麽叫侍寢，才知道原來她在入冷宮之前喝下的那碗‘藏紅花’根本就沒有任何必要……
“很驚訝嗎？”瑤月望著沐遙震驚的表情，眼中的哀戚卻更為幽深，她嚴詞漸漸犀利道，“當時的我也一直疑惑，為何皇上也曾偶爾到‘未央殿’寬衣而眠，而我卻一直未曾有孕，為何皇上一直禁止宮女跟我說一些關於‘侍寢’的事情，為何皇上不準我踏出‘唚心宮’，可現在我都明白了，更知道為何大婚第二日之時，喜婆前來收床踏上的絲帕時，皇上為什麽要割破手指……”
當時，見他割破自己的手指，以為隻是一種儀式，雖然娘也曾告訴她，大婚後的初夜會落紅，但卻沒有告訴她如何來會落紅，是誰落紅，所以，她當時好心疼他，疼得都快碎掉了，還抓著他的大手哭了好一陣子……
可是原來真相卻是這樣的，原來巧兒說得沒錯，原來真正的侍寢是像皇上和南宮嫣那樣的，原來……
瑤月的淚漸漸的停住，她抬首望著沐遙半掩麵紗的容顏，以及那雙清澈如泉的眸子，突然道：“你想要什麽，我現在就可以去偷給你，我不要你幫什麽了，你走，你走，你馬上走.……”
雲瀾驚鄂，忙道：“瑤月姐姐，你怎麽能這麽跟小姐說話，你知道小姐為了你……”
“原來你也幫她了……”雲瀾的話未說完，瑤月突然大聲打斷，她從未這麽大聲說過話，但是此刻，她卻像一個心愛之物被人奪走的刺蝟一般，咄咄逼人，她望著沐遙，一字一句的道：“告訴我，你要什麽？我什麽都可以偷給你.……”
雲瀾搖著頭，剛想說什麽，卻聽沐遙道：“太祖的所有的手記……”
雲瀾與瑤月皆是一愣，而沐遙則清冷的重複了一句：“把所有太祖的手記與關於挽月貴妃的書籍全部找給我！”
而後堅定的望向瑤月，眸光泛冷，道：“我依舊可以履行當初的承諾，將這後宮礙事的女人全部清除，讓你做一個安穩的貴妃……”
……
‘唚心宮’後花園中，雲瀾扶著沐遙在花園內散步，這幾日因接近小郡主與皇上的婚期，這後花園內也漸漸熱鬧起來，雖然傾城至今的等級尚未定下，但畢竟是一國的小郡主，貴妃之位在所難免。
這也是沐遙今日跟瑤月所定契約的籌碼之一，瑤月如今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就連她也不再相信，自然更為容不下這個即將與帝王成婚的異國郡主。
沐遙走向花園中，眾人趕忙施禮，而沐遙則是揮手示意不必如此，於是眾人又開始忙碌起來。
轉了一圈，花園內的各種花卉草木皆是被修剪過了，但是惟獨‘皎月台’兩側的蕭薔依舊如故，沐遙假裝無意的對一旁的工匠道：“花園中就屬這高台的蕭薔最雜亂無章，為何不修剪？”
沐遙抬首望了望那些蔓藤纏繞的鮮紅花朵，擰起秀眉，竟發現今日竟無一隻蜂蝶。
修剪的工匠從未與帝妃說過話，因而一時嚇得不知該如何回答，而後隻聽一名前來監工的禦前侍女上前向沐遙福了福身，輕聲道：“回宸妃娘娘的話，這是皇上下的禁令，也是曆代傳承的規矩，自太祖皇帝建立這‘皎月台’以來，除了曆代帝王，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此台.……”
沐遙淺笑著點頭，回首望了一眼那名碧衣宮女，柔聲道：“你是何時進宮的？”
那名宮女毫不懼畏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進宮不滿一年.……”
不滿一年？
雲瀾睜大了眼睛，上下掃視了那名宮女一眼，而後看向自己的主子。
在天朝的禁宮內，宮女的服飾隻分為兩等，第一等是伺候皇上的碧衣宮女，第二等，則是皇宮內隨處可見的藍衣宮女，並且沒有三年以上的宮女，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唚心宮’成為禦前侍女，且還在此地監工，而這名女子竟隻入宮不足一年.……
“你叫什麽名字？”雲瀾不禁問道。
女子對雲瀾溫婉一笑，低首道：“回雲瀾姑姑的話，奴婢名叫花如蕭。”
“花美人是你什麽人？”突然，沐遙不假思索的道，雙眸瞥向花如蕭，眸光清澈卻又深沉。
許是沒有料到沐遙由此一問，花如蕭先是愣了愣，而後才謹慎的回答，道：“奴婢是花美人的親妹妹，在花美人晉級之後被前來投靠，便在宮中做了宮女，十日之前，承蒙賢妃娘娘提拔，才被送進‘唚心宮’做了禦前侍女.……”
“賢妃？”雲瀾杏眼圓瞪，而後才掩去驚訝的神色，對著花如蕭笑道，“既然你是花美人的親妹妹，花美人又如何舍得你與她分離呢？莫不是賢妃為難你們了？”
花如蕭原本鎮定的麵色閃過一絲慌張，但卻又隨即隱去，抿笑道：“雲瀾姑姑還真會開玩笑，賢妃娘娘溫柔賢淑，又怎會為難奴婢與姐姐二人.……”
“哦？”雲瀾笑得詭異，而後道：“那道也是，好了，你忙吧，我陪娘娘到處走走，不防礙你們做事了！”
說著，便扶著沐遙，笑道：“娘娘，我們去‘書閣’休息一下.……”
沐遙點首，攙著雲瀾的手臂，款步走向‘漢禦書閣’的方向，而身後的花如蕭則是急忙福身恭送道：“娘娘慢走.……”
踏進‘漢禦書閣’，雲瀾忙將沐遙扶到一張太妃椅上，而後伸手輕按沐遙的額頭，緩緩的揉捏著，低聲道：“小姐剛才怎會知道那個侍女與花美人有關係？”
剛才看到小姐那樣肯定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
沐遙閉上眼，淺笑道：“一個剛入宮不足一載的宮女竟能成為禦前侍女，且與花如霜的閨名相似，自然是不同尋常.……”
雲瀾呆了呆，而後才點了點首，剛想打趣兩句，卻聽沐遙又道：“一個時辰後，你去散播一些消息，就說花如蕭姿色不凡，才學可佳，得到皇上的青睞，有可能成為第二個風影，讓賢妃主動來收回那個宮女，並打壓花美人……”
雲瀾的手一滯，而後走到沐遙身前，怔神的道：“小姐不是說花美人成不了氣候麽？為何來要勞師動眾的對付她？”
如今的一兵一卒都要用之謹慎，何必為了一個成不了氣候的美人動手？
沐遙起身，走向書櫃，卻清冷的道：“她的確成不了氣候，但是若是不安分，那就絕對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