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今宵明月【二】
第一百三十章 今宵明月【二】
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諸女長袖漫舞，無數嬌豔的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肅妃靜觀不語，隻見那百名美女有若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漫天花雨中，一個白衣少女，如空穀幽蘭般出現——
有曼妙女子，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仿佛從夢境中走出。殿前突現一輪春月開宮鏡，月下的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遊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清泠於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筆如絲弦，轉、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武穆宗此時放下手中的銀箸，癡了般緊盯著那女子，眉頭深鎖，滿眼不可置信。
看到皇帝的表情，肅妃滿不在乎的笑笑:“想來你也隻會用美色來布局了，真是算不上高明。”
“如果肅妃妹妹願意，姐姐倒是願意討教一番，什麽才是真正的高明？”淑妃嗤笑道，“你以為我會蠢到用新人瓜分自己的寵愛？這枚棋啊，可是為我們未來的天子準備的……”
“有時候故作聰明，真是可笑！”肅妃轉過臉，不再言語。
此時的武穆宗猶如進入記憶深處那最遙不可及的夢境——
滿月帶著神秘緩緩升空，透過樹枝映在一女子身上，這女子傾國傾城，明眸皓齒，畫著彼岸花的眉心間帶著憂愁，又不似憂愁，嘴角勾起一絲嘲笑，又好似冷笑，魅惑眾生的眼中充滿了悲傷，又猶如絕望。齊腰的長發隨意的用白絲帶紮著，在月色下翩翩起舞，白紗衣隨風飄動，這一身的白及她優美的舞姿加上月的照耀使這女子仿若一個仙子，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那樣神秘，那樣純潔，讓人不想去打擾，也不想去玷汙。
即使過了這麽久，他還是難以忘懷，那輪明月，那個女子，那恍若隔世的噩夢……
當簫聲結束時，那個少女輕盈上前行禮準備告退。而眾人顯然還沉浸在方才如夢如幻的情景中，一時間難以自拔。
“你是……宮裏的舞伎？”武穆宗的心情難以平複。
“回皇上的話，奴婢並非宮中舞伎，而是臨時頂替近日身體不濟的好姐妹上場的……”少女跪倒在地，渾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而發抖，“奴婢不想她硬撐著……她……她的身子因為傷寒一直不大好，奴婢隻是想幫她！求皇上不要罰她，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張，請皇上重責！”
武穆宗搖搖頭，略有責怪之意:“罰？為何要罰你？是罰這宮中的姐妹情誼，還是罰你帶給朕一個驚喜？”
“……皇上？”少女有些難以置信，不由抬頭看向他。
坐在一旁的淑妃發出一聲低呼:“怎……怎麽會是你？！”
“嗯？淑妃認識這個小丫頭？”武穆宗聽到她的聲音問到。
淑妃忙離席跪地:“請陛下恕罪，方才離得遠，臣妾沒有看清舞伎的長相，現在一看居然是……居然是臣妾宮中人！”
“哦？”皇帝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少女，“此話何意？”
“淑妃娘娘恕罪！因為此事事關重大，奴婢並沒有告訴您，還……還欺瞞了您……奴婢……”
“嗬！隻是一樁小事罷了，朕都不怪罪，難不成淑妃還想降罪於這個宮女？”武穆宗打斷了她。
淑妃按捺住心底的喜悅，俯首溫言應道:“臣妾沒有降罪的意思，隻是怪歆鸞這丫頭不早早的告訴臣妾這件事，倒是讓臣妾為她今晚告病歇息而擔心！說來也不怕眾姐妹笑話，歆鸞她……”
“此舞非幾日可練成，尤其練到這種地步，實在是難能可貴，想必這丫頭私底下花費了不少時間吧？”皇後放下湯匙，不緊不慢的發問。
肅妃聞言也接了句:“說來也真是少見，這丫頭好像未卜先知，提前能料到好姐妹病倒似的！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神功，能不能教教本宮啊？”
“奴婢……奴婢……”歆鸞跪在那兒，麵對兩位娘娘的質問一時太過窘迫，“奴婢的確練了許久，沒成想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奴婢承認此事摻雜了私心，但是並非二位娘娘所說的那樣……”
“私心？”肅妃冷笑著問她，“能不能說給本宮和皇上聽聽，是什麽私心？”
淑妃稍微轉頭，往肅妃方向瞥了一眼:既然她清楚的知道我要做什麽，為何還要在這裏推波助瀾，以助我一臂之力？
“奴婢……奴婢其實對太子殿下愛慕已久……”歆鸞泫然欲泣，分外淒楚，“隻是奴婢隻是宮中一個宮女，雖然承蒙淑妃娘娘青睞，卻依然無法高攀殿下。此舞是奴婢閑暇時為殿下所練，總想著有一天有機會為他而舞，今晚……算是得償所願了！奴婢今生……死而無憾！”
說完，朝著高位磕下三個重重的響頭。
“你這丫頭在這裏胡說什麽？！今日大喜，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掃興！”淑妃忙斥責到，語氣裏含著一絲不忍。
而聽到這些的若瑤，則平添了一分無奈，看向亦辰的眼神裏多了戲謔:我真的很想看看，麵對淑妃的這種小把戲，你該怎麽解脫？
亦辰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靜候，總歸有轉機。”
“既然如此，朕也不能拂了淑妃的意……東宮除了一位太子妃，就隻有兩個側室，是時候再多增一人了！”武穆宗大有下口諭的意思，“那就封歆鸞……”
“四幅花箋碧間紅，霓裳實錄在其中。千姿萬狀分明見，恰與昭陽舞者同。眼前仿佛覩形質，昔日今朝想如一。疑從魂夢呼召來，似著丹青圖寫出。我愛霓裳君合知，發於歌詠形於詩。君不見我歌雲“驚破霓裳羽衣曲”，又不見我詩雲“曲愛霓裳未拍時”。由來能事皆有主，楊氏創聲君造譜。君言此舞難得人，須是傾城可憐女。吳妖小玉飛作煙，越豔西施化為土。嬌花巧笑久寂寥，娃館苧蘿空處所。如君所言誠有是，君試從容聽我語。若求國色始翻傳，但恐人間廢此舞。”海宴殿前突然響起女子的吟誦聲，隨著聲音臨近，眾人的麵色都為來人而變。
殿門宮人奏請聲響起:“玄月師太到！”