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慧極必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慧極必傷
直到晚膳時分，子衿喚她起來的時候，若瑤其實都並沒怎麽睡著，明明已經是重新燃上了旃檀，可她總覺得“舒和安息香”的香氣仍是若有若無。
沒來由的感覺有些厭，頭腦也有些昏沉，身子更是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起身才走了幾步，便覺得下腹隱隱作痛，足下一時無力，幾乎癱坐在地上，幸虧子衿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沒事吧？”她急急的問。
若瑤本欲搖頭安撫她，卻突然感覺身下湧出一陣熱流，而小腹間的酸墜疼痛似乎也越來越甚。
“扶我到床上。”若瑤勉強開口。
她自是不敢耽擱，小心翼翼的扶若瑤半倚在榻間，滿臉焦急的問著：“小姐，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不要嚇我啊！”
若瑤根本無力去理會她，心裏因著某種猜想驚疑不定，也越來越害怕。
這並不是月事來時的疼痛，若瑤知道。
緩緩的將手探入裙下，觸到溫熱的濕意，再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指尖一片淋漓暗黑的紅。
並不多，然而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有沉銳的痛狠狠襲來，那一刻，若瑤疼得連呼吸都不能。
“小姐！”耳邊傳來子衿驚痛的聲音。
若瑤遲緩的抬眸，卻發現並看不清她的臉，隻是覺得冷，那樣冷，似乎連心也跟著麻木。
她勉強的開口，卻控製不住的打著顫，隻能一個字一個字的費力開口道：“子衿，快去請大夫，一定要快……”
子衿怔了怔，隨即猛然起身，跌跌撞撞的朝房門外衝了出去。
若瑤慢慢的閉上眼，伸出雙手，一點一點覆上自己的小腹，就像是護著她畢生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可是，可是她卻不知道她能不能護得住他。
若瑤忽然間想起了那一日在毓順殿內，孟太醫的欲言又止。
淚水緩緩的沿著麵頰流了下來，記憶中，她甚少哭泣，離風總是讚她心性灑脫堅韌，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那隻是因為，從未有一種痛，可以像如今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母親不知道你的到來，我竟然一直都沒有意識到，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是我太自私，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以為那些的反常，不過是因為旅途勞累和最近的心緒鬱結所至，從未深想，那樣的不小心，所以如今，犯下了這樣不可饒恕的大錯。
可是，可是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的孩子，不要離開我。
你會是母親最心愛的寶貝，我會用我全部的心力來愛你，我再不會放任旁人傷害你一絲一毫，再也不會。
所以，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恍惚中，若瑤聽到門外有急急的腳步聲大步而來，身體下意識的緊繃起來，雙手也更加緊密的護住小腹。
子衿出去請大夫沒多久，絕不可能那麽快回來的。
屏風外有隱綽的人影越來越近，疾步而來，饒過屏風，來到了她麵前。
若瑤看著他眉眼間的焦灼緊張，方才緊繃的身體此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軟軟的向後倒去。
他慌忙上前扶住若瑤，將她小心的抱入懷中，聲音裏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和一絲她無力去分辨的暗沉情緒響在她的耳際：“樊逾越很快就到，我不會讓你有事。”
若瑤靠在軒轅亦辰溫熱堅毅的懷裏，心緒複雜難言。
真的，不是一點也不怨的。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小腹間忽然又是一陣疼痛襲來，若瑤的身體下意識的緊繃了下，手指也緊緊絞住了衣裙。
他的聲音裏同樣帶著緊繃與焦灼，雙臂緊緊的擁著若瑤：“瑤兒，你不要怕，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若瑤的心底突然就有尖銳的疼痛不受控製的蔓延，費力的轉頭，她看著他的眼，唇邊勾起一個淒傷而冰涼的弧度：“殿下，你能不能保證，臣妾肚子裏的孩子，也一樣不會有事？”
他的眼中驟見驚痛，手上也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緊緊鉗住若瑤的肩，問：“你說什麽？”
她深深的吸氣，一下，兩下，可是還是沒有用，用力的閉上眼，卻關不住淚水潸然滑落：“臣妾大概是有了孩子，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留住他！”
再也無力多說什麽，也強撐不住，若瑤閉上眼，任由他沉默的一點一點擁緊她，誰都沒有再說話，可是她能感覺到，他擁抱中所傳遞的那些壓抑得太深的情緒，那些和她一樣，還來不及喜悅便驟降的疼痛，肆意蔓延。
若瑤想她真的是累了，昏昏沉沉的閉著眼，周圍似是有腳步聲漸漸近了，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理會，隻是下意識的，伸出雙手護住自己的小腹，然後便放任柔軟的黑暗，一點一點，將她溫存環抱。
若瑤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有斷斷續續的聲響傳入耳中——
“……體內也有‘千日醉蘭’……內賊……那麽久……還沒查出……”
“……王安憶無能……恕罪……”
微微動了動身子，掀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仍是靠在軒轅亦辰懷中，他見若瑤醒來，眉眼一柔，開口讓屏風外的王安憶退下，然後帶著隱約的憐惜與喜悅，握著她的手，一同覆上她依舊平坦的小腹：“我們的孩子，已經有一個多月大了。”
若瑤心中一直沉甸甸壓著千鈞巨石，在那一刻，終於放下。
“殿下，我……”
若瑤的話沒有說完，就像是心底的那絲溫寧喜悅尚未擴散開來便已戛然而止一樣。
門外，是紅茵聲嘶力竭的聲音——
“讓我進去……我要見殿下……殿下……殿下……我家小姐突然暈過去了……奴婢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殿下……你快去看看呀……唔……唔唔……”
他摟著她的手，微微一頓。
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有晦暗光影一閃而逝，然而待她細看，卻隻見他極緩的閉上眼，俊美無鑄的麵容上，沒有一絲可以解讀的情緒，那樣平靜。
若瑤幾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鬆開擁著自己的手，再抱自己平躺到榻間，俯身拉過被衾。
他暗邃幽深的眼在若瑤麵上定定停了幾秒，似是含了一絲憫柔之意，卻終究是什麽話也沒說，毅然絕然的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去，聲音裏含著鮮有而外現的冷怒：“還不快放開她……清兒身子不好，我不是吩咐過你一定要好好照料她，怎麽會暈過去的？宣了太醫沒有……”
若瑤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雙手慢慢的撫上自己的小腹。
垂眸，極淡極淡的微笑輕言：“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還有我，母親會保護你，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一分一毫，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