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求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求情
軒轅亦辰還來不及再開口說些什麽,皇上已將手中卷軸用力擲往地上,怒道:“好一個‘同攜勁旅意氣甚’!好一個‘會當翱翔衝九天’!他是要與誰同攜?方氏逆賊嗎?!又要衝怎麽樣的九天?!朕還沒死呢!”
若瑤快速垂眸掃了一眼地下的卷軸,那上麵題的是一首長詩,她並不敢細看其中的內容,但相必方才皇上念的那兩句就是出自其中。
若瑤心內無聲歎息,即便這卷軸上的詩與題字真的是出自長公主之手,可她落筆之時,大概是並未深想的,也未必就真的存了忤逆心思。
想太多的人,是皇上。
古往今來,文字冤獄數不勝數,殺伐決斷其實都在天子的一念之間,高處不勝寒,自古君王最害怕也是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奪權,無論那人是誰。最不吝嗇也是最不缺少的,便是猜忌多疑,骨肉之間亦不可信。
而身在高位,他也有這個能力,寧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人。
那卷軸孤零零的落在地上,卻沒有人敢上前觸動,就連眼光,也不敢停留片刻。
皇上在宣政殿內來來回回的走了幾步,麵容上的盛怒漸漸淡去,他含義不明的掃了一眼地上的卷軸,又慢慢轉眼看向軒轅亦辰,淡淡開口道:“你說,這件事情應該怎麽處理才好?”
軒轅亦辰直視皇上的眼睛,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開口道:“父皇息怒,依兒臣看,這字體雖與長公主殿下的筆法極為相似,但若是有人刻意誣陷作偽,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言辭果決平靜,目光中也不帶一絲回避,皇上不動聲色的細細打量了他片刻,卻看不出任何不妥,於是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
既然軒轅亦辰跪下,若瑤與歐陽獻自然也跟著跪了下去,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她看到淑妃娘娘因著軒轅亦辰方才的話,美麗的眼中透出一絲不解,若瑤緩緩垂下羽睫,她不明白,自己卻很清楚。
皇上看了他們一眼,重又開口,怒意已經控製得幾不可察,語氣中隻帶了些淡淡的嘲諷:“誣陷作偽?能學得這麽像嗎?她的字可是朕親自手把手教出來的,朕會不知道?”
皇上說話的時候,眼光一直若有似無的看向軒轅亦辰的方向,想必是心中已經存下了疑忌。
若瑤心內無聲歎息,此情此景,又如何能不疑?
撇開皇後娘娘不提,趙漠與歐陽獻,原本就是軒轅亦辰的人,此番題字的事是經由他們的口引出的,再怎麽的狀似無心,然而身份和立場已經擺在那裏了,由不得皇上不疑。
而如今的題字事件雖是軒轅亦辰精心策劃的一次發難,然而方狄已死,董氏已亡,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皇上是不可能僅僅因為一幅題字就去廢了長公主的,若瑤都能明白的道理,軒轅亦辰自然不會不清楚。
所以,他才會跪地出言為蓿璉長公主開脫,因為即便無法徹底消除了皇上對他的疑心猜忌,至少在麵上,他是沒有落下半分不是的。
而此番布局,為的,也不是扳倒殷淑妃一家,隻要能在皇上的心目中,落下一個對殷家猜忌和不信任的影子,也就夠了。
然而,事情至此,很顯然皇上對軒轅亦辰已經開始存疑,那麽他無論是怎樣開口應對,都容易加深皇上對他的猜忌。
所以,他選擇平靜沉默的跪地,既不出言落井下石,也不再開口幫長公主辯解什麽,在皇上含義不明的注視下,神色並沒有半分不妥,讓天子自己去判斷定奪。
整個宣政殿內一片死寂,因此,皇上來回踱步的聲音也就顯得越發的清晰,玉階之上的皇後娘娘想來也是發覺了皇上對軒轅亦辰若有若無的猜忌,目光中隱約現出一些惶急,然而,卻苦於無計打破這個僵局。
若瑤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僵持得越久,皇上心中的猜忌隻會越重,心內長長一歎,麵上卻是溫良恭順的斂容伏下身去,輕輕開口道——
“父皇,兒臣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軒轅亦辰跪地的身影似是一僵,轉眸看她,眼光幽深,他斷然向她開口道:“朝堂之事,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過問的,還不快向父皇請罪!”
雖是語帶斥責,若瑤如何不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就像這次的事情他事先沒有告訴她一樣,她想,如果不是因為皇上下旨要她入宮,他今天必定是不會帶她一起來的,她知道他不想把她卷到政治鬥爭——這場鮮血與陰謀交織的噬人漩渦中來,離得越遠,才越平安。
所以,即便在如今這樣說什麽錯什麽的微妙時刻,他仍是出言想要製止她,那麽,她為他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皇上淡淡看了軒轅亦辰一眼,又轉向若瑤,開口道:“無妨,朕就聽她說說,這不光是朝堂之事,也是家事。”
於是若瑤恭順垂眸,溫婉的開口道:“父皇,兒臣並不懂得書法,所以辨不出這題字是不是真的出自長公主之手。可是,即便這卷軸上的字真的是長公主殿下寫的,兒臣也是絕不相信長公主會與逆臣賊子有任何關聯的。”
皇上不動聲色的開口問道:“何以見得?你嫁入東宮沒多久,與長公主更是沒有過多的交集,怎麽能把場麵話說得這麽肯定呢?”
若瑤看見軒轅亦辰眸光一閃,似欲開口,忙搶先一步輕聲應道:“兒臣的確是與長公主殿下沒有過多的往來,但是在鄴城的時候,兒臣曾有一段時間被方氏逆賊挾持囚禁在方府之中,所以知道他這個人極愛附庸風雅,四處收集名詩字畫,長公主殿下的字既然早已經揚名天下,方氏又斂財過多家底殷厚,那麽,他想方設法求來一幅也不是不可能的。”
皇上不說話了,麵色深沉,於是若瑤繼續溫婉說道:“父皇,長公主殿下向來寬厚仁愛,滿朝皆知,斷不會與謀反逆賊有牽連,做出忤逆之事的,還請父皇明察。”
皇上看了她良久,淡淡開口道:“你嫁入皇室以來,為人向來本份低調,與長公主又素無來往,今日怎麽會為了他的事據理力爭呢?”
若瑤深吸了一口氣,越發的恭良溫順,略略帶上了些惶惑無措的語氣開口道:“兒臣既嫁給了太子殿下,自然以夫為天,視殿下的父兄為自己的父兄,視殿下的家人為自己的家人。兒臣實在不願意見到,因為一幅小小的題字,而傷了父皇與長公主殿下之間的父女感情,也不願意見到,因為一幅小小的題字,讓長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姐弟之間,出現隔倪。這才一時忘形,把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的,還請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